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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掃把星 - 第1115章 長安是我家,幸福靠大家字體大小: A+
     

    “夠了!”

    王寬坐在那裡,目光幽幽,“士族的經學以前老夫千求萬求,可士族藏着掖着。如今不用老夫懇求,他們便主動把家傳的經學教授給了國子監的學生們,爲何如此?”

    郭昕笑道:“因爲他們感到了威脅,再敝帚自珍,遲早會湮滅無聞。”

    楊定遠冷笑,“士族延綿數百年,何曾湮滅無聞?”

    郭昕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此一時彼一時。”

    王寬起身,“老夫管的是國子監,老夫想的也只是國子監。國子監如今教授儒學,看似風光無限,每年通過科舉出仕的人也不少,可能持久?”

    郭昕搖頭,“祭酒,各部都說了,新學的學生更好用,更能幹。”

    “這便是被比下去了。”王寬嘆道:“以後呢?以後各部都會要新學的學生,國子監何去何從?”

    郭昕說道:“祭酒,國子監要不併入算學吧。”

    楊定遠怒不可遏。

    “輕浮!”

    他覺得氣氛不對,緩緩看向王寬。

    王寬在沉思。

    “祭酒?”

    楊定遠覺得這事兒不對。

    “祭酒,你不會真在想此事吧?”

    王寬好歹是國子監祭酒啊!

    楊定遠覺得不能。

    王寬說道:“可惜不能。”

    楊定遠:“……”

    ……

    算學依舊在有條不紊的運轉着。

    清晨,賈昱來到了算學。

    “賈昱!”

    商亭就像是個地老鼠般的,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一臉興奮的道:“說是明日要放假。”

    “爲何?”

    賈昱不解。

    “說是什麼好日子。”

    商亭也不大瞭解,但依舊難掩興奮,“明日放假去做什麼?我想去平康坊轉轉,還有東西市,都轉一遍,哎!自從上了學,就再難去那些地方了。”

    操練之後吃早飯。

    隨後上課。

    許多學生都在興奮,甚至有些人在竊竊私語,課堂紀律有些亂糟糟的。

    先生們也不指責,等午飯前,韓瑋進了課堂。

    “明日不上課。”

    “好!”

    一羣學生轟然叫好。

    韓瑋等他們安靜些後,繼續說道:“今日給你等放假,明日每個人都從家中帶工具……每人一件,水桶、水瓢、鋤頭、鏟子……家裡有的任意帶一件……”

    商亭焦急的道,“賈昱,不妙啊!”

    賈昱也覺得不妙,“這怎地像是要幹活的模樣呢?”

    韓瑋微笑道:“一年之計在於春,學裡準備了樹苗,明日在長安城中種植。”

    “哎!”

    本以爲能得到一日意外假期的學生們失望的嘆息着。

    賈昱回到家中,想去尋工具。

    “鋤頭?”

    杜賀覺得大少爺是暈乎了。

    “對,帶一把。”

    賈家的大少爺要幹活了。

    一家子莫名其妙的有些傷感。

    “大郎君這是長大了。”

    賈昱去尋了父親。

    “阿耶,學裡說明日種樹。”

    “此事是我的安排。”

    賈平安放下手中的書,“新學的學生不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上等人,每日操練只是強健你等的體魄,而植樹能增強你等的責任感。”

    “可不需要植樹吧!”

    賈昱覺得樹木到處都是,哪裡需要弄這個?

    賈平安當然不會說這是他的惡趣味。

    第二日,長安城中就多了不少學生。

    他們一隊隊的出沒在各個坊中。

    “祭酒,今日算學停課了。”

    楊定遠喜滋滋的來報信。

    “哦!他們去作甚?”

    作爲祭酒,王寬知曉學校不能輕易放假,否則人心就散了。

    “說是去種樹,如今長安城中到處都是算學的學生,他們進了各個坊中種樹。”

    “種樹?”

    王寬好奇,“去看看。”

    他帶着些先生,包括三劍客在內,浩浩蕩蕩的去了崇賢坊。

    崇賢坊中,此刻百餘學生正在種樹。

    有人挖坑,有人去打水,有人在摸魚,隨後被同窗呵斥,訕訕的上前幫忙。

    坊民們好奇的在邊上圍觀,有人問了坊正,“他們這是要作甚?”

    坊正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說是什麼……裝扮長安。”

    “種樹就能裝扮長安?”

    “是啊!樹木多的是。”

    “這些學生莫不是……”

    學生們聽到這些議論有些不自在,帶隊的先生說道:“專注!”

    做你的事,專注不分心。

    這是算學的宗旨。

    學生們埋頭苦幹。

    國子監一羣人來了,先生看了一眼,“是國子監的來了,淡定。”

    兩邊可是對頭。

    “他們這是何意?”

    此刻關中氣候適宜,並非是後世那等黃土高坡的荒涼景象,植被茂盛。

    楊定遠說道:“定然是想討好這些百姓,爲後續招生打算。”

    王寬搖頭,“去問問。”

    衆人尷尬的面面相覷。

    大夥兒是對頭,去了咋問?

    王寬搖頭嘆息,“老夫去。”

    郭昕出來,“還是我去吧。”

    王寬點頭,“也好。”

    郭昕死皮賴臉的拜師賈平安,和算學關係友善。

    郭昕過去拱手,帶隊的先生拱手。

    “敢問……這是何意?”

    先生說道:“植樹。”

    我特麼知曉這是植樹。郭昕滿頭黑線,“這無緣無故的爲何植樹?”

    先生把鏟子遞給一個學生,說道:“新學認爲,植被能涵養水源,若是大雨,植被能收蓄雨水,減少洪災的可能;若是乾旱,植被根系龐大,下面蓄養水源,能減少乾旱的破壞。”

    邊上一個學生說道:“長安是我家,幸福靠大家。”

    這便是此行的口號!

    先生微笑道:“想想長安城中處處綠色,飯後在樹下緩緩散步,何等的愜意?出門觸目便是樹木,何等的愜意?先生說人們嚮往山林的美,可卻忘記了我們自己也能創造出這等美。於是算學就來了,用樹木裝扮長安。”

    郭昕回頭。

    國子監的一羣人默然。

    看着那些學生精力充沛的來回奔忙,王寬苦笑回身就走。

    “我們的學生在想什麼?”

    他有些不滿的問道。

    “學問。”盧順義說道,目光掃過那些學生,有不屑之色。

    在他們的眼中,士族子弟出來就是人上人,不是做官就是做名士。你要說做農夫去植樹,笑話!

    “學問啊!”

    王寬神色黯然,“學問做了何用?想做官。可做官先做人。國子監的學生一門心思想做人上人,算學的學生卻在裝扮長安城……長安是我家,幸福靠大家,這是什麼?老夫看這是擔當。”

    郭昕笑道:“正是。”

    “爲官牧民纔是擔當。”

    王晟淡淡的道。

    士族子弟的眼中,百姓就是工具人,是他們實現抱負的工具。

    牧羊很眼熟,牧民呢?

    一句話就把千古以來上層人對百姓的態度展露無疑。

    爲官就是放牧!

    而百姓就是牛羊。

    王寬搖頭,“他們的學生胸懷天下,我們的學生……爲官牧民,可眼光狹窄能做好官?老夫看不能。”

    郭昕見王晟不渝,就補了一刀,“別人的學生在想着大唐,想着長安,國子監的學生卻在想着自己的錦繡前程……高下立判!”

    三劍客相對一視,都笑了。

    郭昕見他們笑的輕蔑,就說道:“想想黃巾,莫要輕視了百姓。”

    在士族的眼中,第一位是家族,第二位是自己,你要問國家呢?

    國家關我屁事!

    王寬說道:“國子監不能坐視!”

    衆人:“……”

    ……

    “國子監的出城種樹了。”

    賈昱帶來了這個消息,讓賈平安也震驚了。

    “這是何意?”

    “說是不能讓算學專美於前。”

    “有趣。”

    賈平安覺得王寬這人很有趣。

    “王寬以前對新學頗爲不滿,認爲乃是邪門歪道。可漸漸的看到新學發力,他也慢慢改變了態度。此人從善如流,非是那等腐儒,更不是那等小人。”

    王勃問道:“先生,可外面有人說國子監是拾人牙慧,跟着算學學,他不覺着丟人嗎?”

    賈平安意味深長的道:“你以爲國子監還能撐多久?”

    這個時候還顧着臉面,那就是自尋死路。

    “阿耶!”

    外面傳來了兜兜的聲音。

    “何事?”

    賈平安笑着問道。

    兜兜進來,“阿耶,阿福不肯下樹。”

    賈平安指指王勃,“子安去看看。”

    ……

    阿福在樹上,此刻春風吹拂,微冷,正是它喜歡的氣候。

    “阿福,下來。”

    兜兜來了。

    阿福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

    嚶嚶嚶!

    大爺就是不下。

    兜兜看着王勃,“王師兄……”

    王勃冷笑,“小事。”

    他往手心裡吐了唾沫,隨即開始爬樹。

    速度很快啊!

    兜兜覺得很有希望。

    “阿福下來。”

    阿福看了王勃一眼,繼續懶洋洋的享受春光。

    王勃一路爬上去,距離阿福一臂開外時,伸手抓住了一根樹枝。

    他的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吊在了半空中。

    兜兜張開嘴,驚呆了。

    “王師兄!”

    阿福看了王勃一眼。

    愚蠢的人類,和我比上樹,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王勃伸腳去勾樹幹,每次都是一滑而過……

    “王師兄好厲害!”

    兜兜覺得王師兄這般盪來盪去的好厲害。

    王勃心中得意,開口,“我還能……”

    樹枝本就不粗,他盪來盪去的已經彎折了一部分,此刻說話泄氣,身體猛的往下沉。

    “啪!”

    兜兜呆呆的看着王師兄從樹上跌落下來。

    “嚶嚶嚶!”

    ……

    王勃躺在牀上,賈平安板着臉問道:“怎地掉下來了?”

    王勃覺得屁股已經成了四瓣,“就是樹枝斷了。”

    兜兜說道:“王師兄好厲害,在樹上盪鞦韆。”

    王勃羞紅了臉。

    丟人了啊!

    賈洪也來探望王師兄,聞言說道:“王師兄看着好委屈。”

    是啊!

    “嚶嚶嚶!”

    阿福在外面叫喚,賈平安出去,就看到了李敬業。

    “兄長,長安有人登基了。”

    李敬業得意洋洋的道:“此次算是大功吧?”

    “那人是幹啥的?”

    “是農戶。”

    賈平安搖頭,“上報吧,多半沒事。”

    李治得了稟告後無語失笑。

    武媚笑的捧腹。

    “那農戶在家中登基,妻子是皇后,兩個兒子一人是太子,一人是什麼霸王。”

    李治問道:“是如何發現的?”

    李敬業說道:“本來無人知曉,可那人卻出去勾搭坊裡的少女,說自己是皇帝,願意封她爲嬪妃,但要她多帶些嫁妝進門,那少女一棍子把他抽了個半死,坊正聞訊趕來……”

    ‘皇帝’被鄉野少女一棍子打個半死……

    也算是奇葩了。

    “無人相信此人。”李敬業補充道:“整個坊裡的人都說與此事無關。”

    “這是害怕了。”

    李治說道:“罷了,此人訓斥,隨後放歸。”

    “不弄死?”李敬業覺得不可思議。

    李治笑道:“愚夫罷了,朕不需用愚夫之命來彰顯皇權。”

    武媚讚道:“陛下仁慈。”

    李治說道:“這非是仁慈。所謂愛民如子,在帝王的眼中百姓便是子女,有的子女忤逆,該責罰就得責罰。可有的子女愚鈍犯錯,該寬恕就得寬恕,太子可明白了?”

    李弘在側,“是。”

    李治頷首,“說說。”

    李弘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國就是一個大家,家中必須有規矩。”

    李治點頭,“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便是此意。”

    話鋒一轉,李治問道:“你最近在城中游走,可有寸進?”

    李敬業木然。

    王忠良乾咳一聲,“李郎中,陛下問話呢!”

    李敬業愕然擡頭,“是問臣嗎?臣還以爲是問殿下。”

    李治黑着臉,“說吧。”

    “臣近日在城中巡查,百姓大多守規矩,官吏卻有些古怪,高官守規矩,小官小吏卻跋扈……”

    “這是不知敬畏。”李治點評。

    李敬業恍然大悟,“這便是少了社會毒打。”

    “什麼社會毒打?”

    “就是沒被人收拾過。”

    皇帝點頭,“越是高官,經歷的挫折就越多,就會越警醒低調。”

    “是。”李敬業覺得皇帝很睿智,“還有那些外藩人,剛到長安時很是敬畏,可一旦對他們太好,他們就會嘚瑟……”

    “這便是過猶不及。”李治覺得聽聽這等稟告也不錯,能知曉如今長安的情況。

    於是他看向李敬業的目光中難免就多了些滿意。

    英國公的孫兒,看來這幾年的磨礪起了作用,越發的穩沉了。

    “對了。”李敬業差點忘記了一件事。

    李治見他神色嚴肅,不禁坐直了身體。

    李敬業說道:“陛下,平康坊中那些青樓最近頻頻漲價,以至於怨聲載道……”

    李治黑着臉擺手,“且去!”

    李敬業不解,“陛下,此事重大啊!”

    “出去!”

    李治要發火了。

    連皇后都冷着臉,“回頭讓平安教訓他。”

    李治點頭,突然捂額道:“朕有些頭疼!”

    武媚說道:“可是茶水喝多了?”

    李治笑道:“你就是想……哎!”

    他捂着額頭,面色鐵青。

    “來人!”

    武媚霍然起身。

    “阿耶!”

    李弘也衝了過來,焦急的扶着李治。

    李治強笑道:“朕還好,還好……”

    武媚低頭,“陛下可還能看清臣妾嗎?”

    李治眼神茫然。

    皇帝發病了。

    尋尋在邊上叫喚着。

    醫官們隨即成羣而入。

    一個個拿脈詢問,隨後出去商議。

    “還是老毛病。”

    尚藥典御張麟放低聲音,“往日陛下發病緩,此次卻急,一發作就目不能視物,頭痛欲裂。”

    尚藥丞王厚東憂心忡忡的道:“老夫本以爲陛下的病情被止住了,可如今看來一直還在,說不準何時就會爆發。”

    一個醫官說道:“已經爆發了。”

    “診治吧。”張麟嘆息。

    皇帝病了。

    宰相們齊齊而來,上面坐着的卻是皇后。

    “陛下的病情不重。”武媚平靜的道:“你等只管按部就班,有事稟告,我來處置。”

    “是。”

    宰相們行禮。

    大唐從此刻開始就由一個婦人來執掌。

    許敬宗說道:“皇后,吐蕃來了使者,說是想和吐谷渾和親。”

    武媚冷冷的道:“吐蕃上次在吐谷渾損失慘重,知曉從那裡無法尋到便宜,於是便想和好,吐谷渾一旦覺着吐蕃不是威脅,他們會做什麼?會回頭看着大唐,會四處擴張。狼子野心!”

    女人垂簾理政不是稀罕事,譬如說前漢的呂后。但女人理政多有些毛病,譬如說眼光不夠寬闊,處置政事小家子氣等等。

    但武媚卻不同。

    只是一番話,宰相們齊齊頷首。

    “皇后所言甚是。”

    連李勣都讚道:“正是如此。”

    ……

    “李治病了?”

    吐蕃使者聞訊歡喜不已。

    “他的老毛病多年了,誰也不知何時就倒下不起,此刻誰在管事?”

    “說是皇后。”

    “女人!”

    使者輕蔑的道:“女人理政,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貴使!”

    鴻臚寺的官員來了。

    使者笑着起身相迎,“不知朝中是何意?再有,我可能覲見皇帝?”

    官員搖頭,“陛下有恙,皇后召見。”

    果然是那個女人!

    使者心中暗喜,“我這邊更衣收拾一番。”

    他進了裡間,隨從狂喜,“竟然是皇后做主,若是能糊弄一番,說不得咱們此行就能佔個大便宜。”

    使者矜持的道:“淡定。”

    晚些他跟着到了宮中。

    一道簾子擋住了他窺探皇后的視線。

    行禮,隨即寒暄,互相問候。

    “貴使此來何事?”

    使者說道:“爲了與大唐的和睦相處,吐蕃願意與吐谷渾和親。”

    簾子後面傳來了平靜的聲音。

    “不許!”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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