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又屏蔽了，可能還有幾天才能放出來。）
　　
　　牛廣成還是被金牛商學院錄取了，雖然他的考試表現很差，但架不住有許多人比他更差。
　　
　　作為一個礦主，牛廣成已經算很“白”了。因為他開采的是石膏礦，利潤遠沒有開煤礦那么高，而且地處南方山區，礦山的爭搶也遠沒有晉省那么激烈。
　　
　　至少，除了發生礦難之外，牛廣成手里并無人命官司。
　　
　　此時金牛商學院已經搬到花都健力寶大廈，牛廣成把小蜜扔去逛街，自己一個人來到大廈上課。第一屆EMBA項目共兩個班，每個班有50名學員，牛廣成被隨機分配到1班。
　　
　　“朋友，這是我的名片，以后多多關照。”牛廣成進入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名片到處散發。
　　
　　而在牛廣成發名片之前，班上其他學員已經發了好幾撥，許多人就是奔著交朋友來的，學習專業課程反而還在其次。
　　
　　幾十張名片發出去，牛廣成也收到20多張，另有一半學員借口沒帶名片，估計是想先觀察一下再說。
　　
　　突然，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工作人員進來，每人手里都抱著大摞的書籍。這些教科書，有的是繁體中文版，從港城那邊采購來的；還有一些是簡體中文版，屬于某重點大學組織編撰的教材；最后還有一兩本小冊子，是項冰在北大EBMA班授課時，自己編寫的講義印刷成冊。
　　
　　這些最不起眼的小冊子，反而是最珍貴的，市面上根本買不到。里頭有許多中國企業的實際案例，并且始終結合具體國情來分析，對本土企業家而言有非常大的借鑒意義。
　　
　　“我叫曹惠寧，”那個中年男子進來就做自我介紹，“我13歲被中科大少年班錄取，25歲拿到耶魯大學的生物學博士，29歲拿到加州大學的金融學博士，同年留在加州大學擔任金融學講師。今年我36歲了，是被你們項院長請回國的。我出國已經10多年，對國內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所以只傳授大家純粹的金融學知識。另外，我是1班的班導師，也相當于你們的班主任，今后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聯系我。現在請大家過來領教科書。”
　　
　　牛廣成此時感覺頗為新奇，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時代。可當他把教科書拿到手，頓時就頭大無比，因為足足有12本書！
　　
　　就這12本書，還是第一學年的，明年還有10多本書。
　　
　　《管理學概論》、《人力資源管理》、《全球宏觀經濟概論》、《市場營銷》、《公司金融》、《風險管理》、《公司戰略》、《商務談判》……只看書名倒是很容易理解，但牛廣志把書翻開瞅了兩眼，頓時就抓瞎了，他一句話都整不明白。
　　
　　牛廣志還沒來得及發言，就已經有同學舉手：“老師，我們除了開學七天之外，每個星期只上兩節課，這么多課程學得完嗎？”
　　
　　曹惠寧回答說：“在課堂上肯定學不完，而且老師們也只講大概內容。至于更深入的細節知識，你們必須在課后自學，有疑問直接給相關教授打電話或發郵件。我要強調一下，每門課都有相應的學分，學分修滿了才能拿畢業證。”
　　
　　牛廣志小聲嘀咕道：“還畢業證，誰稀罕啊，就一個草臺班子破學校。”
　　
　　“還有，你們自己選個班長出來，以后有重要事情我會讓班長傳達。”曹惠寧說。
　　
　　牛廣志頓時心思活躍起來，他想當班長，當了班長就能跟同學們頻繁交流，這對擴充人脈有很大的幫助。
　　
　　老子身家過億，班上比我有錢的恐怕沒幾個吧？
　　
　　曹惠寧又說：“選班長的事情，你們可以在今年中午解決，接下來是宋維揚先生給大家講《企業家精神》。我先走了，黑板上有我的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地址。”
　　
　　這位班主任所走就走，留下50個學生交頭接耳。
　　
　　等了好幾分鐘，都沒見宋維揚出現，牛廣志有些不耐煩了，偏頭問身邊的小胖子：“兄弟，你剛才沒給我名片，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生意的？”
　　
　　“丁三石，開網絡公司的。”那小胖子說。
　　
　　牛廣志立即有了話題：“網絡公司我知道，宋維揚就開了家網絡公司，我平時也經常去網吧打《傳奇》。你那家網絡公司做的是什么游戲？”
　　
　　丁三石有些無語，解釋說：“網絡公司不一定要做游戲？”
　　
　　“你就唬我吧，網絡公司不搞游戲還能干什么？”牛廣志根本不知道網站是什么，他甚至連QQ都沒聽說過，去了網吧只會點開《傳奇》快捷圖標。
　　
　　丁三石深感自己商業能力不足，是最后一批參加面試的，來這里只是為了學習知識而已。不過就牛廣成表現出的草包樣子，讓丁三石深深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商學院怎么把這種暴發戶招進來了？
　　
　　“馬博士來了！”
　　
　　“馬博士好！”
　　
　　突然班上有好幾個學員起哄，聽他們說話的內容，就知道肯定是馬氏黃埔一期生。
　　
　　牛廣志連忙沖上去握手，可惜他體型臃腫，速度實在太慢，根本擠不到邊上，只能站在外圍遞一張名片。
　　
　　宋維揚把幾十張名片放進兜里，勒令全體學員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這才笑容滿面的走到講臺：“在座諸位都是大老板，不是什么沒見過社會的學生，也不需要老師來督促學業。不管因為何種目的來商學院，但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學習。我翻看過你們的入學筆試，很多人的答案蠻有意思。比如某位同學是開礦的，他闡述自身行業的時候說，開礦首先要有關系，其次要能打能拼命，幾句話就道破了行業的核心關鍵。”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不止。
　　
　　牛廣志沾沾自喜，舉手道：“那是我的卷子！”
　　
　　全班學員集體扭頭望過來，一大半人臉上都帶著譏諷笑容，牛廣志卻自覺出了很大的風頭。
　　
　　宋維揚盡量用通俗語言來闡述：“這位同學，你聽說過馬上打天下，又在馬上治天下的嗎？”
　　
　　牛廣志果然懂了，他在古裝電視劇里聽過這句話，立即回答：“治天下要用文官，所以幫我打架那幫兄弟，現在都不參與公司的管理。我專門成立了護礦隊，這些兄弟就是我的保安團，誰敢來鬧事老子往死里打！”
　　
　　宋維揚問：“你開的是什么礦？”
　　
　　“石膏礦？”牛廣志道。
　　
　　宋維揚連續追問：“你知道石膏礦的各種用途嗎？你知道石膏礦的主要市場在哪里嗎？你知道石膏礦最先進的采礦設備嗎？你知道怎么管理礦坑開采，才最安全、最有效嗎？你知道自己的小礦，跟國營大礦的生產效率差距嗎？”
　　
　　一系列問題，把牛廣志問得連連搖頭。
　　
　　“你什么都不知道，還做的哪門子生意？政策一變，市場一變，你的公司直接就完蛋了，”宋維揚毫不客氣道，“就算你一直順風順水，也只能窩在小地方上，根本就跳不出來當大老板。你在本地老家是個人物，來了這里誰認識你？你比得過晉省那些煤老板嗎？我跟你說，那些煤老板身家過億的遍地都是，可他們現在拿著錢都不知道該怎么花。最精明的煤老板，也只會在京城到處買房子，他們錢再多也無法擴大生產規模，因為手里的煤礦都那么點。”
　　
　　這話說到牛廣志心坎里了，他們這些開礦的，真是有錢無處花。擴大規模的唯一途徑，都是兼并附近其他礦山，而這種兼并又非常困難和血腥，即便成功了也只能盤踞當地做土霸王。
　　
　　后世有個專門采訪煤老板的紀錄片，在國家要求對小煤礦關停并轉之后，無數煤老板窮得就只剩下錢了。
　　
　　他們除了挖煤啥都不懂，銀行里存有巨款不知何用，大部分都選擇花天酒地享受生活，不少人跑去澳島賭場輸得精光。還有些選擇投資拍電影，并被導演們譽為中國最可愛的投資商，因為他們除了塞女人進劇組之外，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會瞎摻和，而且賺不賺錢無所謂，能隨便拿個小獎就滿意了。最幸運的一批煤老板，就是在大城市瘋狂買房的，后半輩子安安穩穩當包租公。
　　
　　但不管是哪種，他們都生活得很憋屈很無聊，因為他們沒有社會地位，但他們又曾經無限風光過。前后光景造成巨大的心里落差，以至于有個煤老板投資共享單車火了，迅速被他們圈內人視為投資天才，然后無數煤老板瘋狂的送錢過去。即便最后共享單車項目搞砸，他們也無怨無悔，因為他們有的是錢，只缺正經花錢的機會。
　　
　　甚至，還有騙子專門盯著這些“退休”的煤老板，只要把故事編得稍微圓活一點，就能從煤老板手里分分鐘弄到幾百上千萬。
　　
　　“那我怎么才能跳出挖礦這一行呢？”牛廣志誠心求教。
　　
　　宋維揚指著自己的腦袋說：“腦子是個好東西。”
　　
　　“哈哈哈哈！”眾人爆笑。
　　
　　宋維揚說：“你們來金牛商學院，學的就是讓腦子更好用的東西。”
　　
　　牛廣志問：“這些書我看不懂怎么辦？”
　　
　　宋維揚說：“能看懂多少是多少，能學到多少是多少。好了，閑話不提，我們開始上課。我每學期給你們上七節課，也就是開學封閉集訓的第一周，每天來給你們上一節課。我這節課的內容叫《企業家精神》，內容全寫在書里，你們自己回去慢慢看，我在課堂上就不做復述了。所以，我會在這七節課里，跟你們聊聊一些其他東西。而且這些東西，出了教室門之后，我是不會承認自己講過的。”
　　
　　出了門就不認，這是武林秘笈啊！
　　
　　學員們自然而然就這么認為，就像某電影打著被禁映的招牌，立即就能獲得無數觀眾的窺探心。
　　
　　包括牛廣成和丁三石在內，都立即挺直了腰桿，等待聆聽宋維揚的驚人之語。
　　
　　“如何管理，如何營銷，如何談判，如何公關……這些都是知識性和技巧性的東西，你們的專科老師會詳細講解，”宋維揚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字，“這些統歸為‘術’的范疇，創業時會用到，把公司做大會用到。包括那位開礦的同學，他那些歪門邪道也是‘術’的一種表現。這些是最基礎的，也是最必要的，甚至‘術’達到了極點，也能幾近于‘道’。就像《笑傲江湖》里的令狐沖，他的獨孤九劍就是劍‘術’，幾乎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我來舉個實例，就說史育柱做腦白金吧。腦白金能夠火的真正原因，在于它的定位是禮品。我跟史育柱聊過，他說自己剛開始賣腦白金的時候，是定位成保健品去忽悠老頭老太太。”
　　
　　“哈哈哈哈！”
　　
　　教室里又是一陣輕笑。
　　
　　宋維揚笑著說：“就這么忽悠了半年左右，史育柱發現情況不對勁。因為通過市場調查，史育柱發現年輕人是主流消費群體，他們逢年過節不知道給長輩買什么禮品才好。于是，腦白金就從保健品轉為禮品，就有了收禮只收腦白金的廣告。當這句廣告詞在電視上瘋狂洗腦之后，年輕人買腦白金送長輩就覺得很有面子，老人收到腦白金也認為晚輩很孝順。看清市場行情，引導消費者思維，進行準確的產品定位，這些都是商場上的‘術’！也可以說是‘點子’，當年的點子大王，就是‘術’方面的行家。”
　　
　　“但是，‘術’并非任何時候都有用，獨孤九劍遇到東方不敗也只能抓瞎。而且做生意難免失手，比如百事可樂就失手了，他們通過廣招合作商這種‘術’，在中國迅速打開市場份額，現在卻因此陷入泥潭不可自拔。所以‘術’應該得到進化，企業做到一定的程度，企業家就應該掌握‘勢’！”
　　
　　“勢力的勢，形勢的勢！”
　　
　　“還是拿百事可樂舉例子，如果百事可樂的亞太區總裁，能夠仔細研究中國的改革開放，就不知道這種改革是不可逆轉的，逐漸開放外資的投資限制是遲早的。如果能深刻了解到這一點，百事可樂當年就不會采取錯誤的擴張方式，不會把中國區業務搞成一個爛攤子！這在當年，稍微了解中國的傻子都能看出來，因為也就90年代中期的事情。”
　　
　　“所以，‘勢’可以理解成形勢，可以理解成對大環境的了解。現在的大形勢是中國加入WTO，一使得中國出口額大大增加，二使得大量境外工廠朝中國轉移。通過這個形勢，就能判斷出接下來幾年該做的事情。你們可以去搞需要大量廉價勞動力的出口加工，也可以去做外資電子工廠的配套企業，這兩門生意在未來幾年很賺錢。而了解到這些，又可以判斷證券市場的形勢。大量熱錢涌入房地產和制造業，股市那邊必然會冷清，所以炒股的可以暫時歇下來了。而炒期貨的，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出手，從長線操作來看，石油、鋼鐵、焦煤這些期貨肯定大漲。記住，我說的是長線期貨，你們搞短線操作賠了錢可別來找我。”
　　
　　這番話又引來一陣笑聲，但笑聲當中卻多出幾分嚴肅。
　　
　　有些道理看似簡單，當卻讓人霧里看花摸不著頭腦。在座的許多大老板，雖然也對當前形勢有自己的判斷，可又有誰能像宋維揚這樣三言兩語講透徹？
　　
　　更何況，宋維揚直接說做什么生意好賺錢，又判斷近幾年股票不能再玩了，還說哪類期貨可以長線投資。只這些內容，就值那每年30萬的學費，其他的課程都可以不聽了！
　　
　　“‘勢’又不僅僅是市場環境、政策形勢，企業也可以形成自己的‘勢’。先發優勢是一種‘勢’，讓你步步領先同行，又能一定程度的壓住同行，這在新興行業中很常見。班上有人是做互聯網的，就拿搜狗和百度來舉例。兩家公司同樣做搜索引擎，但搜狗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優勢，網絡用戶已經習慣了搜狗搜索，因此很難在短時間內發展起來。企業還能夠以‘勢’壓人，這在科技行業很常見。比如微軟和英特爾結成WINTEL聯盟，制定了相關的行業標準，導致全球相關企業都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所以在‘勢’的方面，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應該學會順勢而為、以勢壓人。我在這里必須說明白一個道理，順勢而為不是當墻頭草，不是讓你去跟風。有時候順勢而為，往往表現成逆勢而行。班上我知道一位同學，他的身家已經超過10億。在亞洲金融風暴當中，別的企業紛紛選擇關門倒閉，或者是轉行做其他生意。他卻趁機大肆低價收購同類上下游工廠，以極小的代價完成內部生態鏈，短短幾年時間，公司規模擴大了幾十倍！這里面真正的‘勢’，不是金融風暴導致行業不景氣，而是行業到了低谷又必然會復蘇。因為還要聯系到國內的‘勢’，政府多次發文件要加大基建投入，并且相關制造業在迅速擴大規模。國內國外的形勢相融合，就導致這位同學的公司，以極小代價迅速發展，且只撐了一年時間就進入盈利期。”
　　
　　“在‘勢’之后，就是‘道’！”
　　
　　“道說起來有些玄乎，你們可以理解為，遵循國家法律是道，符合社會道德是道，追求企業文化是道，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也是道。有歪門邪道，也有康莊大道。那位開礦的朋友，你走的就是歪門邪道，我奉勸你一句，你的處境非常危險。”
　　
　　“用武俠小說來比喻，道是心法，勢是兵器，術是招式。”
　　
　　“心法這種玩意兒，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因為每個人追求的道都不同，同樣的道也不一定適合其他人。接下來的七天，我的主要講課內容，就是教大家如何‘養勢’和‘修道’。內容包括人文修養、慈善回饋、社會責任、愛國守法等一系列課題。想做長盛不衰的大企業家，都必須學會這些。有了自己的道，有了自己的勢，堂堂正正、百毒不侵，別人想弄死你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