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德是帶著目的性去看的，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司念華入院的第一天，方寒開的方子，上面有方劑，用了什么藥，有什么備注，寫的一清二楚。中醫方劑羅蘭德看不清楚，也不明白，可上面特意交代的一句話羅蘭德卻知道什么意思。最多兩劑。第二天方寒復診，江楓抓藥，同樣有備注，當天服用一劑，后續根據患者狀況而定。病歷是英文版的，中藥材藥名英文沒有的都是拼音備注直譯，可怎么服，服用多少，后續如何，方寒是有明確交代的。而前兩次服藥，開藥的是方寒，后續有方寒的名字。而方寒不在醫院，患者繼續用藥，醫生名字就是史密斯了。每家醫院差不多都是同樣的規矩，哪怕有上級醫生留下治療方案，每天的具體用藥，都有專門的醫生負責，沒有醫生簽字，護士是不可能在藥房拿到藥物的。護士取藥，用藥，要有主治醫生簽字，藥房確認，這是必經程序。前兩次是方寒，同時有普霍金斯醫院的醫生簽字認可，同意用藥，和后面那就是史密斯同意了。這就是問題所在。方寒明確交代，給司念華用藥，只能服用兩劑，可到現在患者已經服用了四劑了。換句話說，司念華的后兩次服用湯藥是違規的......看明白原因，羅蘭德都恨不得給史密斯一個巴掌。站在羅蘭德的角度，他不認為史密斯是故意的，應該是忽視，同時也是因為對中醫不了解，這才會犯這樣的錯誤。站在羅蘭德自己的角度，要不是患者病情反復，方寒剛才發火，羅蘭德自己有可能會犯這個錯誤。患者連續兩次用藥，情況持續好轉，白細胞上升，這在不懂中醫的人眼中看來，下意識的就會認為這藥好，效果好。既然效果好，那就繼續用著。方寒當時不在醫院，史密斯更多的其實是避嫌，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更是不可能隨便改動方寒的治療方案的。可史密斯卻忽視了方寒的醫囑。換句話說，史密斯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去注意方寒留下的醫囑。羅蘭德最生氣的是，之前你或許沒注意，可患者都出現變故了，你就沒去看一看什么原因？不僅沒看，還信誓旦旦的打算找人家方寒的問題。這是什么，這簡直就是愚蠢“方醫生，只是多用兩次藥，真的這么嚴重？”羅蘭德試探著問。“多用了兩次藥？”羅蘭德這么一問，其他醫生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司懷中問：“方醫生，是多吃了兩劑藥？”方寒點頭：“危急重癥，病情瞬息萬變，治療的時候要根據患者情況因病施治，隨機應變，我之前開藥的時候特意叮囑，服用兩劑........”說到這里，方寒很是歉意的對司懷中道：“中老，這也是我的疏忽，臨時跟隨醫療隊外出，一時間忘記了叮囑，這才導致醫院出現這種疏忽。”“方醫生客氣了，這不是您的錯。”司懷中表示理解。他也大概了解情況，方寒是一大早就跟隨普霍金斯醫院的醫療隊外出支援，巴村西部發生大型的暴力事件他是知道的，現場肯定很忙。之前不清楚原因，他還多少有些責怪，可現在弄明白了，他也不是很責怪方寒。方寒繼續道：“中藥也是藥，又不是營養品，哪怕是營養品，吃多了也是要壞事的，當時患者的病情主要是邪傷氣陰，同時熱邪亢盛，治療以扶持正氣，清熱化邪為主，所醫我之前開的方劑又寒涼清熱的成分，當熱邪退去，再繼續服寒涼清熱的方劑，就有矯枉過正之嫌，導致患者出現虛陽外越之兆，體內的邪熱雖然化開了，卻沒有徹底清除，有內傳少陰的的征兆，這才再次出現危兆。”這一番解釋方寒是給司懷中說的，司懷中能聽的明白。方寒給司懷中解釋的時候，也有人再給其他醫生翻譯，其中有些話不好翻譯，對方轉換了一下，大概意思羅蘭德等人還是聽的明白的。不僅僅是中藥，哪怕是西藥，有些藥物也是不能持續服用的。比如一些退熱藥，某些抗生素，也只是在患者出現某種情況，或者情況比較嚴重的時候臨時用來退熱，或者急救，一旦患者病情緩解，原本的藥物就是不能再用的。史密斯不懂中醫，也沒有認真去看方寒留下的醫囑，這才導致出現這樣的情況。“史密斯醫生。”方寒給司懷中解釋之后，又看向史密斯：“現在史密斯醫生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方醫生，我向您道歉。”事已至此，史密斯也只能道歉了。剛才看過病歷，史密斯就知道，這次患者出現病危，是他的原因導致的，有病歷記錄，哪怕是打官司，他也是必敗無疑，他根本沒有辯解的余地。正如方寒所說，方寒人是不在醫院，可遇到當時的情況，上級醫生沒有明確交代，執行醫生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況下，只有兩種選擇。一個就是按照自己擅長的，采用西醫方案繼續治療，一個就是請示方寒，征求方寒的意見。最起碼一點，方寒留下的醫囑是必須去遵從的。首診負責制，這在哪兒都是如此。而且事情到了這一步，還不是最糟糕的。患者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如果方寒能讓患者再次好轉，脫離危險，那么還好一些。哪怕是司懷中追究，想來也不會太嚴重。可一旦方寒不能挽救過來，司念華要是出現什么意外，他史密斯是絕對會被司家告上法庭的。“道歉！”司懷中冷哼一聲：“作為醫生，你們就是這么對患者負責的，怪不得我的孫子在華盛頓醫院治療病情越來越重.......”羅蘭德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說什么了。司懷中發火，華盛頓醫院都跟著被牽連了。這要是司念華出現什么意外，到時候不僅僅他們普霍金斯醫院要被司懷中追求責任，搞不好司懷中還會去查華盛頓醫院。這事要是鬧大了，他們普霍金斯醫院那可就成了笑話了，搞不好全米國很多媒體都會爭相報道。頂尖醫院有頂尖醫院的好處，也有頂尖醫院的壞處。站在風口浪尖，什么事都有可能被無限放大。而司懷中又不是一般的患者家屬，以司家的影響力，要是推波助瀾，普霍金斯醫院絕對會上新聞熱搜，只不過這個熱搜卻是負面的。“我告訴你們，如果我的孫子有什么三長兩短，或者出現什么不可控的后果，我的律師團可不是吃素的。”司懷中這會兒發火，讓方寒徹底見識到了這位華人大佬的氣派。普霍金斯醫院，哪怕是羅蘭德也閉口無言，只能求助于索利斯。“方醫生，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很抱歉，不過我們現在還是要以患者的病情為主。”索利斯再次當和事佬。方寒淡淡的道：“史密斯醫生好像想要重新商議，那就重新商議吧。”史密斯臉色難看。剛才方寒都讓江楓去抓藥了，是他出言阻止的。索利斯看了一眼史密斯，心說你這是何必呢？以索利斯對方寒的了解，要是史密斯不跳出來，這件事方寒八成不會這么揪著不放的。“方醫生！”病房內，氣氛凝重，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江楓已經熬好了湯藥回來了。“給患者服下吧。”方寒接過湯藥，特意檢查了一下，這才對江楓道。不管如何置氣，方寒自然是不會用司念華的生命來開玩笑的。正如索利斯猜的那樣，要不是史密斯跳出來，這件事他是不打算在司懷中面前說的，畢竟他這次是來普霍金斯醫院尋求合作的，還是要給普霍金斯醫院一些臉面的。類似的錯誤在西醫醫院也不算首次發生了，兒童醫院的時候，要不是葛立明見識還算可以，兒童醫院甚至就會出現錯誤。小醫生犯小錯，大醫生犯大錯，只要不是有心之失，只要患者最終無礙，沒必要因為一次失誤就對某位醫生窮追猛打。醫生這個職業是很艱難的，犯一次錯，就窮追猛打，斷了醫生的前程，亦或者讓吃官司，以后誰還敢當醫生？后果嚴重，患者出現意外，醫生肯定要承擔責任，要是問題不大，長個教訓也就罷了。所以方寒剛才就是抱著先醫治司念華的心思，可史密斯卻不干了。這真是.......司念華服了藥，方寒還有羅蘭德等人都在病房候著，史密斯更是一聲不吭，再也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中午十二點，司懷中讓自己的廚子做了豐盛的午飯，親自招待方寒等人，普霍金斯醫院的醫生卻依舊候在病床邊上。索利斯看了看史密斯，微微嘆氣。雖然司懷中并沒有再說什么，方寒好像也就此打住了，可羅蘭德必然是要給司家一個交代的........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