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個屁！」

林逸說道：「那都是忽悠人的，別想沒用的，你殺了那麼多人，上帝不收你，別他媽的想沒用的，老子親自給你做手術，一顆子彈要不了你的命！」

「咳咳咳……」

張龍又咳了一大口血出來，不停的喘著粗氣。

此時，想要說一句完整的話，對他來說已是奢侈。

「我在燕京的這段日子……陸老對我很好……除了基礎訓練，每周都會給我兩天假，讓我會回家看看……」

斷斷續續的說完一句話，張龍喘了好幾口氣。

「我每次回到家，村上的人，都說我有出息……但我受之有愧……我是個殺人犯……我讓那麼多人家破人亡……我是個有罪的人……」

「我報仇了……但這些天……我過不去心裏這關……」

林逸的身子震顫，表情在這一瞬間定格。

在這段時間，他摒棄了心中的惡，但曾經的種種，卻讓他不忍回首，無法面對。

「我說過，那些人都是該死的，你的處理手法已經很溫和了。」

「可是……」

張龍慘笑一聲，「我感謝自己遇到了你，否則我可能會一直活在陰影之中……」

就在這時，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傳來，宋金民帶着人，從外面沖了進來。

發現林逸和張龍，Poker的人站住了腳步，沒有再前進一步，安靜的等著。

宋金民看了莫妮卡一眼，她曾經是全世界最出色的外科醫生。

這個時候，她是最有發言權的。

但後者只是搖搖頭，表示遺憾。

似是感受到有人來了，張龍的目光瞄了一眼，嘴角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人來了，我解脫了……林組長，麻煩你照顧好我的父母……我先走了……」

張龍閉上了眼睛，身體的溫度逐漸流失。

「張龍！」

林逸歇斯底里的呼喊，頭上的青筋暴起。

他的情緒，在這一刻，脫離了理智的支配。

「張龍！」

林逸搖晃着他的身體，可回應他的，卻是永恆的沉默。

林逸無助的靠在牆上，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離了。

「幫我把他帶走吧……」

宋金民沖着身後的人使了個眼神，一名白人走了過去，將張龍抱起。

一步步的，宋金民朝着林逸走了過去，拍了拍肩膀。

「走上這條路，總是要見證生死的，這是宿命，對這條路上的每一個人來說都一樣。」

宋金民注視着他，發現臉上複雜的情緒，在一瞬間收斂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作為過來人的他很清楚，林逸又邁過了一關。

這是他成長的必經之路，因為這條路，就是用死人堆出來的。

拿出煙，宋金民放到了林逸嘴上，隨即幫他點上。

「走吧，這裏不安全。」

林逸輕輕的點頭，「走吧。」

Poker的人，陸陸續續的退了出去。

林逸接過張龍的屍體，帶他一起上了車，朝着京都開去。

一路上，林逸一言不發，安靜的閉着眼睛。

他似乎有些理解張龍了。

整整三十年，仇恨一直支撐着他走到了今天。

復仇是他人生的支點，而現在，仇已經報了，於他而言，平靜的人生是缺少意義的。

他的善，找不到棲息的地方，遊盪的靈魂，也找不到歸宿。

現在，塵歸塵，土歸土，他可以安心了。

Poker的住宿地點，是市郊的一處民宅，一連十幾棟房子，都是他們的臨時駐地。

至於是怎麼來的，就無從得知了。

「你的朋友怎麼處理？」宋金民問。

「幫我送到使館吧，那邊的人會處理的。」

「等會我叫人送過去。」

宋金民盤腿坐在了地上，撓了撓毛躁的頭髮，風吹過他滄桑的臉。

「等會你爸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能見一面。」

「這次辛苦你們了，因為我的事，把你們都折騰回來了。」

「其實和你沒多大關係，換做是其他人，我們也會回來，不可能讓古籍資料落到別人的手上。」宋金民說道：

「拋開咱們倆的私人關係，你於Poker的情分很淡，哪怕未來，你爸死了，你也接不了這個班，所以大家是公事公辦，別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

頓了頓，宋金民大笑起來，「不過米拉和莫妮卡還是很喜歡的，誰讓你長的好看呢。」

林逸笑了笑，自己點了根煙，沒說什麼。

陪着林逸坐了一會，宋金民便走了。

問他大寶劍哪裏專業，肯定能整的明明白白，要說安慰人，他並不在行。

入夜，星光漫天。

白天的喧囂與混亂，在這一刻歸於沉寂。

就像是太平洋的一滴水，撒哈拉的一粒沙。

跌落其中，不顯波瀾。

一棟灰白房子的小二樓，林景戰坐在其中，四名隊長，坐在他的旁邊。

「你是怎麼把官方搞定的？」宋金民喝着酒問。

「事情鬧到這個程度，他們自己也有放棄的想法，然後我一威脅，就搞定了。」

「他們這次，算是被傑拉德當槍使了，什麼都沒得到，反而還把自己弄的一身騷。」莫妮卡說道。

「他們的國際地位就是這樣，沒辦法選擇的事。」

「你不去見他一面？」米拉問道。

「見面也沒什麼好說的，讓他冷靜冷靜吧。」林景戰說道：「這種心情我理解。」

「他一開始就錯了。」蓋森說道：

「如果當初，不返回來救三井彩繪，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了。」

「如果不回來，他這輩子，也就沒有多大的出息了。」林景戰說道：

「雖說死人了，但這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可有的時候，心太軟，並不是好事。」米拉說道：

「就算他折回來救了三井彩繪，也是有很多機會跑的，只是身邊帶着其他人，他的優勢發揮不出來。」

「這就是命，現在討論這些，已經沒意義了，總之結果是好的。」

幾人點點頭，繼續吃飯喝酒。

一杯酒下肚，林景戰將杯盞落到桌上，瞟了宋金民一眼。

「怎麼還不說話了，你也感同身受了？」

「不是。」

宋金民怔怔的叼著煙，「感覺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