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之事多講究一個分寸。 小柴禾能從牢里撈很多人,但這些人往往都是賊盜,絕不會有涉及到朝堂層面的人物——這就是小柴禾的分寸。 傅青主不是一個普通的賊盜,王笑不能讓小柴禾幫忙撈,便打算自己撈。 他推開院門進來,在白老虎面前坐定,臉上擺出一幅老練的表情,淡淡道:“白當家,我們來談談那樁買賣。” 下一秒,秦玄策從他手里將那包烤鴨搶了過去。 “嘿,真他娘的香。” 王笑嘴角抽動了一下,努力維持住自己的大佬形象。 偏偏白老虎不在乎這些,探手便往秦玄策手里的紙包中去拿烤鴨。 “小崽子,給老子分個腿。” 王笑登時便有些泄氣,張了張嘴,嘆道:“白老虎,你行不行啊?” “收你的銀子,替你劫牢,你管老子行不行。”白老虎啃著鴨腿,就著酒,看起來有些光棍。 其實,他本來可以一巴掌把眼前的王笑扇暈,摸了這小崽子身上的銀子去逍遙快活,而沒有必要去替他劫什么牢。 他白老虎又不是像小柴禾這樣開門做生意的,要講什么規矩不規矩。 但王珠喝罵了一句“王老三”。 這三個字聽起來是在喊王笑,白老虎卻知道,這是王老二在告誡自己:“你眼前這個是我弟弟,別亂來!” 所以他才和王笑有商有量。 王笑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安然坐在這里是因為二哥那一聲大喝。 他頗有些神秘地道:“那就好。事成之后,我再封你一千兩。” 白老虎點頭問道:“你要撈誰?” “名叫傅青主。” “老子管他姓甚名誰。老子問你,他長什么鳥樣?又有何特點?” 這一下卻是問倒了王笑。 昨夜里黑燈瞎火的,他還真沒看清傅青主的長相,更別說發現對筆有什么特點了。 于是他看著白老虎油光锃亮的嘴,一時便愣在那里。 這種時候白老虎那大咧咧的性格便顯出些好處來了,他拿袖子抹了一把嘴,道:“你若是說不出羊羔的長相,明夜便一起去好了。” “羊羔?”王笑便反應過來,這‘羊羔’大概是指要撈的人。 接著他頗有些吃驚地道:“一……一起去?方便嗎?” “沒啥不方便的。”白老虎道。 耿當極有些煩惱,終于插嘴道:“俺還在這呢!你們非得當著俺的面談又要撈什么人!” “你閉上嘴吧老當。”秦玄策拿了塊鴨肉往耿當嘴里一塞,接著頗有些神秘而且感興趣地問道:“兩位老虎兄,你們是要去巡捕營大牢劫人?” 耿當愣了愣,低聲道:“俺們巡捕營牢里,每個人都是有價的,何必要劫?若是出不起價,俺可以幫你們和袁千總談一談……” 耿當其實也有些迷茫。 一句話說出口,他有些被自己嚇到了。 他當官差前,他娘就說過,要做一個好官差,不要學著人家貪財受賄。 如今到巡捕營不過一個月,卻還是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這樣。 耿當皺眉想著: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 上次放了莊小運,收了二兩銀子。然后一借一還,又成了二十兩銀。 終于能孝敬娘親,娶上媳婦,似乎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二兩銀子,就把自己那點氣性賣了。 這般想著,耿當嘆了口氣,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反正大家都是那么活的。” 他忽然也不再糾結了,只當自己今夜沒見過白老虎,也沒聽過什么劫牢的事…… 王笑與白老虎約定好明夜亥時在此碰頭,便起身回去。 出了院子,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終于要結束這漫長的一天了,好累啊。 沿著巷子走到清水街,正要轉身的時候,他卻鬼使神差地又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了積雪巷的東邊。 雖然知道唐芊芊已經跑路了,也知道她騙了自己,但王笑還是想再看一眼她住過的院子。 為什么呢? 可能是因為,她是第一個發現自己不是癡呆兒的人…… 好吧,自己就是色令智昏。 出乎人意料的是,東七號院里竟是亮著燭火的。 王笑便看著從院墻上透出來的那一點點光,一瞬間愣在了那里。 突然。 一只母雞撲楞著翅膀,很有些艱難地飛上院墻。 “咯咯咯~~” 王笑嚇了一跳。 那母雞也是被他嚇了一跳,爪子在瓦片上踩了好幾下,瘋狂揮動著翅膀,好不容易才站定。 接著,一道人影掠上墻頭,出手勢如閃電,一把捏住了那只母雞。 “咯咯咯~~” “叫你飛!” 花枝正有些得意,突然看到下面傻乎乎的王笑,她撓了撓頭,心中有些懊惱起來——完了,被他看出來我武功高強了。 卻見王笑抽了抽嘴角,打了個哈哈道:“你們家的雞飛得真高……” “哈哈。” “哈哈……” 當花枝領著王笑推開屋門時,唐芊芊是微微有些緊張的。 她聽到了院子外的動靜便心中一跳。于是整理了一下頭發,便坐在桌前等王笑進來。 兩人對望了一眼,她又咬了咬筆頭。 王笑道:“我……本來想敲門的,正好碰到花枝,哈。” 唐芊芊一愣,他這種心平氣和的態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察覺到她的尷尬,王笑一時也有些無言。 他只好寒喧道:“你們在院里養雞了哈,蠻好的。” “好什么好,臭死了。”唐芊芊低聲道。 “也是。” 她抬頭看了王笑一眼,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問人家昨天去哪了么?” 王笑便問道:“你昨天去哪了?” 唐芊芊站起身,關上房門,又從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疊契書來。 “你看。”她輕聲道:“京郊西面的門頭溝,能買的地人家都替你買下來了。依你說的,大多要的是價低的荒田和山地,另外還有一些談好的,只是契據還沒辦,怕是過兩日還得再去一趟……” 王笑一看她關上門,便有些莫名的緊張。 此時卻見她一本正經的說事,不像往常那樣戲調自己,心中又有些失落。 下一秒他又反應過來,這是她想找回主動權的方式。 他一直都知道唐芊芊是個極危險的女人,但他有點喜歡這種在危險邊緣試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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