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

佇立於大陸西南，重重大山之中。

原本規模很小，但經過了無數年的擴建，儼然也成了一座大城。

城中居民不多，以半人狀態，即化形化了一半，有了人類的形體，卻還殘留了一部分獸類特徵的妖族最多。

其實若是將妖都之外，紮根在重山峻岭之中的開啟了智慧，卻尚未化形的妖族算上，還是這類最多，但在妖族的等級體系中，往往處於最低等。

至於完全化形的，數量就要少了許多，好在妖族壽命長久，否則城內居民怕是更少。

大抵是因為保留了許多獸類的習性，妖都的居民習慣晝伏夜出，白天街上不見太多人，到了晚上，卻是格外熱鬧起來。

妖都城中心偏北，有一座由青玉打造的「妖帝樓」，乃是每一代妖族帝君的居所，自初代妖君「白明鏡」起始，傳承至今，已有三代。

每逢入夜，妖帝樓通體釋放清濛光輝，令人神往。

然而今夜，妖帝樓卻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林拓以虛擬態輕飄飄來到妖都上空，低頭俯瞰了一陣，欣賞了下晝夜變幻的光景，身影一動，便徑直朝著妖帝樓飛去。

無形無影，那嵌刻在整座玉樓之上的禁製法陣都沒有任何反應。

妖帝樓每一層，每一殿都懸挂著匾額，這大大方便了林拓的尋找。

待穿過了殿中樓閣，踏入典藏樓，林拓便停止了時間加速，身影也清晰了起來。

典藏閣是個圓形的大廳，頂部安放有一顆顆明珠，灑落光輝，四周書架呈環狀，擺放著一些書籍，林拓掃了幾眼，便將視線投向大廳中心的一座石台。

上方擺放著幾冊玉簡，居中的一冊，上面銘刻細密文字。

林拓心念微動，利用最近剛掌握的御物方法嘗試翻動，眸光一掃，兩個文字躍入眼帘《妖典》。

心中微喜，林拓當即飛快閱讀起來，表情不斷變換，時而驚訝，時而沉思，時而疑惑……

《妖典》的內容遠比《天道卷》更少，也更簡練。

拋開與天道卷類似的淬體路徑以及晉入非人境的方式，其中比較有趣的一個是妖族化形的法門，另一個便是林拓的目標，即非人境後續的修行方式。

而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那並非是什麼具體是修行方法，而更像是一種思路，總結起來，就四個字：

「紅塵歷練」

是的，按照妖典的理論，修士吸收的天地元氣源於《天書三卷》中所描述的「靈界」，晉入非人境后，人體蛻變，上限提升，可容納的元氣更多，可自身的進化也會變得更難。

須將人體的經脈強化，貫通，點亮，以此加強與靈界的聯繫，這樣一來，身體吸收元氣進化的效率也會大大提升。

此界將人體經脈劃分為七個區域，四肢，軀幹的前、后，以及頭顱，稱為七脈，每點亮一個區域，即為一脈。

「按照妖典的理論，人類與靈界的聯繫天生緊密，而晉陞非人境后，修士生命形態變化加上長久的隔絕塵世，會導致距離凡人越來越遠。

必須走入紅塵，像凡人一樣生活，體悟力量的細微之處，由此才可以點亮經脈，增強本身……這……」

林拓表情有些微妙。

而妖典上也記載了這條思路的形成過程，大概就是第一代非人境強者誕生后，彼此都不清楚該如何繼續向前。

只能繼續吞吐元氣，緩慢改造自身，也就在這個過程中，第一代妖族大君白明鏡意外發現自身部分經脈異常明亮，且力量增長也比王潯道等人更快。

起初，他以為這是妖族本身的特殊，並耗費大量時間嘗試探索，閉門苦修，無果，直到生命最後幾年，徹底放棄。

離開了妖都重新如年輕時一般雲遊四方，這才意外發現，原來經脈的變化竟與「蹈紅塵」有關。

修士越是躲在清靜處苦修，「人」的屬性越弱，與靈界的聯繫反而越淡，而進入塵世，放下強者心態，如普通人般生活，卻反而容易「開悟」。

只是當時白明鏡壽命已達到極限，雖明悟了方向，卻已無力繼續探索，更沒有形成清晰的修行體系。

一直到如今的第三代帝君，繼承了前兩代妖族強者畢生研究體會，才真正著書，明確了這條路徑。

不過即便是三代妖君，如今也只是踏入三脈，距離理論上的七脈還遠。

「蹈紅塵？紅塵歷練？怪不得是妖族先探索出來……」

林拓恍然，他還記得，一手締造妖都的白明鏡便曾隱姓埋名人類世界，做過許多年的教書先生。

「所以，我在月族執掌煉金協會的一年，就無形中遵循了蹈紅塵的規則，而且做得更徹底，因為我不僅失去了力量，更幾乎將記憶都忘了……

所以，在我的精神體回歸本體后，手部的經脈才會點亮。」

林拓恍然大悟。

「這麼說，非人境后，點亮七脈的過程與身體的關聯不一定太大，而更重乎於心……」

不過按照妖典記載，蹈紅塵動輒都是以十年，幾十年為單位計算，才能點亮一脈，而自己在月族只生活了不到一年，所以只點亮了手部經脈。

勉強算是，介乎於四分之一脈與三分之一之間的樣子……

「這麼說，我豈不是可以利用『復生』異能用極短的時間完成這個過程？」

林拓不禁想到，不過很快，就發現其中存在一些問題。

按照《妖典》記載，蹈紅塵的難度也是逐層提高，他用一年點亮了手部經脈，並不意味著再生活一年，還有這樣的效果，而受限於「沉淪」的負面影響，安全起見，林拓其實並不能「寄生」太久。

上次利用衍化沙盤強行找回記憶，也是暫時性的，若是不返回，而是繼續寄宿，很快又會進入沉淪，且很可能陷的更深，直到徹底無法醒來。

根據他的測算，寄宿半年時間內是安全的，超過半年，就會逐步丟失記憶，等到了八個月左右，基本就已經很危險了。

並且每次結束寄宿，精神也會不大穩定，需要時間平復。

「不過即便如此，這仍舊可以幫助我極大地節省時間。」林拓並不算失望。

相比之下，妖典中也記載了一些實踐出來的，可以加快「開悟」過程的技巧。

比如蹈紅塵並不是說一定不能動用力量，也非是必須催眠自己是個凡人，重點在於接觸塵世，多與人交往。

比如帶上個同伴，身邊有人一起生活的效果遠比獨自一人好。

比如不斷接觸新的事物遠比在一個地方，一成不變地生活來的更好。

比如換一個從未體驗過的「職業」，對普通人進行模仿，也有較大的幫助。

……

林拓越看，心中越是生出一個想法來：

「總感覺所謂的紅塵歷練不是什麼『煉心開悟』，更像是增加閱歷……或者說是增加記憶……歷練的時間並不是最重要的，人生的豐富度更重要些。」

起碼，他自己在月族就沒什麼太強烈的「感悟」。

唔，也不好說。

失去記憶又找回，以煉金學者身份一手奠定了月族的「科技樹」基石……這些真的對他沒有影響么？必然也是有的。

至於點亮經脈的道理，他也有個猜測，此前晉陞非人境的時候，他就發現人體的經脈網路連起來就是一幅圖，可以召喚出通往靈界的大門。

非人境后，點亮經脈的行為，更像是用一支筆，將這幅本來黯淡的圖描繪的更清晰，從而令其對以太的吸收更高效。

至於具體是否如此，他也不大篤定，畢竟這只是探索出的路徑，並非是唯一的路徑。

閱讀完畢，林拓又簡單將周圍的一些書籍翻閱了下。

挑了些珍貴的，用手機拍下。

之後本打算直接離開，但在看到妖帝樓的「丹藥閣」後腳步鬼使神差走了進去，順手取了一點點「淬體丹」，這才藉助「虛擬態」離開。

與此同時。

剛剛結束了一天「蹈紅塵」工作的第三代妖帝換回了華麗的衣服，返回了妖帝樓，旋即忽然若有所覺地抬頭望了眼樓頂方向，心中莫名忐忑不安。

想了想，當即踏空走了上去，落在了「丹藥閣」大門外。

「帝君。」門口，正在當班值守的一名妖族強者趕忙起身行禮，繼而便聽三代帝君問道，「方才這邊可有異常？」

妖族強者愣了下，搖頭：「不曾有。」

「可有人來過？」

「也沒有。」

「恩，」三代妖帝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道，「帶我進去看看。」

「是。」守衛丹閣的強者雖一頭霧水，但還是飛快解除了禁制，三代妖帝徑直走入，剛踏入其中鼻子便是嗅了嗅，臉色微變，「有人剛來過！」

尾隨其後的妖族強者大驚失色，臉色驟然蒼白，近乎本能地飛奔去檢查了下幾處儲藏珍貴丹藥之處，確認並未失守后才鬆了口氣。

可等看到擺放淬體丹的架子上空蕩蕩的一片頓時緊張起來，淬體丹價值雖不是太高，可丟失本身便是巨大過失。

「不必自責。」三代妖帝安撫了一句，臉色凝重至極。

能悄無聲息破開妖帝樓禁制的強者本就不是這守衛可以抵抗的，問題在於，那陌生的氣息到底是何人？

而且，來都來了，珍貴的沒碰，就只拿些淬體丹又是什麼意思？

「莫非……是有人在挑釁本王？」三代帝君瞎琢磨了起來。

……

……

離山，武館。

此刻已是深夜，院子里卻是燈火通明。

天井中，當從沙盤返回的林拓分身自空氣中「析出」，手中相比離開的時候多了一個用外套捲起來的包裹。

「老師？」房屋中，正趴在床上看跨年晚會的花溪頓時好奇地走了出來，腳下還軲轆著個球，就看到林拓似乎正在嚼著什麼東西。

看到自己，有些沒滋味地咂咂嘴，嘀咕道，「這對我好像沒啥用啊。」

隨手將衣服扔過去，林拓笑呵呵道：「給你買了點零食。」

「哦。」花溪懵懂點頭，腳下的海瑟薇眼巴巴看著，有些羨慕，她也想吃零食，問題是數據體生命身體沒那功能，也嘗不出味道。

林拓也沒理會兩人，心想三號世界還是有進步的，起碼上次去天道宗，就沒看到有儲藏丹藥的大殿。

正想著，忽然，花溪房間里得電腦音箱傳出了跨年鐘聲，鐺、鐺、鐺……

林拓驀然回神，精神一震，不知不覺，零點已經過了。

時間來到了新的一年。

1月1日。

元旦佳節。

「新年新氣象啊。」林拓吐出一口氣，心想元旦要不要慶祝下，或者還是等正式春節？

正琢磨著，他推門走入書房，被本體收回，旋即習慣性地看了眼已化為星河的衍化沙盤。

就看到安置在邊緣的「渾天地動儀」驀然亮起，盪出光輝，上方的純銀小珠滴溜溜朝著地球方向傾斜了過去。

以太發生異動。

林拓表情凝滯，僵硬：

「開年就出事可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