神原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走完一小時沒有，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深夜了。

道場的燈開著一盞，他爬起身來，掀開被子一看，發現自己的雙腳纏著白色的紗布，上面沒有那副可怕的金屬刑具，忍不住松了口氣。

然后就發現自己的衣褲都換了個遍。

此時他穿著一身干凈的白色和服，寬衣大袖，褲子也是白色的寬松款式，身上蓋著一床薄毯，底下墊著香噴噴的粉白被褥。

這些東西都很新，似乎是剛剛買的。

他掃視一眼，道場空空蕩蕩，沒有上野純子的蹤影，只是枕頭旁邊放在一個保溫盒，下面還壓著一張紙。

他拿起來一看，上面是上野純子娟秀的筆記體。

大意就是她先走了，每天同一時間還會過來，校服幫他洗了晾在后門外面，明天記得收，保溫盒里的東西趁熱。

他身上也被擦洗了一遍，頭發都非常蓬松，只剩下內衣褲沒換。

神原觀嘆了口氣，沒想到他居然昏迷到了這種程度，連洗頭都沒醒過來。

腳倒是不怎么疼了，不過實在餓的慌，便拿起保溫盒打開，咕嚕嚕地喝下去填補自己饑餓的腸胃。

額！

他打了個飽嗝，里面的東西就是白天吃的，人參燉鴿子。

就是味道有些酸甜苦，肉也有些硬和發黑，不過他也沒吃過鴿子，自然不知道鴿子肉長什么樣。

吃完東西，他覺得舒服了很多，似乎這種藥膳對于身體大補，他的食量也沒有這么恐怖了，而且。

神原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把上面的夾板拆了下來，捏了捏右拳。

靈活，充滿力量，已經完全痊愈了。

本來他以為最少兩三天，沒想到只一天多就好了，除了狂宴之外，和這碗藥膳也離不開關系。

他坐在地上思考了一會，慢慢爬了起來。

單腳踩地，一陣刺痛從腳掌從來，他腳上的窟窿已經在恢復力的作用下好了大半，這份刺痛不是真的疼，而是幻痛。

他近乎于本能與條件反射，五指踩地站起。

雙腿觸及地面之時，一種踏實感傳入心底，盡管只用了腳趾和前腳掌的一小部分站立，可他覺得自己站的很穩。

這種穩當，是踩過刀山的人才明白的‘不得不穩’。

他走出了一步。

這一步十分輕盈，脫掉了那二十公斤的鞋子后，他都快感受不到自己腿部的重量了，好像一步就能踩著上天。

雖然這是錯覺，不過他腳下的速度確實快了很多。

而且因為鞋子太重，落地時最容易姿勢不對踩在針尖上，他這一步雖然快，卻仍然很穩。

穩到沒有半點聲音發出，前腳掌如貓足般落地無聲。

一步踏出，神原觀的速度快了起來，他繞著道場開始疾走。

沒錯，是走，不是跑，縮地的踮腳姿勢姿勢根本跑不起來，只能像是貓步一樣走。

詭異。

非常詭異。

他明明是在走路，周圍的景物卻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倒退，這種感覺要描述的話，有點像是在傳送帶上快步走。

曾經他有幸坐過一次飛機，飛機場很大，里面有那種平行在地上的傳送帶，就是那種好像跑步機上面一樣，只不過很長一條，踩上去把你往前面帶，省下你的走路時間。

他現在的感覺就是站在傳送帶上走路，每走一步，感覺自己腳下都像是有一條傳送帶帶著自己前進，地面距離莫名其妙被縮短了一截。

此時此刻，他的小腿肌肉根根暴起，也不知道上野純子做了什么，他的肌肉疲憊已經完全消失，甚至充斥著一股奇怪的爆發力。

神原觀眼睛微咪，現在他可是憤怒姿態，而他的小腿肌肉無疑完成了一部分縮地的改造，部位敏捷提升。

而平靜姿態下，他身體上的任何一部分敏捷都能夠翻倍，其中也包括了部位敏捷。

他雙眼變為淡藍，再進入平靜姿態后，那種如臂使指的肌肉操縱性，更是讓他對自己小腿肌肉狀態的明察秋毫，他能夠感覺到，那里的肌肉群好像變成了一張小小的網絡，死死依附在自己的骨骼上。

他淡藍的雙眼閃過一絲明悟，之前用勤學漸進觀看的上野純子腳步發力并不是毫無用處，此時此刻他如同醍醐灌頂，心領神會，一步按著她之前的姿勢動作踏出。

這一步之下，他整個人都像是飛起來一樣貼著地面平移了三十多公分！

瞬移般出現在了一步之外！

這一步，他竟然在平靜姿態，千針足具的訓練，以及勤學漸進的幫助下踩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縮地步伐！

神原觀內心澎湃，沒有什么比努力了之后有所收獲更讓人痛快。

“天涯咫尺，縮地成寸。”

【縮地LV.1】

.....

穿上運動鞋，順著室外樓梯，一路走上道場的八樓天臺。

神原觀躺在水泥護欄的邊緣，他的身下是幾十米的高度，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并沒有覺得自己這個舉動多危險，而是看著頭上巨大的圓月出神。

明明剛剛練成一部分的縮地，身體上提升得來的欣喜和暢快感，他現在卻感覺不到半點興奮。

雙腳的傷口在剛剛的行動中開裂，血已經染紅的繃帶，可他也沒有半點痛苦之色。

這一次訓練，即使有著無懼疼痛和硬撐等能力，也差點將他的意志力擊潰。

他不應該這么弱才對。

他嘆了口氣，看著頭上巨大的月亮。

有位名人曾經說過，每當他仰望浩瀚的星空，第一感覺的就是自己的渺小，還有強烈的孤獨。

神原觀現在也是。

他是渺小的，在自然偉力，浩瀚無垠的宇宙面前，他如同滄海一粟。

他也是孤獨的，漂浮無根，游離世外的浪子。

可是孤獨他已經習慣了，那種渺小感常常會讓他思索，到底什么是強。

強，是個抽象詞，需要對比。

打敗更強的人，那就是強了嗎。

強，確實需要證明，可他一直追逐的這個詞，絕沒有這么膚淺。

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有智慧，也是智慧讓人成為這顆星球上最強的物種，屹立在食物鏈的頂端。

可任何強大的東西都會滋生弱點，即使是智慧也一樣。

慵懶，自滿，貪婪，這每一項都是人性的弱點。

怕痛，怕苦，怕死，這每一項都是生物的弱點。

這一世，他過得太順風順水了，猶如天賜的系統能力，幾乎讓他迷失在了不思進取的道路上。

可是沒有這一切，他還會繼續往上攀登，最強那最強的道路嗎？

這個問題他之前沒有答案。

但他知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很多時候就算你意志堅決到一頭撞死在一條路上，花費無數青春和血汗，也只不過是別人的墊腳石，這就是現實。

這個問題，他常常思考想了又想。

在踩過這片針山，窺見了自己后，終于有了答案。

他從來不是一個現實的人。

他會的，他一定會的，即使沒有系統，沒有這副身體，沒有一切，他仍然會的。

即使他的努力可笑至極，他仍然會繼續走下去，即使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卑微至極，他仍然會走下去。

他是求道者！

他是殉道者！

他能忍常人不能忍！成常人不能成！

即使拋開這一切！這一身皮囊筋骨！他仍然會打敗自己，挑戰自己，挖掘自己的極限，不斷超越自己！往上攀登！

他想知道除了肉體，自己的靈魂到底要比別人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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