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他不敢保證。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在霓虹燈點亮的繁榮世界下，江瀚臣從醫院出來，穿過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最後在此地最富盛名的西餐廳門口踩下剎車。

他將車停在餐廳的露天停車場，推開玻璃門時，門口掛着的風鈴叮噹作響，很有意思。

餐廳裏沒什麼人，這是一定的，因爲他已經包場了。

“幫我選一個一眼就能看到的位子吧。”直截了當地吩咐經理，江瀚臣擡起手將領帶擺正，他一身筆挺西裝相當帥氣，精緻面容透着一絲緊張。

在餐廳中央位子上坐下來，天花板上懸掛的鏤空圓柱吊燈散發着昏黃色的光芒，低頭，桌子上的銀器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經理給他上酒，一邊閒聊，“想必先生一定約了佳人，否則怎能配上佳餚美酒，跟先生您呢。”

“的確是佳人，不過我比較擔心我配不上她。”江瀚臣笑了，端起裝了白開水的高腳杯湊到嘴邊。

“查拉——”紅酒瓶被放置在冰桶裏，經理將冰桶推到一邊，轉而又替他將餐盤擺正，“說來您還是第二位能包場的客人呢，畢竟本店經營一直不錯。”

那第一位呢？也是爲了佳人而花重金？江瀚臣沒有問，只是挑眉。

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跟經理閒聊，直到耳邊響起風鈴聲，才頓住，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門口——只見唐洛然身着粉色套裙，手上掛着毛呢大衣跟圍巾，她連同帽子一起遞給侍者。

雖然離得很遠，但他還是能明顯看得出來——唐洛然似乎不太高興。

而同樣將目光挪到唐洛然身上的經理更是驚訝萬分，激動的反應引起了江瀚臣的注意，他狐疑地回頭，就見經理支支吾吾地解釋，“這不是傅夫人嘛……我剛剛說的第一次，就是傅先生訂的位，他等的人也是她。”

糟糕！

江瀚臣頓時明白過來唐洛然爲何不高興，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堵住想辦法堵住經理的嘴。

“你怎麼不早說呢？我跟子琛是好朋友，這次他讓我先過來訂位，等他過來了，我再退場。”故作鎮定地笑道，江瀚臣笑得爽朗，看上去毫無異狀。

然而心裏差點給憋出內傷來。

好不容易支開經理，唐洛然也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坐下，她還在強顏歡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老實說我有點意外呢，沒想到你會訂在這裏——畢竟這裏價格很高。”

這裏是她再次跟傅子琛提離婚的地方，也是她淚灑當場的傷心地，沒想到還有機會再來，唐洛然突然覺得可笑，奈何眼前的人不是傅子琛，而是江瀚臣。

氣氛有些尷尬，唐洛然別開臉，儘可能裝作若無其事。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隱瞞你，我剛剛纔知道你跟傅子琛來過這裏，很抱歉。”江瀚臣緩緩地打破沉默，深邃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望着她。

嬌軀猛地一顫，她的側臉也隨之僵住，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

不過這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唐洛然驀地苦笑，淡然道，“其實你不用緊張，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受傷的人，我只是本來就不怎麼喜歡這裏。”

說罷，她不自在地環顧四周。

既然如此，那就離開——江瀚臣都來不及開口，就直截了當地拉着唐洛然往外跑，沿着過道衝向門口，趁侍者不留神，一把扯下三腳架上的外衣，拔腿就跑。

不同於室內的溫暖，屋外被層層白雪蓋住，如同置身於冰世紀一般寒冷。

見侍者沒有追上來，江瀚臣停住腳步，鬆開她的手，轉身，先把帽子給她套上，然後爲她圍上厚重的圍巾，他笑言，“我們這樣真像傻子。”

唐洛然喘着粗氣，也忍不住笑。

將毛呢大衣套上，他就立即拉着她回車上，一關上車門，窗外又開始下雪，由星星點點逐漸傾盆。

扭頭看向一旁的唐洛然，江瀚臣仍在笑，柔聲細語，“我帶你到一個地方，路上可能有點顛簸，你稍微忍受一下。”

“沒問題。”唐洛然搓着凍僵了的雙手，爽快地答應此事。

此時時間正好在八點鐘，她的又響起鬧鐘鈴聲，唐洛然將鬧鐘關了，靠在皮墊上，漸漸有了睡意……

……

“洛然，洛然，我們到了。”耳邊傳來的聲音漸漸清晰，唐洛然終於沒辦法無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車頂，而江瀚臣就在她旁邊——他已經站在車外。

她剛剛睡着了？

話說這裏是哪裏？

低頭掃了把臉，唐洛然踉踉蹌蹌地下車，被冷風吹得清醒，她下了車，映入眼簾的不是閉上眼睛之前所看到的繁榮景色，而是一片海面，水漲水落，風起雲涌。

她眨了眨眼，再看眼前的海，發現昏黑的海面上竟然倒映着滿天繁星，遠遠看上去，還以爲是繁星掉落在海中，美得無法形容。

瞪大眼睛，唐洛然扭頭看向身旁的江瀚臣，從海面上刮來的風吹亂了她的髮絲，擋住了她的臉頰。

“想問我爲什麼要帶你來這裏？”江瀚臣也轉頭與她四目相對，儘管視線昏暗，她還是能看清他的模樣——眼角挑起的明眸繡眼眯起，他勾起嘴角笑得溫柔。

唐洛然撥開臉頰上的髮絲，目光仍落在他身上，“爲什麼呢？”

其實不說也可以，她並不強求。

可眼下分明是他要說，既然擋不住她也乾脆爽快一些，讓他把話說清楚，“我想了很久，果然還是沒辦法一直這樣下去，唐洛然，我對你的感情並非普通朋友那個層次。”

明明是難以啓齒的話，但在江瀚臣口中倒顯得自然。

“我喜歡你，不，我愛你，雖然現在說這些可能不合時宜，但我實在沒辦法再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邊，我也想能大方地抱住你。”陸陸續續傾吐心聲，他始終注視着她。

而唐洛然沉默着，忽而將目光轉向海面，忽而又看向他，俏麗面容上的笑意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僵硬，跟有意無意地迴避。

可是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她怎麼想，他都堅持把話說完，“而我帶你來這裏，只是因爲這裏就像是一個阻隔外面世界的異時空，我們在這裏，不必受外界干擾，若是回到現實世界，你不屬於我，我連多看你兩眼可能都會讓你被惡意中傷。”

並不是每個豪門夫人都得遭受這樣的白眼，但唐洛然沒有傅子琛撐腰，她要如何才能在輿論中保住地位？

現在這般小心翼翼，也不過是不落人話柄罷了。

“我也知道你現在還沒處理好跟傅子琛的感情，但我想如果可以，請給我一個機會，你忘了傅子琛，嘗試着接受我，可不可以？”鄭重其事地問道，這次江瀚臣已經把話說盡，接下來只待唐洛然回答。

沉默最讓人覺得煎熬，可她偏偏選擇了沉默。

片刻之後，唐洛然驀地擡頭看向海面，此時海風漸漸停了下來，不再有波紋打碎海面上的繁星。

她勾起嘴角，輕笑着，目光卻帶着一絲悲愴，“謝謝你能對我說這些，我不會拒絕你，但你能不能讓我好好想一想？一個星期也好，一兩天也罷，如果我答案並不如意，你可以離開。”

這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

當然，江瀚臣的態度也很明確，“我會等你。”

他說着，眯起了眼，無視內心流淌的血。

“嘀嗒——”指針走到九點鐘，燈火通明的別墅中除了鐘聲，就再無其他聲響。

本該是安靜的夜，偏偏從一個小時之前就待在書房裏的尹姿，突然崩潰地大叫，“該死的，子琛到底把放在哪裏了？”

她已經翻了一個小時，然而除了一些廢棄的文件，就什麼也看不到。

既然找不到，尹姿也沒法兒，索性自暴自棄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她將放在桌面上的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同時拿出給那個男人打電話。

“嘟——啪嗒”男人接起話筒，還未出聲，她就感覺到他的不耐煩。

好在她也厚臉皮慣了，直接無視了他的不耐煩，沒好氣地問道，“那份視頻你還有沒有？再發給我一份，我需要。”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嗤笑聲。

“你自己不是有嗎？”男人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對她的態度依舊不客氣。

明明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爲了套出視頻，尹姿還是硬着頭皮，一字一頓地迴應，“要是有就不會跟你要了，我跟電腦的文件全都遭黑客攻擊，沒辦法打開，可以說就是一堆垃圾文件。”

她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文件，握住鼠標的手嘗試着在每個文件上都點擊兩下，然而除了一個問號以外，就什麼都沒有。

越想越覺得生氣，她乾脆將文件清空，另一邊再追問男人，“我已經解釋完了，你能把視頻給我了吧，你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丟了。”

由於生氣，她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也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疼痛。

被陣痛折磨得臉色蒼白，她咬牙，等待電話那頭回應。

“我早說過了，視頻只有一份，你自己好好保管，母帶已經被我刪除了，那種沒用的東西，留在身邊遲早是禍。”男人一提起這件事，像是有什麼不愉快的經驗似的，重重地喘了口氣。

什麼！

尹姿拍桌而起，一時也顧不上疼痛，她瞪圓了眼睛，猩紅的雙脣抖動着，“你就這樣刪除了，那我怎麼辦？我能找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