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暗空之下，當那三道光輝於高空融合為一。

巨大的道紋鋪滿了天空。

一縷極強大的以太之線從大陸升起，彷彿要觸碰星空大宇。

而稍早一些時候，這枚道紋指向的林拓，也到了破境的最後時刻。

……

幻象空間內。

林拓盤膝坐於青山之巔，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整個人的意識已然疲憊到了極點。

身外幻化撐起的防護罩不斷閃爍，且收縮到了原本的五分之一大小。

那一門門幻化出的火力網也多出了大片缺口，然而自光門殺入的靈界生物卻仍源源不絕。

隨著火力減弱，大量幻影撲到林拓近前，揮舞武器，捶打那最後的防禦。

可林拓卻已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擊。

疲憊！

睏倦！

昏沉！

疼痛！

雖無確切的數值體現，但在林拓的感知中，自己的精神力已經瀕臨枯竭！

破境的困難比他預想中還要更高一些，越到後面，他的壓力越大，應對也愈發吃力。

到後來，整個人更是連思考的能力都彷彿失去了。

攻擊，防禦，都成了一種「本能」，不經過思考，而幻象空間長久維持本身的消耗也同樣令他難以承受。

精神力的枯竭給他一種正有無數鋼針刺入顱骨的痛苦，幾乎每一個呼吸，心中都升出放棄的念頭：

「休息下。」

「你還不行。」

「第一次破境放棄也沒關係。」

「再持續下去，還沒破境，意識都可能要崩潰。」

一個個聲音在腦海中回蕩，林拓卻是臉色微顯猙獰，雙手死死攥著雙腿，指甲將皮膚抓的鮮血淋漓。

到後來，他乾脆放棄了攻擊，將所有精力放在維持防禦上，並用僅存的思考能力將沙盤置於面前。

「堅持……堅持……堅持……」

突然，他模糊的視野中，源自花溪的傳訊信號第七次亮起。

這彷彿是個信號，林拓昏沉的意識陡然清醒了一瞬。

第七次。

即，自己已然堅持了足足六個小時！

也就在林拓清醒的剎那，前方那從打出現便幾無變化的光門陡然發出一聲奇異的轟鳴，整片意識空間也震動了起來。

林拓一驚，便見下方青山晃動，泥土翻卷，土石崩塌。

「難道要失敗？」

這個念頭剛升起，他便訝然發現，那圍繞著防雨罩瘋狂進攻的無數靈界生命陡然停下了動作，看向光門，發出憤怒的嘶吼。

繼而，便見光門閃爍，層層青光盪開。

一股龐大而未知的吸力驀然出現，將靈界生命生生拉扯了回去，而那兩扇光門也於轟鳴聲中淡化，只是瞬間，便收縮為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林拓意識一陣翻湧，整個人再也無法保持對幻象空間的維持，青山崩解，眼前驀然黑暗，向下狠狠墜去。

……

離山，書房中。

當林拓的意識重歸軀體，第一個感覺便是熾熱！

渾身熾熱！

就彷彿體內有一團火在燃燒，耳畔則是一陣金鐵交擊般的轟鳴聲，而那聲音的來源，赫然是他體內。

下一秒，他心頭驀然所明悟，本能般提氣一吸。

宛如鯨龍吞水，便見此前充斥房屋的白氣猛然收縮，聚焦於口鼻，只是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也就在完成這一步的剎那，林拓驀然睜開雙目，雙眸中，隱有金光閃爍，皮膚瑩白如新，如同新生。

身周憑空捲起青白氣流，吹得窗帘抖動，紙張翻卷，精神與軀體疲憊盡消，眼前豁然開朗，世界似從未如此般清晰。

「我破境了？！」

林拓心頭陡然明悟，感應著那平生未有的巔峰狀態，他終於確認，已然成功突破淬體瓶頸，踏入「非人境」！

也就在林拓新生喜悅，準備仔細檢查自身的同時，他的精神意識中，突然亮起一隻「道紋」！

那是他留在「天書」中的，做了特殊標記的道紋！

「發生了什麼？」林拓一驚，強行壓下喜悅，抬頭看向沙盤，光影變幻，切換到了三號沙箱。

也就在切換的瞬間，運行日誌自動彈出，飛速一掃，林拓神情驟變！

「調整時間比例至1：1！」

念頭轉動，沙盤光影凝滯，他的視野中，便清楚看到了那一道位於大陸東方，無比燦爛，且不斷盪開光環的以太線條！

……

三號沙箱，坤河之畔。

當巨大的傳訊道紋浮現於暗空之下，對岸的血肉怪物雖不解其意，卻仍是察覺到了絲絲不安。

於是，它那成千上萬道觸鬚飛舞起來，那密密麻麻，以數十萬計的鬼怪便彷彿得到了進攻的命令。

近乎瘋狂地，便要對那條孱弱的防線發起最後的總攻！

……

地面上，感應到前方那漫無邊際的鬼怪，韓長應撿起跌落在地上的長劍，在袍袖上一抹，隔著漫天的細雨，臉上的表情漸漸堅毅。

他不清楚宗主他們在做什麼，也不理解方才那些話語的含義，但他很清楚，倘若三位非人境聯手都無法敵過那隻恐怖的怪物。

那麼，他們這些人，今日怕也是要葬身此處。

扭頭，韓長應看向周圍那些或恐懼，或憤怒，或平靜的，來自帝國軍人，以及各地修士的臉孔，手腕輕轉，盪開劍上的雨滴，生出豪邁決絕之意：

「即便如此，總也要多殺幾隻。」

心中低語，他邁步便要上前，然而剛跨出一步，便被身後刑罰殿執事拉扯住。

「別動！你看！」

看？

看什麼？

韓長應一怔，扭頭有些茫然地望向對方，然後循著這位執事的目光，抬起頭。

天色原本昏黑，被那道紋照亮后，雖顯得明亮了些許，可終歸沒有發生別的變化，而此刻，卻似乎有了不同。

「轟隆！」

一道雷電驀然劃過暗空，天地間，似乎於此刻多了一股別樣的氣息。

那氣息無形，普通人亦難以感知，可對於此地的修行者而言，卻可以清楚地捕捉到。

「發生了什麼？」

「元氣在劇烈擾動！」

韓長應聽到人群中有人呼喊，然而更多的軍士以及低品級修士卻仍舊只是茫然無措。

倒是那些原本即將發動總攻的鬼怪，在那股無形的氣息出現的瞬間，便紛紛停止了動作。

不，準確來說。

應該是操控它們的，那異化的海州派掌門停止了進攻的舉動。

作為靈界生命，它對於氣息與危險的感知要更敏銳。

此刻，冷風之中，盤踞于山丘之上的血肉怪物那兩隻巨大的紅瞳死死地盯著天空，彷彿在尋找著什麼，渾身無數觸鬚更是如鋼針般豎起。

就在方才，那道雷霆閃過的瞬間，它彷彿感覺到有一雙看不見的目光自極為高遠的星宇中投來。

那種感覺無比真切，令它渾身戰慄，驚恐，不安。

……

坤河對岸，漂浮在半空，共同支撐道紋的三人也同時感應到了天地間的異樣，三人臉上，先是一怔，繼而便意識到了什麼般，激動地望向高空。

對於是否可以成功召喚，他們從來沒有底氣。

在合力打出這隻道紋的時候，三人便已經做到了得不到反饋，與海州派掌門拚死一戰的準備和決心。

卻沒想到，竟似乎真的得到了回應。

那正不斷靠近的氣息，莫非……當真是來自昊天的意志？

那枚道紋，竟真的引來了昊天的注視？

呂棠心跳如擂，自打破境以來，他已經極少有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

扭頭，便看到身旁兩人，也都正用類似的眼神看向彼此。

「咔嚓！」

突然，高空再次劃過一道電蛇，地面上人群猛然騷亂，響起一陣驚懼的呼喊。

三人忙重新抬頭，繼而心神狂震！

只見，就在此刻，那漫天的烏雲翻卷間，竟拓印出一張人類般的臉孔。

且在威嚴的俯瞰大地！

他們並不知曉，另外一個「世界」中，也曾有一座城市的人目睹過類似的景象。

或者說，即便知曉，此刻也沒有心思做他想。

「昊天……」

這一刻，呂棠、王潯道、白明鏡的心頭同時浮現出這個念頭。

也只有這一個念頭！

如果說這張臉孔的確指向一個意志，那麼，便只可能是這一個！

不只是他們，當感受到那源自深空的注視，大地之上，許多人心頭也都做出了類似的猜想。

韓長應更是瞪大了眼睛，手中長劍都險些無法持握，只是呆愣楞地隔著風雨，望著天穹，心中驟然醒悟。

明白了方才那場對話的含義。

「等一個人……等一個人……」

「所以，宗主他們要等的……便是……便是……」說到這，韓長應發覺自己竟想不出合適的詞語。

而他身旁的刑罰殿執事，也同樣並不比他鎮定多少。

變化還沒有結束！

當這張巨大的臉孔破開雲層，那兩隻瞳孔位置，便呈現出兩隻巨大的空洞，陽光從中照下，照亮了對岸的山丘。

再然後，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一個黑點竟憑空自其中一隻眼瞳中走出！

每踏出一步，便距離大地近一分。

起初，那黑點尚且微小且模糊，難以辨認，如同飛鳥。

然而只是一兩個呼吸間，那「黑點」便迅速放大，人們也終於看清，那赫然是一個披著衣袍的人影。

「那個人是誰？」有人問道。

「我看不清楚，他背後站著太陽。」韓長應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