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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掃把星 - 第1120章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字體大小: A+
     

    “貨物轉運需兩日。”

    隨行的管事不斷送來消息。

    “市場的商人在叫罵,說當初不許他們採買咱們的貨物,如今好了,雞飛蛋打一場空。”

    崔晨看了平靜喝茶的盧順珪一眼,暗自生出了欽佩之意。

    盧順珪的名氣不小,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沒出仕。

    崔晨坐觀了盧順珪的手段,頗受震動,覺得此人若是出仕,宰相之纔不消說,出將入相纔是對他最合適的評價。

    盧氏爲何藏着這等大才而不讓他出仕?

    崔晨好奇,但知曉這是盧氏的秘密,旁人不得打探。

    士族經過了數百年的發展,外表看着高大上,可內裡齷齪事兒卻不少。誰敢去打探就是死敵。

    想起崔氏內部的那些事兒,崔晨也難免唏噓的想到了崔建。

    崔建的才華不算差,但就是因爲父親去得早,親近的人少,無人給他撐腰,所以科舉出仕後無人幫襯,只能憑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的爬上來。

    這便是放羊,把一些沒指望的子弟丟在宦海中浮沉,家族不不搭理。多年後誰能爬起來,家族就會換個臉嘴,把他當做是核心人員來栽培幫襯。

    這便是親疏的界限,有的使用才華來劃分,但更多是用背景來劃分。

    外面有的齷齪事兒,士族內部一點都不少。

    都是人吶!

    崔晨唏噓着。

    “此次賈平安功敗垂成,反而帶累皇帝吃了壞名聲,他會如何?”王晟提出了這個問題,“莫要小覷此子,這些年來他的手段讓士族吃了不少虧,上次更是不要臉,讓崔建把士族僞造政績的官員寫出來,令自家表兄彈劾,我等家族因此損失十餘官員。”

    崔晨說道:“貨物都沒了,他難道能憑空變出來?”

    盧順珪說道:“他能有何手段?”

    盧順載說道:“二兄,此人謀劃深遠,一環扣一環,如今被你打亂了一環,卻是難以爲續了。”

    盧順珪並未自矜,淡淡的道:“且觀之。”

    “阿郎。”

    一個隨從進來,“賈平安以戶部的名義召集長安商家。”

    什麼意思?

    盧順珪輕聲道:“他把商家請了去,能如何?補錢讓商人們降價?此舉倒是有趣,不過會虧空不少。竇德玄能吃了他。不過這也是目前唯一的手段,好歹先把百姓的怨氣消散了再說。中規中矩,有趣。”

    崔晨說道:“咱們可能去採買?”

    盧順珪搖頭,“他是官,百騎一旦出動,咱們的人就逃不了,到時候賈平安翻臉,你覺着他能做什麼?”

    盧順載說道:“他會廣而告之,說士族和百姓爭利。”

    “他就希望咱們的人混進去採買。”

    盧順珪淡淡的道:“可老夫怎會讓他如意?”

    ……

    今日長安有頭有臉的商人都來到了戶部。

    竇德玄蹲在值房裡喝茶,順帶欣賞剛得的一幅字。

    賈平安坐在對面,“竇公,誰的字?”

    竇德玄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老夫的,怎地?老夫的你也要?”

    “要啊!”

    竇德玄:“……”

    “老夫沒你不要臉。”

    “要臉作甚?”

    二人調侃一番,商人們來了。

    “老夫就不出去了。”竇德玄說道:“你弄出來的禍事,你自家收拾,老夫就幫襯一把。”

    呵呵!

    賈平安說道:“其實這是個機會。”

    竇德玄冷笑,“你最喜挖坑埋人,可此事卻無可奈何。商人逐利,你難道還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降價?若是你敢強迫他們,回頭皇后能把你吊在宮中毒打。”

    “夏蟲不可語冰。”

    此刻外面有些嘈雜,賈平安起身出去。

    百餘商人站在庭院裡,外面還有不少。

    見到賈平安後,衆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趙國公來了,謹慎。”

    “會不會逼迫咱們降價?”

    商人們警鐘長鳴,時刻準備婉拒。

    賈平安說道:“做生意該如何做,我想沒個定數,每個成功的商人都有自己的手段,譬如說薄利多銷……”

    鐺鐺鐺!

    趙國公要開始了,大夥兒小心!

    衆人的心中警鐘長鳴。

    “譬如說獨家手段,譬如說女夥計漂亮,什麼豆腐西施。”

    衆人不禁轟然一笑。

    賈平安微笑道:“我原先也做過生意,後來懶了,就把生意交給了家中的女人,不是大事不管。”

    賈氏的生意可不小,一個長安食堂如今依舊是長安飲食界的龍頭,茶坊堪稱是日進斗金,而酒坊掙錢也不少。

    有人說賈氏有這三門生意就足以讓賈平安成爲大唐首富。

    有人還算過,說賈平安早就是大唐首富了,只是此人不肯炫耀,所以一直不爲外人知曉。

    “如何做生意,我想我還是有些經驗,今日便與諸位探討一番。”

    大唐首富要傳授生意經了,衆人趕緊收斂心神。

    小賈這是何意?

    值房裡的竇德玄猜不到,頓時茶水也不香了。

    “不管是什麼手段,要緊的就是一條,廣而告之,讓自家的生意,自家的貨物廣爲人知,可對?”

    衆人紛紛點頭。

    “這是第一個共識。”

    賈平安輕鬆一笑,“譬如說陳家的葫蘆頭,店鋪竟然在坊中……”

    時至今日,原本坊中不得做生意的規矩漸漸鬆弛,老百姓想掙錢的心思遠比官吏們壓制商業的心思更爲熾熱。

    “因爲擔心被抓,所以陳家的生意躲在了曲巷中,不爲人知。可陳家的葫蘆頭味道好,這一傳十十傳百的,竟然廣爲人知,於是顧客盈門,這便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

    贊!

    商人們紛紛點頭。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一回事,可若是酒香巷子還不深呢?”

    這個問題很有趣。

    “若是人人皆知呢?”

    賈平安拋出了問題。

    “想來陳家的生意會更好。”

    這是必然。

    “長安城中有多少商人我數不清,我都數不清,百姓如何能數得清?他們如何知曉自己最想買的貨物在何處?”

    “這便是廣而告之的作用。”

    賈平安說到這裡,商人們已經是心癢難耐了。

    “趙國公,可是有何手段?”

    “還請趙國公賜教,若是能成,回頭給趙國公弄個牌子,早晚三炷香供奉着。”

    賈平安滿頭黑線,“該如何廣而告之,這個問題各家都有手段,但最多見的還是吆喝,令大嗓門的夥計在門外吆喝,某某家的餺飥最美味,某某家的傢俱最堅實。”

    “是啊!這手段高明啊!”

    “老夫出了大價錢,這才尋了個嗓門大的夥計,每日他一吆喝,周圍的商戶都想罵人。”

    賈平安笑了笑,“酒香也得要吆喝,這個想法不錯,可在我看來,這等手段太粗糙,不,是太低級了。”

    商人們情緒瞬間就上來了。

    “趙國公難道還有好法子?”

    “是啊!若是有,老夫洗耳恭聽!”

    “老夫經商數十年,走南闖北,這廣而告之的手段也見識了不少,卻發現就這等粗糙的手段最管用。”

    “對了,當年華州竹器剛進長安時,那吆喝可是震動了長安城。什麼大減價,大減價,大姐不嫁二姐嫁。走一走,瞧一瞧,華州的竹器最出挑。兩文錢你買了不吃虧,兩文錢你買了不上當……”

    “走過路過、機會別錯過。”

    “全場清倉處理。”

    那個老人問道:“敢問這些可是趙國公當年的手段?”

    賈平安點頭,問道:“如今他們喊什麼?”

    自從進了百騎後,他就漸漸和華州竹器那幫子人脫鉤了,這些年更是沒見過面。

    老人說道:“好像是喊什麼……”

    一個商人說道:“如今他們喊的是華州遭災,大家要回家救災,清倉處理……最後三日。”

    “好像去年就寫着最後三日?”

    “對,一直到今年,還是在吆喝最後三日,什麼機會難得。”

    賈平安捂額。

    丟老子的臉啊!

    “吆喝只是最低級的一等廣而告之的手段。”

    賈平安說道:“我想了個法子,譬如說你是賣胡餅的,就在包胡餅的油紙上寫着店鋪的名稱和地址,你是賣首飾的,就在盒子的外面寫着店鋪名和地址……換而言之,一切商品都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店鋪名和地址,有人問何處買來,無需說什麼東市某處,只管看着上面的名字地址來尋就是了。”

    “妙啊!”

    老人說道:“早些也有人如此,不過只是寫着店鋪的名字。加上地址卻不同了,這便是廣而告之。”

    這只是最簡單的手段啊!

    有人問道:“可這等手段能引來的客人也有限吧。”

    “是有限。”賈平安笑眯眯的道:“可若是無數客人買了你的貨物,帶回去之後,又會傳給更多的人,那樣如何?”

    老人不解,“可如何能令無數客人來採買我等的貨物?”

    “事情不大。”賈平安說道:“若是想讓無數客人來採買貨物,唯一的法子便是降價。”

    這……

    衆人默然。

    老人說道:“若是如此卻是個好法子,可如何能令無數客人前來?”

    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賈平安說道:“我和竇公籌劃了一件事。”

    老夫不知啊!

    小賈這是想坑老夫呢!

    竇德玄想起身,想想又作罷。

    “罷了,此次算了。”

    賈平安說道:“過一陣子就是三月三,戶部準備在東西市組織一批商戶參與此次活動,但凡參與的必須大減價……”

    商人們的臉上多了不豫之色。

    竇德玄捂額。

    小賈這是想作甚?

    無用的!

    “但凡參加的商戶都會得到一個牌子,上面寫着三月三。”

    商人們的眸中多了光亮。

    這是獨門啊!

    一旦拿到手,這便是一種資質。

    若是能讓百姓都知曉,那就賺大發了。

    “一次降價你等覺着會虧,可後續帶來的客源將會把這些虧空填平,你等賺大發了!”

    商人們躁動了起來。

    一個商人問道:“可如何能讓百姓知曉?”

    “戶部會在坊市大門處張貼告示,廣而告之此事。”

    竇德玄愣住了。

    “戶部的告示,三月三大減價,百姓動心……去了東西市,看着有戶部牌子的就進去,隨即蜂擁採買……”

    “採買完了,若是覺着好,若是喜歡,就可通過留下的店鋪名和地址再去採買……還能傳播出去。”

    竇德玄霍然起身,“這是數百商家集體大減價,能引來無數客人……妙啊!”

    賈平安看着興奮的商人們,矜持的問道:“誰想退出?只管說。”

    誰特麼想退出?撒比才退出!

    一時的虧損換來的是廣而告之,換來的是無數客源。

    誰特孃的會退出?

    裡面的竇德玄讚道:“小賈的手段果然是發前人所未發,妙不可言吶!老夫看他就算是不爲官,憑着經商也能震動朝野!”

    ……

    東西市忙碌起來了。

    戶部的官吏頻繁進出,那些商戶堆笑相配。

    “不許虛標,不許明降暗升。”

    戶部的小吏警告道:“一旦被客人投訴,東西市就會來覈查,但凡覈實了,重罰。記住了,趙國公說了,要罰的那些弄虛作假的商家苦不堪言,悔不當初!”

    商人滿頭汗,“不敢不敢。”

    等小吏走了之後,商人苦笑,“老夫本想明降暗升的,可沒想到趙國公竟然知曉這等手段,哎!”

    有人疑惑,“趙國公怎地知曉這等手段呢?”

    ……

    後世那些掛着廠家關門,廠家破產,清倉處理,最後三日……等等招牌的店面,剛開始衆人趨之若鶩,可漸漸的大夥兒發現不對勁……

    臥槽!

    你不是說最後三日嗎,怎地過了三十日還在?

    這等手段剛出來時頗爲犀利,很是吸引人,等三日一過,一切真相大白。

    “這等手段適合那等遊商用,這裡賣一陣子,那裡賣一陣子,無需擔憂被人揭穿。”

    “先生,被揭穿也無事吧?”王勃說道:“遊商換一個地方罷了。”

    “你小子,越發的聰慧了。”

    眼前的少年越發的不同於歷史上的那個棒槌了。

    那個棒槌爲了裝比可以得罪天下人,但自己卻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所以最終落水而去。

    而眼前的棒槌卻犀利了許多,也刻薄了許多。

    “先生,若是那些家族遣人來大批採買呢?”

    “他們不會,也不敢。”

    “爲何?”

    “此事戶部盯着,東西市盯着,還有惡少盯着,但凡誰敢弄鬼,這便是送把柄,作死。那盧順珪行事果決,不會犯這等錯。”

    賈平安很自信。

    “阿耶!”

    老二跑了過來,看着就是委屈的模樣。

    “怎麼了?”

    賈洪抹淚,“阿耶,阿孃說我好欺負,以後會難過。”

    賈平安:“……”

    賈洪愛自己的父母,所以很傷心,“阿耶,我好委屈。”

    王勃輕聲道:“先生,二郎是軟弱了些,就怕以後被人欺負。”

    賈平安嘆息,“你阿孃只是哄你呢!二郎最是孝順,阿耶和阿孃都歡喜。”

    賈洪擡頭,“真的?”

    賈平安笑道:“真的。”

    他笑的是如此的真摯,如此的純淨,讓王勃也呆了一瞬。

    他從未見到先生這般溫柔過。

    賈洪揉揉眼睛,“那我錯怪了阿孃,阿孃好委屈,阿耶,我去哄阿孃。”

    “去吧。”

    賈洪一溜煙跑了。

    王勃說道:“先生,二郎太過單純了些。這個世道單純的人沒活路,不是被人坑害,就是被人糊弄。”

    “是啊!有的人看到老實人不是說欣慰,而是鄙夷,隨即想着如何能哄騙他。”賈平安說道:“不過我不擔心這個。”

    “爲何?”王勃不解。

    賈平安說道:“我覺着自己能再活四十年以上,二郎十餘年後成親生子,四十年後他的孩子也該二十餘歲了,若二郎還是這般,我在臨去前會留下交代,二郎家中讓長子做主。”

    王勃愣住了。

    “原來這便是父親嗎?”

    王勃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一時間不禁癡了。

    王福疇每月的錢糧都花銷的乾乾淨淨的,看似沒有規劃,可那些錢花哪去了?

    在王家吃第一。

    只要有錢,王福疇總是會給孩子們買最好的食物、他認爲對孩子們最好的食物。吃飽了才能考慮其它。接着便是穿着。王福疇擔心孩子們出門覺着丟人,就給他們買上等的布料做衣裳,自己穿的和難民似的。

    最後就是買書。

    王福疇認爲人一生中最值得購買的貨物便是書籍。

    書籍能帶給人知識,能讓人和先賢隔着時空對話,能讓孩子們增長學識和見聞。

    所以但凡還有餘錢,他都會拿去買書。

    一家子若是無事,最大的樂趣就是坐在一起看書,鴉雀無聲。

    原來,這就是父親嗎?

    賈洪一路跑尋到了母親。

    衛無雙正在看賬簿。

    賈平安做了甩手掌櫃,蘇荷又不樂意管事,於是家中的事務都落在了衛無雙的身上。家中事,外面的兩個田莊,以及生意等等。

    這些事兒換做是後世,加起來好歹也能算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長CEO。

    衛無雙從剛開始的生澀到現在的遊刃有餘,其間付出了無數心血。

    “阿孃!”

    衛無雙聞聲擡頭,見是賈洪,就問道:“二郎可是有事?”

    賈洪走近,擡頭看着衛無雙,嚴肅的道:“阿孃,你委屈嗎?”

    衛無雙愕然,“阿孃爲何會委屈?”

    除非是衛無雙無法解決的大事,否則賈平安一般不會干涉衛無雙的事務,這是尊重。

    有了家主的尊重,衛無雙才能殺伐果斷,不論是家中還是田莊,或是生意,沒人敢不尊重她。

    所以她不委屈啊!

    衛無雙笑道:“二郎這是爲何?被誰欺負了?”

    賈洪吸吸鼻子,“阿孃,你說我以後會被欺負,阿耶說你是哄我呢!阿耶還說你喜歡我,阿孃,是真的嗎?”

    衛無雙柔聲道:“是真的,阿孃最喜歡二郎了。”

    賈洪歡喜的道:“那阿孃你若是委屈了就告訴我好不好?”

    衛無雙良久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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