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麗嘉女神發怒了。

孫然趕忙低頭，再行一禮，一臉不解地問道：“我不明白進入亡靈谷後會有什麼危險。而且，我也沒遇到危險啊？”。

但心裏卻是直翻白眼：‘搞這麼嚴肅唬人幹嘛？不過是虛擬遊戲，還真把自己當神啦？’

弗麗嘉女神附體的小仙女可不知道孫然的想法，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覺得你的魔法能輕易對付德科和埃德溫，對吧？”

“對，事實也正是如此。”孫然點頭，對方主動給他找藉口，他自然卻之不恭。

‘呵~’弗麗嘉看着這小夥子的模樣，只覺得這人看着平靜沉穩，實際上內心非常非常驕傲。但是，她也明白，這並不是那種毫無依憑的狂妄，而是一種內斂地、智慧的傲骨，一種對自己掌握力量的極度自信。

就如之前在艾登堡學院一樣，不鳴則已，一鳴則驚天下。

事實上，弗麗嘉十分欣賞這種品質，她覺得自己面對是一塊精緻完美的珍寶。她又想起了奧丁的話：‘這個羅素，你回去不要和他發脾氣，要寬容地對待，讓他認識到亞薩神系的美好。’

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自己鬧情緒很不好，便放緩嚴肅的面容，再次飛到了孫然頭頂，溫言安撫道：“好啦好啦，小傢伙，別鬧脾氣了。回去吧，我們邊走邊說。”

對方到底是女神，孫然同意，開始往遠離亡靈谷的方向走去。

弗麗嘉坐在孫然頭頂，開始娓娓道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阻止你進入亡靈谷嗎？”

“裏面太危險了。”孫然道。

“對，裏面非常危險。亡靈谷。顧名思義，就是黑暗軍團的一個營地。”弗麗嘉道。

“可是他們並不算強大。”孫然道。

“對。不強大，裏面最厲害的就是那個惡魔領主佛萊塔，或許還要加上已經轉爲巫妖的德科，但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你知道。爲什麼在幽語森林這片生機勃勃的森林之中，這麼一個死氣沉沉的山谷能持續存在？”弗麗嘉覺得應該告訴他一部分世界真相，讓他心裏多一些敬畏。

孫然自然明白了弗麗嘉阻止他的原因，無非是神係爭斗的緣故，但他只當作不知，只說出他作爲玩家該知道的部分：“是冥神哈迪斯的力量嗎？”

哈迪斯。冥界之神，黑暗大神，據傳是奧林波斯之王宙斯的兄弟，非常地強大。孫然從綠龍巢穴裏得到新法杖後，更是知道這位哈迪斯，已經擁有了永恆神格。

兩人已經走入了密林。弗麗嘉輕輕地將前方的一根荊棘藤拂向一旁，笑道：“你很聰慧，兩年的學習，也讓你擁有了淵博的知識。你猜的沒錯，的確是因爲他。”

“爲什麼呢？神明不是輕易不干涉凡界的嗎？多少神明的祭壇在戰爭中毀損，也沒見衆神從天界下凡。”孫然配合地問。

“那是以前。以後，亂世將至。神戰也不可避免。你知道嗎？今天因爲你，奧丁神王和哈迪斯差點打起來。”弗麗嘉嚇唬道。

“我？”孫然一臉驚訝，心裏卻在想着‘亂世將至’這四個字，聯繫趙珊查到的線索，隱隱對遊戲公司的策略有了自己的推斷。

‘所謂亂世出英雄，遊戲公司很可能就是用這種方式甄選人才，磨合團隊。我如果想要破局，那只有投身亂世，參與其中，才能在關鍵時候攪動大局。’孫然暗想。定下了日後的計劃。

弗麗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就讓諸神世界多了一個可怕到極點的對手，她依然在耐心解釋着孫然的疑惑。

“對，你有着能讓所有人羨慕的才華，就像是絕世的珍寶。誰都想佔有，如果不能佔有，那就是毀滅。如果他發現了你，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將你轉化成亡靈巫妖，成爲他的奴僕，被他奴役。你甘心那樣嗎？”

孫然搖頭：“不，那我寧願徹底消亡。”

“對。沒錯。哈迪斯褻瀆了生命生死循環的自然規律，他遲早會受到懲罰。想想看，一個巫妖，沒有肉體，沒有知覺，全身冰冷，掛滿了腐肉，散發着難以忍受的惡臭，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和它絕緣，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骯髒、最邪惡、最無恥的存在！”

弗麗嘉揮着手，激動地發表着自己對巫妖的看法，滿臉地憤慨之色。這不是作假，而是她的真實想法，她對所有亡靈都非常憎恨，因爲這和她的審美觀完全背道而馳。

孫然又問：“既然如此，那你在幫助我，也是想奴役我？”

弗麗嘉愕然，問道：“羅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有個著名哲學家說的，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這些時間，我能清晰感覺到你的照顧。這不正常！”孫然按着玩家的口氣說話，同時也在試探這個女神對他的容忍極限。

容忍程度高，那就說明他越被對方看重，以後行事也越加自由。

弗麗嘉感覺自己頭痛起來，勸說一個智慧的理智的法師去信仰神明，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事。

而且這小傢伙說的是事實，沒法反駁，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嘆一口氣，想出了一個說法：“小傢伙，這個世界上，當小樹苗正在成長的時候，總需要大樹爲他遮風擋雨的，不是嗎？”

“不對！”

“哪裏又不對了？”弗麗嘉感覺越來越頭疼，這個小傢伙太較真了，不好糊弄。

“樹苗需要陽光和水，需要經歷風暴和磨難，才能成爲真正的參天大樹！”孫然再一次否認。

“小傢伙，你的信仰似乎不怎麼堅定啊，你在懷疑我，懷疑你信仰的神嗎？”

弗麗嘉覺得這小傢伙的思想很危險，這是聰明人的通病，越是聰明的人，信仰越是薄弱，因爲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獨立思想。

“因爲我找不到你和冥神哈迪斯的本質區別，一切的不同，只是表象而已。”孫然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一臉地認真，看起來就像是在和人辨論，絲毫沒有顧忌到神明的威嚴。

幸好，弗麗嘉是個好脾氣的女神，她善解人意，見少年這幅較真的模樣，非但沒覺得可惡，反倒覺出一分執拗的可愛來。

她溫和地勸導：“羅素，研究魔法的時候，究根問底是個好習慣。但面對神明的時候，最好糊塗一點，不要鋒芒畢露，因爲這可能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你……懂嗎？”

不是每個神明都有她這樣的好脾氣的，在虛擬世界，掌握無限威能後，神明會顯出真正本性，善者更善，惡者極惡。

有些神就容不得任何挑釁，比如宙斯，像今天這種程度的質疑，足夠讓他大怒，然後發出各種可怕的神罰了。

就如他曾經對普羅米修斯干的那樣，讓他一直往山上推石頭，推上又滾下，如此持續不斷，永恆不休，完全是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摺磨。

她說出這種交心之語，孫然就差不多瞭解了自己重要性，對這女神也有了些好感：‘脾氣不錯。這要是換了趙珊，這會兒早就不耐煩了，雷霆閃電什麼的可能不會有，但小小的折磨，那一定跑不掉。’

於是他放軟態度，虔誠地道：“感謝女神的教誨，我記住了。”

“嗯，這就好。”弗麗嘉拍了拍翅膀，從孫然頭上飛下來，懸浮在他臉旁，忽然輕輕探頭，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然後嘻嘻笑道：“你看，這就是我和冥神哈迪斯的不同。在那個老頭那裏，你能找到的就是粗魯、陰暗，還有一大堆惡臭的骨頭渣子，絕對體驗不到這些獨屬於人間的美好。”

孫然立即調動氣血，讓自己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變得微紅，顯出一副少年應該有的羞澀模樣，低頭訥訥無言。

弗麗嘉大笑，心情十分愉悅：‘嗯，真是可愛。這個羅素雖然某些思想十分成熟，魔法水平也明顯超越同齡人，但在本質上，卻還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男孩，真是個小可愛。’

她笑眯眯地揮手告別：“那麼，再見，可愛的小傢伙。記住，沿着法師之路好好走下去，我會在天上一直看着你。”

“謹記女神教誨。”

她飛了一圈，重新回到孫然頭頂，隨後孫然就看到金光消逝，弗麗嘉已經走了。

過了一會兒，露露的聲音傳下來，帶些迷惑：“大個子，我們走了多久啦？”

“不久，才半個小時。”

“你和母神溝通了嗎？”

“嗯。”

“哦，你可真幸福。”露露一臉羨慕，孫然沒多嘴，只是微笑。

接下來時間，孫然一路趕回艾登堡學院。

幾天之後，他就到了學院的外圍，和依依不捨的露露告別後，孫然走入了學院的隱藏結界。

學院裏面早已經被收拾乾淨，從外表看，大致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模樣。

孫然一出現，正在綠地上忙碌一個草坪修理工一愣，然後就將手裏的大剪刀一扔，向學院城堡方向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大喊：“羅素回來了，羅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