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不經意便到了子時。
這時，漢軍旗諸部都已經退出二三十里、乃至三四十里外，都還沒怎麼紮營，人呼馬叫間，一片亂糟糟。
別看這些漢軍旗奴才跟着他們的真滿洲主子有大便利，各種戰馬、騾馬都很多，可這種急行軍，特別是晚上急行軍，強度還是極大的，此時大家都已經人困馬乏。
這東西也很好理解。
後世，科技文明那等發達，你開大半個晚上的夜車，怎麼着都會感覺到疲憊，哪怕你只是坐車。
就算是什麼頂級豪車、保姆車、乃至是頭等艙也難例外。
別說此時這些漢軍旗奴才們還一直提心吊膽的防着，模範軍的熱氣球會發動突襲了。
這種雙重作用力疊加，他們今晚的強度，怕比開戰都小不了多少。
不過，已經與模範軍拉開這麼長的他們自以爲安全的距離，各人都也是稍稍舒緩下來，各自號令紮營。
多爾袞也派出大量真滿洲哨探，一邊協調各部的工作，一邊死死的盯緊模範軍的動向。
等各部的消息彙總回來之後，都沒有什麼問題，都已經在‘安全距離’，他這纔是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轉而便是有些無言的氣悶，只覺心口裏很不舒服。
大清此時五六倍的兵力於模範軍，整個江北之地，模範軍根本就沒有援軍，完全是孤軍深入，可……
即便是這種狀態，他們此時反而如臨大敵，要死死的防着模範軍……
在大帳內來回踱了幾十步，多爾袞剛準備叫奴才給他拿壺好酒來解解悶，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奴才的欣喜呼聲：“下雨了，哈哈，又下雨了啊。”
多爾袞一愣，旋即不由大喜，忙是出帳去。
正看到。
夜空中一片迷濛，淅淅瀝瀝的雨絲竟然又開始飄散起來，空氣也是冷下來不少。
而且，看夜空中的雲層，明顯很厚實，月光已經越來越稀薄，這雨怕是下到明天早上問題也不大。
“阿哥，下雨了啊，哈哈，又下雨了啊。天佑我大清，天佑我大清啊……”
這邊，多鐸也得到了消息，急急的奔過來，臉上滿是孩子般的欣喜，幾如手舞足蹈，任由淅淅瀝瀝的雨絲灑在他的臉上、身上。
多爾袞臉上露出笑意，心裏卻不由更苦。
十五這廝，原來是何等瀟灑？簡直天不怕地不怕！
便是死胖子在世的時候，他也經常敢跟死胖子硬頂，可此時……僅僅因爲這點小事便……
不過多爾袞的政治覺悟肯定毋庸置疑。
片刻後他便是收斂心神，盡在掌控的笑道：“長生天庇佑，這天命，依然在我大清這邊那！有這場雨在，今夜，勇士們都可以睡個好覺了。”
說着，他笑着拍了拍多鐸的肩膀：“走，十五，咱們先去巡營，等下，一起好好喝幾杯。”
“嘿嘿，好。”
……
這場雨讓清軍各部都頗爲的舒暢，即便是很麼都不論，至少他們今晚能睡個安穩覺了。
這也讓諸部清軍營地內氣氛很快便放鬆下來，時而傳出輕鬆的笑語。
但這場雨對模範軍就有點不友好了。
“怎麼會這樣？這鬼天氣，怎麼這時候又下起雨來了……”
凋零的小鎮裏，模範軍中軍。
張寶珠靠在屋檐的牆根裏，看着漫天飄灑的雨絲，用力的咬着紅脣，只覺肝都有些疼。
徐長青在傍晚時便是制定了周密的計劃，此時，諸多熱氣球兒郎都已經換上了僞裝，做好了準備，已經準備出擊了，可這老天爺，居然又下起雨來了……
這仗還怎麼打？
難道，真的是連老天爺都不站在大明這邊了嗎……
張寶珠不由的便看向旁邊不遠的徐長青。
徐長青此時也有些鬱悶。
他今晚的主要目的，其實並不是偷營，真的去斷漢軍旗諸部的一指，而是想騷擾他們，讓他們睡不好覺，乃至是睡不成覺！
因爲此時距離已經被拉開了，模範軍的熱氣球縱然有着遠超越雙方距離的遠航能力，熱氣球也有着‘暗夜版’的專業塗裝，卻是究竟不是飛艇，不可能有完全的隱蔽性。
所以徐長青自始至終便沒有打算通過夜襲，來找到斬斷大清國手指、殺雞儆猴的機會。
想要解決問題，還是要通過正面戰場！
如果今晚的計劃成功，清軍明天基本上就廢了，乃至後天也要廢了，至少需要兩三天時間來調整。
這就會給模範軍一些緩衝時間，讓徐長青繼續感知戰場，做出更精準的判斷。
可老天爺不給面子，還能說什麼呢？
但徐長青並不氣餒。
須知，意外才是人生的常態。
否則若凡事都能按照計劃來執行，個個都順風順水，那人還不上天了，還能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話說回來，今晚緩一緩倒也不是壞事。
就算今晚模範軍不偷襲他們，他們今晚趕了這麼路，明天再想對模範軍發起進攻，還要趕這麼多路。
按照多爾袞的精明，他是不會做出這種愚蠢舉動的。
這也就意味着，模範軍明天至少會有一天的調整時間。
模範軍此時多了這麼多漢人奴隸，會給糧草帶來不少的壓力，但支撐二十天一個月都沒有什麼問題。
就算清軍再故技重施，徐長青依然有着很充裕的底氣。
想着，徐長青腦海中忽的劃過一道閃電，又有了新的好辦法！
……
次日，如同徐長青判斷的差不多，清軍並沒有再發動攻勢，卻是又驅趕了至少三四萬人的漢人奴隸趕過來。
這幫漢人奴隸基本上全是女人，而是全都是年輕女人，姿色明顯比昨天時那幫女人好很多，個個都皮膚很白、嬌滴滴、柔柔弱弱的。
而這次，這些驅趕着她們的漢軍旗奴才，非但不再虐待她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哄着，讓她們加快速度，就生怕她們有傷亡。
臨近午時，看着這幫可憐的漢人女奴隸們哭哭啼啼的趕到了近前，便是張寶珠也看明白了清軍的用意，不由咬牙切齒：“長青，韃子怎麼能這麼卑鄙啊！這，這不就是想耗咱們的糧草，拖住咱們的腳步嗎！”
徐長青笑了笑，卻沒有太多波動：“寶珠，彆着急。有人才有財。這對咱們不是壞事。先收起心情來，等下，你代表我去安撫她們。就說，你是我的大老婆之一。”
“……”
張寶珠俏臉頓時紅了。
她倒不是怕拋頭露面，畢竟，正宮皇后出身的她，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讓她尷尬的是，徐長青給她的這個身份……
不過她這些時日着實是憋壞了，若是再沒有個宣泄渠道，恐怕也只能跟徐長青撕了，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看張寶珠已經去準備安撫這些女人，徐長青有些慵懶的舒了個懶腰，玩味的看向清軍的方向。
多爾袞想用這種方式來拖垮模範軍，那~，徐長青只能讓他明白，什麼是糖衣吞下，炮彈還回去，賠了夫人又折兵！
……
應對這種流民、奴隸，模範軍早已經很有經驗。
申時出頭，這三四萬年輕女人們便盡數被模範軍收入囊中。
到了這個程度，徐長青也不跟兒郎們玩虛的，直接明言：“此時戰陣內這所有女人，都將是戰後的戰利品！”
這讓兒郎們的士氣瞬時又高了不少，女人們也都是大有安全感。
別以爲被當做貨物沒有尊嚴，又沒有這又沒有那的，卻至少，能讓她們在這個殘忍的世道活下去。
能活下去，對很多人來說，已經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渴望。
之前九仙山之戰，模範軍雖是收攏了近百萬的女眷，但那些女眷，真正的南方人其實並不太多，而且徐長青沒有怎麼封賞給模範軍，而是讓她們成爲普通的民戶。
隨着這些女人們逐漸在海城及周邊紮根，南方女人的優勢便是逐漸顯現出來。
相比於北方的女子，她們不僅皮膚更好，性子也更爲溫婉，特別是揚州附近的女子，她們的那種輕言軟語，對大都出身北方的模範軍兒郎們而言，着實是新鮮。
只可惜，這幫南方女子，特別是這些富庶地方的女子也不傻，她們不是不想嫁給模範軍的兒郎們，卻是不想做妾。
這就讓事情有點複雜了。
許多模範軍兒郎們就算饞的緊，卻也沒啥辦法。
畢竟，總不能休了老婆另娶吧？
模範軍的軍法可不是鬧着玩的，誰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
此時，這幫女人，明顯是揚州周邊地區的，這可都是優質資產啊，誰又能不眼熱，不心動？
張寶珠的能力毋庸置疑，有她代爲安撫這些女人們，徐長青的壓力便也小了許多，可以將更多的注意力關注到戰事上。
但徐長青此時也不敢令江岸碼頭的後續補給運過來。
不出意外，多爾袞他們怕正像是狼狗一般盯着呢！
此時，就算是用腳趾頭想，徐長青也能明白他們的戰略意圖！
一方面是用這些女人們消耗、糜爛模範軍，另一方面，便是狼狗一般盯着模範軍的後路！
只要船隊方面敢繼續給模範軍主力補給糧草，那便是漢軍旗各部，包括真滿洲都要玩命之時。
……
今天一天依然細雨朦朧，不論是清軍還是模範軍，除了哨探、夜不收們比較忙活，其餘大多數人都比較清閒。
這近十萬級別的漢人女奴隸的出現，還是給模範軍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這種天氣，總不能讓這些嬌滴滴的女人們露宿荒野，就算她們二十人、三十人一個大帳，也要划走模範軍三分之一的大帳。
而哪怕模範軍在這個不知名的小鎮子裏又利用油布、油紙的新建了不少的窩棚，依然是消耗掉模範軍四分之一的大帳。
而且，模範軍的機動性也被清軍卡住了，已經很難再往揚州突進。
但多爾袞他們的目光都是匯聚在模範軍身上，也有點怕觸怒模範軍，搞的模範軍提前‘狗急跳牆’，沒敢對揚州城那邊發動攻勢，揚州城暫時還處在安全狀態。
不過只要是但凡有點軍事常識之人，怕是都已經看出來，模範軍此時，已經是進入到了一個恐怖的‘慢性死亡’節奏！
晚上。
忙碌了一天的張寶珠回到徐長青這邊，俏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疲憊，但眼睛卻是頗爲有神，充滿鬥志與憤怒，猶豫了一會才道：“長青，韃子，真的是太可恨了啊。這些姐妹們遭的罪，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我在她們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說着，張寶珠小心的看向徐長青。
“哦？”
“什麼消息？”
徐長青笑着品了一口茶，沒有波瀾的看向張寶珠。
張寶珠一陣無言，忙將她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長青，我聽她們有人說，韃子就是想困死咱們……而且，韃子應該已經……在南京傳播開這種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