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勇進屋之后，立即笑著喊道：“表叔，你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沒病沒災，暫時死不了，”林老頭看來不怎么待見湯公子，沒好氣道，“拜年還早得很，你來做什么？”

    湯勇笑道：“我來看望你老人家，也順便跟表妹夫親近親近。”

    林老頭完全不給他面子，對宋維揚說：“小宋，這個人你少來往，他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要吃花生米。”

    宋維揚笑道：“叔叔說的是。”

    湯勇被老爺子懟得渾身不自在，只能尷尬賠笑，又對宋維揚說：“表妹夫，我今晚組了個局，京城那邊來了兩個朋友，要不一起去玩玩？”

    “不必了，我都不認識，去了也聊不來。”宋維揚婉拒道。

    湯勇早就不敢在宋維揚面前擺譜了，帶著哀求的語氣說：“表妹夫，給個面子嘛，那邊我已經打包票了。你要是不去，搞得我多尷尬啊。”

    “真沒空，我再過一會兒還要趕飛機。”宋維揚道。

    湯勇掏出一包中華，遞煙說：“出去抽根煙唄。”

    “哼！”林老頭冷哼一聲。

    宋維揚接過香煙，笑著朝里面喊：“豆豆，把小白抱出來，咱們去遛狗。”

    “我還要給小白洗澡呢。”豆豆說。

    “回來再洗。”宋維揚道。

    豆豆立即就把獅子狗抱出來，套上狗鏈子往外跑，一路催促道：“快點，快點！”

    幾人到了樓下，湯勇抽著煙說：“今年全省國企大規模改制，申請破產兼并的也不少。表妹夫有沒有興趣？我可以幫你搭橋牽線。放心，我不會坑你，都是具有優質資產的企業。那些國企領導不行，換成你來做肯定賺錢，到時候隨便給點中介費就行。”

    “喜豐和仙酒早就制定好了發展計劃，暫時不會快速擴張，”宋維揚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宋維揚可不會上當，如果事情能夠輕松解決，湯勇肯定跟其他人合伙了。他找宋維揚合作，無非是遇上難啃的骨頭，想借宋維揚和喜豐、仙酒的名氣增加砝碼，既能賺更多的錢，事后還不會有太大風險。

    若此時的宋維揚一窮二白，說不定就鋌而走險了，但功成名就之下，用得著再搞這些歪門邪道？

    湯勇誘惑道：“表妹夫，我準備給你介紹的企業，固定資產都有兩三個億啊！而且負債還不多，再考慮一下唄。方案我們都想好了，官面上我們來打通，企業內部也有人配合，你只需要以喜豐公司的名義出面談判就行。”

    宋維揚看著豆豆牽狗滿地飛跑，笑問道：“我打算兼并長虹，你有辦法嗎？”

    湯勇瞬間變得尷尬起來：“表妹夫，你這就是開玩笑了。長虹屬于國家保送世界500強的企業之一，我要有那個能耐，早他媽成億萬富翁了。”

    “那我想兼并五糧液，你有辦法嗎？”宋維揚又問。

    湯勇說：“咱們暫時把目標定小一點。”

    宋維揚收起笑容：“再小一些的國企，我自己靠實力就能兼并，為什么還要跟你合作？”

    “呃……”湯勇瞬間語塞，勉強笑道，“一起合作好辦事嘛。就拿蓉城的6X0廠來說，沒我們打通關系，你再多錢也別想兼并。但沒你的資本和名氣，我們關系再強也不能插手。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對誰都有好處，對國企員工也有好處啊。你想想，你把廠子拿下了，肯定能搞紅火，那些職工就不用下崗了。要是讓那些傻逼繼續管理國企，頂多再撐幾年就倒閉，員工們也要遭罪。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講得好有道理，你居然快把我說服了。”宋維揚莞爾道。

    湯勇笑著說：“對吧，我沒說謊吧。你拿好處，我們拿好處，國企員工也有好處。人人得利，完美！”

    宋維揚說：“可國有資產就流失了。”

    湯勇不屑道：“你我不出手，國有資產就不流失了？早晚有一天要被那些蛀蟲吃光，還不如讓我們來！”

    這么骯臟的事情，能說得如此大義凌然，湯勇也算是掮客界的鬼才了。其實吧，這孫子就是個跑腿的，真正有能量的人還站在背后。

    宋維揚想了想，吐著煙圈說：“今年之內，我不會出手，因為時機還不太成熟，風險大、收益小。明年，你直接去仙酒集團找我爸，他會跟你合作的。明白了嗎？”

    “為什么要等到明年？你不會是在敷衍我吧？”湯勇不解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宋維揚說。

    明年，就要趟地雷陣了，什么事情都好辦。只要吃相別太難看，就不用擔任何風險，反而還會得到政府的鼓勵。

    實在是國企已經走入死胡同，國家扛不起這個包袱，只能快刀斬亂麻，從而引發的亂象屬于改革陣痛。

    湯勇又說：“今晚的局，你真不去了？有兩個從京城來的公子。”

    “不去了，我還要趕飛機，”宋維揚道，“替我給那兩位公子問好，就說我有重要事情處理，下午就離開蓉城了。”

    “那……好吧。”湯勇無奈道。

    管他哪里來的公子哥，能不沾最好，跟湯勇玩在一起的，能是什么貨色？

    宋維揚只是感慨，他居然覺得湯勇之前那番話有些道理，簡直太他媽黑色幽默了！

    今年屬于中國的經濟寒冬，對國企、對私企來說都是這樣，不知有多少國企私企倒閉。但只要挺過今年，就能迎來大機遇，選對行業怎么做怎么賺。

    市場轉冷最明顯的就是保健品行業，以前隨便賣，今年怎么都賣不出去。

    巨人集團破產就不提了，去年順利達到80億銷售額的三株，今年也是迅速回落。兩家公司差不多，急速擴張帶來管理混亂，用三株吳總自己的話來說：“現在有一種惡劣現象，臨時工哄執行經理，執行經理哄經理，經理哄地區經理，最后哄到總部來！”

    再加上經濟不景氣，這類臃腫公司怎么扛得住？

    1997年的三株集團，銷售額仍舊有70億元，但各類成本開支劇增，利潤打著滾兒的往下滑。年底的“八瓶三株喝死一老漢”事件，只是壓垮駱駝的一根稻草，就算不死一個老漢，也會死一個老太婆，那只是三株眾多負面的其中一個。

    同樣是賣保健品的，奉天飛龍已經奄奄一息，董事長甚至有些患上狂躁癥的跡象。

    還有太陽神，口服液不好賣了，就趁著國家抓大放小的國企改革政策，在全國各地瘋狂兼并。一年之內，就上馬了包括石油、房地產、化妝品、電腦、外貿、酒店等20個項目，年度虧損達到1.59億元，在港城的股價跌到9分錢。

    1997年最牛逼的只有華為，年銷售額同比增長60%，一直在逆市發展。

    這一年，任總八易其稿，制定了103條的《華為基本法》。在另一個時空，《華為基本法》被稱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企業制定的第一部企業管理大綱。

    《華為基本法》第一條明確提出：“華為的追求，是在電子信息領域成為世界級領先企業。”

    就在今年6月份，華為進行了股份制改革，華為管理層和員工持股70%，而任總主動把自己的股份稀釋到1%左右。與此同時，任總開始正式定下技術發展策略，規定每年銷售收入的10%用于科技研發。

    從此與聯想的“貿工技”策略相反，華為走上了一條“技工貿”的發展道路。

    宋維揚也給喜豐公司制定了企業管理和發展大綱，但他沒有任總牛逼，否則就該叫《喜豐基本法》了。除了任總之外，誰敢把自己企業內部文件，定名為“某某基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