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而言，沒有尾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對月族來說，明顯劃歸於殘疾。

按照頭腦中的記憶，林拓得知，沒有了尾巴的月族在身體平衡性上表現糟糕，日常行動倒也沒問題，可想要成為「戰士」或者近似的職業，就基本不可能了。

也就在林拓好奇地摸索的時候，突然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旋即，木門被拉開，一個在月族中屬於半大少年的男孩拎著一隻編織袋走了進來。

看到林拓一手拿著鏡子，一手摸著後身，四目相對，短暫地沉默后，忍不住道：

「老師，要不咱們再買一條假尾吧，摸也摸不出來，難不成你還真指望配置出的藥劑能頂用？」

看到林拓嘴巴動了動，男孩忽然搖頭，嘆了口氣，似乎知道老師要說什麼，自顧自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尾巴貴嘛，咱們沒錢，還要攢去王庭和購買藥材的費用，要節省……

可是沒有尾巴也不是個事啊，在家裡還好，去王庭少不了惹人笑話……我聽說王庭那邊不夜城裡的人可在乎衣著打扮了。

尤其是有錢人，渾身的衣服配飾好看精細的要死，你要真想去，不也得收拾下，不然人家不讓進城門咋辦……」

男孩有些絮叨，也有些瘦弱，臉色蒼白、晦暗，看著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短髮亂糟糟的，一邊說著，一邊扭頭將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

並從中取出兩條看起來就很廉價的麵包，身後一條毛茸茸分開兩個分叉的尾巴也沒精打採的垂著，看著還怪有意思的。

旁邊，林拓在對方進門的瞬間就想起了他的身份……

男孩叫做「青空」，是自己這個蹩腳醫師唯一的學生，師徒兩個窮光蛋相依為命，靠著製作一些通用的類似「感冒沖劑」的藥物作為主要經濟來源。

「山海」這次想去王庭博一把人生，青空始終是不大支持。

一方面源於他知道「山海」的醫術水平有多糟……另外，也是捨不得去王庭的路費，畢竟在這座小城鎮，師徒倆好歹還有間破屋遮風擋雨。

可去王庭不算車馬，光住宿都是一筆大花費……

腦海中信息流淌而過，林拓又「記起」了一些有趣的知識，月族人的繁衍雖然依賴於「月樹」，也就是自己栽下的那株小樹，可不知怎麼的，竟也有男女性別的區分。

不過兩性特徵並不在奈子等方向，而是男性有角，女性沒得……

至於身材啊，聲線啊，性格啊之類的，倒是和人類高度相似，沒太大區別……林拓高度懷疑這可能是那棵樹在盆栽時期留下的記憶，結果的時候對離山男女進行了拙劣的模仿，至於角和尾巴，就不知道怎麼來的了……

另外，月族男女之間似乎也存在羞恥的事，不過主要作用並非是繁衍，而是娛樂……並且因為生殖器男女相同，所以羞羞的過程也與人類不同。

至於具體細節……林拓沒有在山海的記憶中找到，不確定是丟失了，還是這七十歲的處男壓根對此沒概念……

旁邊，青空還在啰嗦：

「還有，知道你不愛聽，可我還得說，如果老師你還研究不出救治公主的方法，那咱還是放棄來的好。

我知道，搏一搏改變命運嘛，一旦成功咱下半輩子就不愁吃喝了，可那也得切合實際啊，拋除路費，咱們剩下的積蓄都給你買草藥消耗掉了。

你昨天親口說的，要最後嘗試一次，這要還失敗了，咱倆一人一根麻繩弔死算了，省的有這頓沒下頓……」

說到這，青空終於收拾好了午餐，將一條劣質麵包和一杯燒開的水遞給林拓，然後狐疑地看了自己一言不發的窮鬼師父一眼。

鼻子皺了皺，臉色突然慘白，彷彿想到了什麼：

「這什麼味？還有，老師你怎麼不說話？難道實驗……」

說著，叫做青空的月族少年突然身手敏捷地一個側跳，抻長了脖子往林拓身後瞄了眼。

等看到一片狼藉的實驗台和灑落桌面，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的不知名液體，營養不良的啰嗦少年呼吸一窒，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青空……」

林拓清咳了一聲，模仿著記憶中「山海」的模樣，開口準備說點安慰的話語。

下一秒，就看到青空面無表情地轉身從角落裡翻出兩條麻繩，塞給有些發懵的林拓一根，然後將另外一根往房樑上一拋，末端熟練地打了個結，往脖頸上一套，認真道：

「此生多謝老師養育之恩，下輩子再也不見，學生先走一步了！」

……

……

「咳咳咳。」

兩分鐘后，破舊的房間中，林拓看著正坐在地面上揉著脖子一個勁咳嗽的青空，臉上的表情相當無奈。

這麼耿直……也不知是單青空這樣，還是月族人都這脾氣……也太急了。

「實驗的確出了一點小差錯，不過問題不大，何必尋死？」

林拓覺得自己有必要開解下對方：

「錢沒了還可以再掙，人生在世幾十……咳，幾百年，都沒享過富貴就這麼死了，多可惜。」

地上，揉著脖子一臉沮喪的青空欲哭無淚：

「我也不想著富貴了，沒那命。」

「行了，雖說出了差錯，可又不是失敗了，你這一臉喪氣的表情讓人看了還以為你老師我死了呢。」

林拓道，心想同樣是學生，花溪可比你好多了……起碼不會這麼莽。

叫做青空的少年愣了下，抬起頭茫然道：

「啥意思？沒失敗？那你……」

「具體情況還不好說，總之，有了些思路。」

林拓含糊地應付了下，繼而在對方將信將疑的目光中忍著彆扭，將那條粗劣麵包吃了，又留下青空打掃實驗台，自己則拋下一句有事，就此走出門去。

……

「山海」的這座破屋的確有了年頭，即便在這個小城鎮上，也顯得格外破舊。

整個城鎮規模中等，走在城中心的街道上，兩側店鋪林立，不時有月族人穿行，房屋大多是木製，石頭堆壘的低矮城牆將城市與郊外分隔開。

走到鎮中心，可以看到一口水井，再往前，竟是個小廣場，還有噴泉，有一些吹奏著奇怪樂器的樂手在演奏，看上去也不像是賣藝的。

林拓靜心看了陣，繼續往前走，沿途看到了諸如酒館、鐵匠鋪等場所，都有月族人滯留。

等走到一座鐘錶店的時候，他好奇地進去看了下，驚訝地發現了許多機械結構極精巧的鐘錶，其中部分是普通金屬，還有些，竟是用「月樹」掉落的枝幹為材料製成。

在「山海」的記憶中，月樹的材料在王庭中應用更加廣泛，越往外的城市，越少，價格不算昂貴，但也比普通金屬高許多。

等走到城鎮中心的公告欄上，他終於看到了那份導致「山海」死亡的懸賞，王庭簽發，大抵內容與記憶中類似。

王庭之主，整個月族的大族長，或者理解為這裡的國王的女兒因為一場意外，一條腿沒法動彈，王庭醫師輪番診治也都沒有起效，不得以，面向全大陸徵兆治療方法，前往王庭診治。

「聽起來是個契機。」

一路走來，他對這個世界也有了基礎的印象，旋即意識到，自己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將鍊金術推廣開。

此前雖有過偽裝神靈的想法，不過月族人信奉「月樹」，林拓倒是不大好偽裝了。

在「山海」的記憶中，生長在王庭中央的月樹擁有著偉大的力量與無窮的智慧……雖然對後者，林拓表示懷疑，不過有智力倒是真的。

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去偽裝神使傳播知識，總不大方便……

很容易被戳穿。

此外，他也想趁機試驗下這個異能的極限，路上，他找機會將意識收回了本體，發現與切換分身差不多。

第二次降臨的時候，對以太的消耗也減少了許多，問題在於，兩個身體都需要進食，倒是不如分身方便了。

而且，隨著實驗，林拓心中也生出了個想法：

「假如我以山海的身份開啟時間加速，會發生什麼？」

當分身處於加速中，會進入「虛擬態」，這是已經確定的，可奪舍后如何，林拓倒是不大確定了。

如果，開啟加速，他以「山海」的身份在這裡生活百年，對於地球是否會只過去一天？

「得找機會研究下，不過暫時不急。」林拓覺得弄清楚這點很重要，「可惜身體不是自己的，就算可以，在這裡修鍊也沒法增長本體的實力。」

想到修鍊，林拓站在原地閉上雙目，嘗試冥想並運轉「食氣法」。

片刻后。

「咳咳咳咳……」林拓一陣咳嗽，臉也憋得漲紅，火辣辣的，心中一陣無語，「沒法修鍊？」

此前還沒感覺，但當他有意識調整呼吸時，才發現月族與人的臟器似乎有些差異，倒不是沒法修鍊，只是格外費力。

人類比較容易調整的呼吸節奏，月族卻極難做到。

「怪不得，三號世界的妖需要化形來修鍊。」有些恍然地想著，林拓不再嘗試，當即轉身返回了木屋。

等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小青空正坐在清理乾淨的屋裡心疼地擦拭著一隻破損的燒杯，看到林拓，正要說話，就見老師袍袖一揮，道：

「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青空一呆：「去哪？」

「王庭，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