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拓穿過走廊,來到了搜捕艦的大休息室,便看到海瑟薇正飄在半空,雙手撐在身前,掌心對著前方的弧形玻璃幕牆,紅裙飄擺。
「情況怎麼樣?」林拓開口道,同時掃了眼四周——
這個類似放大版客廳的休息室與一周多前並沒有太大區別,只是桌椅什麼的,換了一種擺法。
圓形針織地毯換了位置,上方卻還擺放著矮桌與沙發。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海瑟薇身影飄蕩著飛過來,身上還不停有虛幻的玫瑰花瓣飄落下來,然後湮滅。
林拓看了她一眼,沒從這貨表情上看出什麼來:
「壞消息?」
海瑟薇嘆了口氣,然後很認真地說:
「之前你一直問我的,關於這艘飛行器有沒有向外發送信息這點,我終於能確定了。
按照你給我的時間點,我對戰艦系統進行了搜查,發現了一條發送記錄。」
林拓原本欣喜的情緒驟然遇冷:
「發送記錄?」
「是的,戰艦內部的時間計量和地球有些差別,他們是用『標準時』計量的。
我進行了換算,發現在你對它進行抓捕行動的時候,那個叫肖午陽的『艦長』就向外發送了一段信息,而信息發送本身就會附帶地球的空間坐標。
我想,這可能與那份調查報告有關。」
海瑟薇的語氣意外的嚴肅。
在談及正事的時候,她習慣收起那股子跳脫。
雖然身體還是那麼一點大,可眉眼間,隱約讓林拓回想起了當初那個高階超凡。
「……好消息呢。」林拓沉默了下,問道。
海瑟薇飛舞了下,說:
「好消息是我沒法確定那封信息的內容,也就是說,它不一定是調查報告,也可能是別的什麼……
這部分信息在發送后就銷毀了,就像是他們之前用以通訊的手環一樣,閱后即焚,呼啦,就燒掉了。」
說著,她還做了個燃燒成灰灰的手勢。
林拓沉默了下來,旁邊的花溪也皺起了眉頭,有些憂慮。
她和海瑟薇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寂靜中,林拓走向沙發,坐下,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樣的話,信件的內容也不重要了。」
他眯著眼睛,望著前方的玻璃幕牆,思路清晰道:
「如你所說,無論它的內容是什麼,地球的坐標都已經泄露,換位思考,這樣一艘戰艦全員死亡,帝國總不至於一無所覺。
而一旦他們意識到這一支隊伍遭遇了危險,必然會派出更多的力量來探查,也就是說……」
花溪介面道:「我們遲早會暴露。」
「沒錯。」林拓勉強笑了下。
並驚異地發現,自己面對這個結果竟意外的冷靜……或許,從內心裡,他早已對這個結果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海瑟薇的話,只不過是更確定了。
「還是有區別的,」聽到他的話,海瑟薇分析道,「倘若內容是報告,那麼等待我們的可能是一大波戰艦編隊。
也許再過不久,人類一覺醒來,發現地球已經被佔領了……」
「倘若不是,那帝國最多只會意識到這個方向出了問題,並派出偵查隊伍,或者救援隊伍之類的,我們剩下的時間會更多。」
坐在鬆軟的沙發上,林拓瞥了她一眼,再一次確認,這貨從打睡醒后,說話的神情的確與原版「海瑟薇」更像了。
「你瞅我幹啥?」海瑟薇被看的毛毛的,忍不住捂住胸口,往後飛去,目光警惕。
林拓無語:
「你那是什麼表情?就是……覺得你正經起來挺奇怪的。」
「我一直很正經好吧。」海瑟薇叉腰道。
旁邊的花溪也露出笑容,然後問道:
「老師,你看起來並不太意外。」
林拓笑容苦澀:
「我只是沒有心存僥倖而已……其實,從知道他們存在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們遲早回來,我也從沒盼望著,滅口了這幾個人,就能杜絕危險。」
說著,他揉了揉臉,讓自己顯得振奮:
「至於現在……按照最糟的結果算,看來留給我們的時日不多了,還有什麼發現?」
海瑟薇看了他一眼,似乎驚異於他的鎮定,不過林拓的表現也的確令兩人平靜了下來。
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天塌下來也不怕。
「其他的發現……恩,並不太多,事實上,整個戰艦系統都存在著信息抹除機制,可能是保密需求吧,很多信息,在處理后,就自動刪除了。
這也是那些手環里信息很少的原因……我修復的大部分信息都與戰艦運行本身有關,此外,也有這支隊伍一路上的見聞。」
說著,海瑟薇將一隻破解掉的手環扔過來:
「具體資料都在這裡,航行星圖在照片庫內,內容挺雜的,你抽空自己看。」
林拓接過來,嘗試注入以太,手環激活,熟悉的虛擬界面浮現了出來。
「這東西本來和晶元綁定的,我給破解開了。
哦對了,那幾張晶元我也順手給破解了,發現內部留有一個特殊的介面,不是連通手環,也不是戰艦的……
恩,咋說呢,做個比喻吧,就有些類似於南大陸的腦機介面。」
海瑟薇說。
林拓匆匆掃了下手環內的資料,抬起頭,眼眸閃動:
「你是說……魔網?」
「恩,」海瑟薇點頭,「也許,在所謂的帝國,他們生活的地方也有一個類似於魔網的設施,你可以把晶元類比為數字身份證。
每一張都嵌刻了公民編碼,用以驗證身份,然後配合手環,連通某個大型網路,進行數據交換……
恩,從這個角度來說,晶元和手環其實就是把『腦機』給拆成了兩部分……」
林拓很快就弄懂了這個邏輯,問道:
「還有呢?有沒有找到他們的任務內容?或者有關於帝國內部社會結構的資料?」
海瑟薇說道:
「任務內容倒是有一份文件,我放在了手環的文檔庫里,不過寫的語焉不詳的,就是一份行動命令。
頒發部門是『上野星區軍部總部』,還有一個『總督』的數字簽名。」
頓了頓,她繼續道:
「至於帝國……我找到的信息同樣不多……」
「那些書呢?」林拓打斷了她,「我記得這裡擺了些書……」
杵在旁邊的花溪道:
「這個我看了,其中大部分是戰艦修理技術手冊……還有部分是詩歌,……」
「?什麼內容的?」林拓眼睛一亮。
藉助好的文藝作品是可以窺見一個時代的風貌的,比如金……
仔細分析,或許可以弄清楚帝國的社會形態,人文精神,這都對他極有價值。
然而面對著他灼灼的注視,花溪表情複雜道:
「恩……寫的是一個戰艦輔官獲得金手指,縱橫靈界,橫掃諸天,遭遇一個個領主然後戰而勝之的故事……」
「簡單來說……就是打怪升級……」
林拓張了張嘴:「那對社會形態的描寫……」
「沒有,都是在飛船上,一路打打打。」
「那人文精神探討啥的……」
「沒有。不過寫的就還挺爽的……」
相顧無言,林拓心中長嘆:
這幫人出門就不能帶一些社會科學的書嗎?好歹拿幾本經典名著充充場面也好啊,特么這壓根是帶了一套網文出來的吧?
不過崩潰之餘,他也不禁感慨,果然,不同的星域,同樣的人類……爽文在什麼空間什麼時代都能佔據一席之地。
要不怎麼說人民群眾喜聞樂見呢……
「咳,等下我抽空看看,」將這個話題掠過,林拓再次鎖定海瑟薇,「你繼續說,除了那些,還有別的能展現帝國模樣的資料沒有?」
海瑟薇眨巴眨巴大眼睛:
「有視頻。」
林拓倒吸一口涼氣:
「哪種?不會是解悶的小視頻吧?」
他以前就聽說一些像是海員,或者在大山、沙漠里搞施工的人就極度缺乏娛樂,所以會在筆記本或者U盤裡放一些學習資料什麼的。
原本他覺得帝國軍人神秘的很,結果一套網文直接把對方從幻象拉到了現實,林拓覺得,他可能對帝國人的預估過高了……
「沒,不全是你想的那種!」海瑟薇臉一紅,忙擺手道。
不全是?
林拓眼神微變,杵在旁邊的花溪看看他,又瞅瞅海瑟薇,眼神中顯露出些許的狐疑。
「總之你看下就知道了。」海瑟薇大概覺得解釋不清,轉身朝著前方的,彎曲的玻璃幕牆一指。
下一秒,幕牆的一部分忽然黑了下來,有畫面顯現出來。
這東西除了可以當做窗戶,觀看外界,還是個顯示屏。
與此同時,海瑟薇也操控中央系統,將大休息室的光線調暗,讓靠在沙發里的林拓頓時有了種在影院看電影的感覺。
花溪也湊了過來,一屁股在林拓身旁坐下,瞪圓了眼珠子,盯著屏幕。
接著,畫面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座城市。
一併出現的,還有聲音:
「哎,韓玥,這大街有什麼好拍的嘛,要拍,也是有活動的時候啊。」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
似乎是在與視頻拍攝者說話。
林拓微微一怔,猛地想起,聲音的主人好像是被他奪舍,然後當做人形炸彈bang的炸開的林菁。
至於「韓玥」……似乎是被自己射殺的那個維修兵兼隊醫的女人。
果然,下一秒,「韓玥」便輕笑著說道:
「菁姐,你知道我記錄的是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