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韓非和九音玲相隔著喧鬧歡呼的人群，九音玲突然對韓非傳音說道。

當九音玲看向自己的時候，韓非就知道九音玲已經認出了自己，雖然他也不知道九音玲怎麼認出自己來的。

他自認，哪怕九音玲現在和自己同境，也沒道理能識破自己。

韓非不由苦笑：「你怎麼知道是我？」

九音玲沖著韓非微微一笑：「人群中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因為別人踏在地上，而你卻踏在我的心上。」

韓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為好。不過九音玲說她要走了，韓非不由又問：「那為什麼又走了？」

九音玲：「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聲音，你是我的聲音。在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時候渡劫了。而你，本不適合在紅塵中歷練，你卻選擇這麼做了，看來你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路。」

韓非嘆道：「我自己都還沒悟透，只是純粹的想放一放，放空一下自己而已。」

九音玲微微搖頭：「一切的選擇，都有道理。每一個選擇，背後都有蘊藏著真意。從你走出囚籠的那一刻，你其實就已經找到了。當你救下陰陽水木的時候，你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到你重建人間盛世的時候，你其實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很久了。人之道，人王之道，人皇之道……你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好人，但你卻沒做過有損人族的事情。你只是，不敢承認而已。」

九音玲緩緩闡述，聲音不急不緩，像是在寬慰，像是在鼓勵，像是在替韓非高興。

被九音玲這麼一說，韓非心頭震動，不禁露出詫異之色。

而九音玲則自顧自地說道：「在我尋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道，無法堅定。在我踏遍千山萬水，尋到你的那一刻，一路種種聽聞，化作了一條大道，是為人道之音。自此，前路無阻，辟海阻不了我，開天亦是。」

韓非沉吟了許久：「恭喜。」

九音玲微微搖頭：「因為你，我聽到了人道之音，此道因你而起……我來了，我走了，將來終會再來，很期待那一刻……」

說完，九音玲的身影消失在明月村中。百息之後，外域人族，各大仙宮之間某處上空，突然有空靈的聲音出現。

「等燈蹬……」

從開始只是幾縷輕響，變成了後面優美空靈的旋律。

本在狂歡的兆億人族，忽然被這空靈的聲音所吸引，他們甚至忘記了說話，生怕自己出一點聲音，會破壞掉這動人的旋律。

有人聽著這般飽含道韻的音律，潸然淚下。

有人則咧開嘴角，露出了無聲的笑容。

有人滿面的愁容，隨著眉宇緩緩舒展。

一時間，人間悲歡，困苦磨難，彷彿都被這一曲旋律洗去。

梵音天之主，梁音在初聞此音的時候，驚為天人，第一個往聲音所在飛掠而去。

其他王者，也多半如此。

各大仙宮之主、韓宣、蝸皇、洛小白、張玄玉、樂人狂等人，全都來了。

「咕嘟~」

梁音不禁吞咽了唾沫，震撼道：「好強的道，如此恢弘，梵音十萬載，此道未曾開。九音玲，開創了一種全新的聲音？」

看著天劫瘋狂匯聚，許久之後，當第一道天劫便出現紫色雷霆的時候，就連韓宣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蝸皇：「這小女娃是誰？這條大道，未免強大得有些過分了。」

韓宣：「不太熟啊！好像是陰陽天的。」

洛小白身邊，張玄玉嘀咕道：「第一道天劫就是紫色，九音玲怎麼悟出了這麼恐怖的大道？」

樂人狂：「九音玲的成長是不是太快了一些？之前一日破三境也就罷了，現在這個，似乎比你我的大道都要強啊！」

而洛小白則眯著眼睛，過了許久才道：「師破皇隕落，九音玲渡劫……韓非，回來了。」

「啥？」

就連韓宣和蝸皇都不禁看向洛小白，怎麼這個小女娃渡劫，韓非就回來了？

韓宣：「小白丫頭，什麼意思？」

張玄玉精神一震，猛的一拍腦門：「我怎麼沒想到，九音玲這種痴人，能讓她突然悟道的，除了非，還能有誰？」

樂人狂唏噓道：「得趕緊把夏小蟬找回來了？」

洛小白：「雖然九音玲默默無聞，但這百年，內心不知經歷了多少大起大落。你們看，她的道似乎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卻見，那一道紫色雷霆，被旋律阻擋，最終只能慢慢滲透入旋律之中，被九音玲吸取。

但是，眾王立刻就發現了，整個人族，億萬之音正在朝九音玲匯聚而來，而從頭至尾，九音玲只是抬頭看著天劫，極為安靜。

韓宣震驚道：「人間之音？這丫頭以整個人間的聲音辟海？」

蝸皇：「人族這是要崛起了么？如果這丫頭悟道和韓非小子有關，他人呢？」

這話，把所有人都給問住了。恐怕除了九音玲之外，沒人知道韓非在哪裡吧？

「轟隆~」

「轟隆~」

一道又一道的天劫降臨，哪怕後面的天劫，變成了紫紅色，依舊不能擊潰九音玲的人道之音。

韓非遙遙看來，心頭同樣震撼不已。

九音玲的天賦很高嗎？不，只有韓非知道，九音玲的天賦或許很高，但放眼整個人族，絕不至於那麼誇張。

無論是靈脈，血脈，天賦，甚至氣運，九音玲都不是最強的。

但是，僅僅這天劫之力，幾乎可以斷定，人族將來的開天強者，必有九音玲的一席之地。

韓非微微吸了口氣，緩緩道：「原來，這就是道心的力量。」

片刻之間，孔深來了，他本是驚訝於師破皇的隕落的，但是在看見九音玲渡劫的那一刻，不禁心頭震蕩，好可怕的天劫，好可怕的大道。

一直到第九道天劫降臨，天魔現形，足足將九音玲覆蓋了八息左右，但等到天劫散開。九音玲依舊靜立虛空。

往明月村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恭喜道友辟海~」

在一片道賀聲中，只有洛小白他們仨往九音玲眼睛撇過的方向看去。

張玄玉直接罵道：「這個混蛋哈，明明還活著，就是不露面，腦子被鐵頭魚撞了么？」

樂人狂：「會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

張玄玉怒道：「不告訴我們，夏小蟬也不能說？那笨蛋，現在還在鮫人王族研究怎麼進入無盡虛空呢。那是她能進的么？」

洛小白：「不要通知小蟬。」

「啊？」

張玄玉和樂人狂紛紛愣住，不由道：「為什麼？」

洛小白：「他不出現，自有他的道理。他既然沒告訴我們，就更不可能告訴九音玲。只是九音玲性子倔，據說近幾十年都在世間遊歷，她找到韓非，可能只是她的氣運而已。如今，九音玲渡劫，韓非還是不出，那就由他。至少，他還沒死。」

韓宣和蝸皇聽著，只覺得有些奇妙。

蝸皇當即道：「老夫明白了，看來他卡在了最後的開天之道上了。」

韓宣微微點頭：「能讓那臭小子扛著這麼久不出來，恐怕也只能是這個原因了。」

……

明月村。

韓非躺在自家的搖椅上，喃喃道：「人皇大道？我？人皇？」

韓非這一躺，就是一天一夜。隨意丟了一道投影主持村務，腦子都是人皇這倆字。

「我是誰啊？我是韓非，真是個好人嗎？」

這時，卻見韓非眉心一閃，帝雀竟然自己跑了出來。此刻，帝雀站在枝頭，看向韓非：「人非得分個好壞么？」

韓非沉默了半天：「下回出來，咱們能不能打個招呼？你覺得，我這品行，可以當人皇？」

帝雀鄙視地看了韓非一眼：「我覺得你的覺悟，不配當人皇。」

韓非：「……」

韓非反問：「我憑什麼不配？我只是……不太想接這個擔子。對，不太想。我明明是想逍遙世間，領略這滄海萬域的……」

帝雀：「當人皇，你和做這些，有衝突么？」

韓非想了想：「好像也沒有。」

帝雀：「你悟了。」

韓非：「在悟之前，我還想偷個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