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主子，快，先衝出去！”
“速往南面突圍，不要管其他了，人先出去再說……”
“往那股山泉方向衝，都給老子麻溜點……”
“快跑哇……”
恐怖的熱浪爆裂着翻滾，熊熊火勢幾如要將夜空都引燃，無數的噪雜呼喊中，偌大的山間已經一片混亂，一時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
戰爭中，最怕的便是建制被衝散。
而想取勝，最好的方法也是先衝散敵人的建制。
彈指間，從鬆錦崛起到此時，已經晃晃數年，徐長青很瞭解清軍，清軍同樣瞭解徐長青的手段。
在第一時間發現已經中招，不好再反抗之後，清軍的決斷也是相當果決的，就是一個方略，分散突圍，絕不跟模範軍糾纏。
很快，山間的清軍便是化整爲零，化爲一股股，都是以真滿洲爲核心，朝着四面八方強行突圍。
站在此時徐長青所在的山頭位置看過去，就恍如一片池塘被引燃了，一條條泥鰍正拼了命的往外跳。
徐長青也不由暗暗點頭。
女真一族能走到此時，絕不僅僅只是運氣。
他們那等框架與建制的穩固程度，某種程度上，模範軍可能都不能比。
實在是太好分辨了。
普通的奴才根本就不用多想，跟着真滿洲大爺衝就完了，畢竟真滿洲大爺的命，肯定要比他們這些奴才值錢許多。
但女真一族能建立起這樣的威勢，也不是憑空得來，是老奴和皇太極、多爾袞三代領導者拼命打造而來。
哪怕是到此時，徐長青也沒有真正斬破真滿洲的這種控制力與影響力！
不過，他們想突圍出去，儼然沒有那麼容易！
眼見大勢被控制的差不多了，徐長青冷笑：“通令前方，把那些山澗、谷口都給我封死了，爲兒郎們爭取時間！另，讓大家都機靈點，把所有林子都給老子引燃了！”
“是！”
秦東旭早就等不及了，滿臉漲紅、強自壓抑着心中興奮去傳令。
直到此時，他這才明白，他和徐長青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如果按照他的思慮來，至多隻能毀掉清軍的熱氣球營地和部隊，勢必會讓清軍警覺，但此時，徐長青卻是生生將多鐸部這兩萬多清軍、一萬餘高麗軍，生生的給包圓了。
“嗖嗖嗖嗖……”
“啪，啪啪啪啪……”
很快，激烈的信號彈升上天空，炸開一朵朵璀璨的煙火。
與此同時，各種抹了熒光的旗幟也在諸多山頭飛舞，將徐長青的最新命令迅速傳遞到一線。
“弟兄們，堵路口了，別讓狗韃子跑了，哈哈！”
“狗日的還想跑，先把那片林子點了……”
“老張，左前方三十度，大約三十五步，看兄弟我給這幫狗韃子來一記狠的！”
“好來……”
隨着徐長青的最新命令傳達到一線，熱氣球兒郎們迅速活躍了起來，紛紛開始秀起來。
這也是模範軍的老規矩了，先整體，再個人。
先在整體上把大局穩住，剩下的修補工作便到了個人的表現時間。
此時這個時代，娛樂太匱乏了。
種種原因，這些年引領風騷的不是才子就是佳人，的確是能滿足人們一部分的精神需求，但這儼然還遠遠不夠。
模範軍到此時，這個套路已經頗爲純熟，每一場大戰，都要推出一個英雄來，直白說，就是造出一顆‘星’來。
而今天的戰鬥，其他諸部模範軍顯然都是配角，只有他們這些熱氣球兒郎纔是最大的星！
如此狀態，誰又能不賣力？
“轟隆！”
“轟隆隆隆……”此時風已經小了許多，加之戰場整體是東西走向，迎着今晚這幽幽的小北風，恰是炫技的好時節。
無數熱氣球兒郎，不論是駕駛員還是投彈手，都拿出了他們的看家本事，要做今晚村裏最靚的仔。
卻也直接導致清軍迎來了地獄般的噩夢。
恐怖的熱浪不斷綿延，越來越多的山林被引燃，許多明明可以突圍的路口都是被淒厲的火牆堵死，更有一部分區域，雖是隻有一小部分火牆阻隔，頭頂上卻是有着數架熱氣球不斷盤旋，擺明了就是讓他們過去送人頭。
這讓清軍的心態逐漸開始出現崩盤。
“明狗太陰了啊，主子，咱們再不衝出去，事情就不好辦了哇……”
“我艹徐長青的十八輩祖宗啊，跑，往山上跑……”
“誰能打下一架熱氣球來，爺我賞他一千兩銀子……”
各種叫罵聲時而響徹，一股股泥鰍般的清軍不斷的調整着方位猛衝，天地似乎正在變成一鍋‘紅燒泥鰍湯’。
多鐸和羅洛宏兄弟、鰲拜等人，此時已經退到了戰場西面的中間位置，差不多還有幾千人，但爲了避免被模範軍的熱氣球盯上，都是化整爲零，分成一股一股，多是幾十人一隊，朝着四面尋求生機。
可惜，效果並不好。
這裏的山勢本就疊伏，火勢燒起來熱浪翻滾，又帶起諸多煙霧，加之今晚又飄着雪，一時半會間，根本就找不到生門。
“爺，不能再這麼墨跡了，再墨跡下去，怕模範軍的主力就要包過來了，不若，咱們直接拿人命衝出去吧！這火勢把地都燒熱了，咱們把身上糊上些泥漿子，機會應該不弱！”
混亂中，鰲拜已經急紅了眼，急急過來保護多鐸。
事情已經到了這般，也來不及思慮太多了，總是要有人得付出代價，但同時，這卻也是個巨大的機會。
鰲拜可不傻。
如果放棄了多鐸，他就算是能跑出去，也沒個卵用的，非但前程盡毀，他自己怕也得給多鐸陪葬。
反之，若能救出多鐸，哪怕本部遭受重創，問題卻並不會太大。
依照多鐸此時的底子和能量，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幫他把這種損失補回來。
多鐸此時卻出奇的冷靜，臉上竟有些不悲不喜、超凡脫俗般的表情，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鰲拜的話，而是靜靜的盯着天上飄飛的熱氣球。
即便此時的混亂中，能看到的視野並不是太好，但多鐸的眼力，卻是可以清晰的看出來，模範軍的熱氣球，不論是飛行高度，穩定性，以及投彈手的效率，都不是此時的清軍可以比擬的。
只可恨那，他事先沒有得到足夠的情報，還是過於輕敵大意……
否則，此次這高麗戰場，必將成爲他的磨刀石，用模範軍的鮮血，來鑄造他的榮耀與氣運！
“砰砰砰砰……”
這時，不遠處的方向已經傳來了犀利的鳥銃聲，這聲音對這些真滿洲而言實在太熟悉了，正是模範軍的鳥銃聲。
儼然，模範軍的主力部隊已經逼近他們外圍了。
鰲拜急急道：“爺，不能再拖了哇，等模範軍那幫雜碎再近點，咱們想走都不好走了哇……”
多鐸很想保持平靜，卻終究是控制不住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旋即，猛地睜開，一咬牙道：“走！”
“喳！”
鰲拜一行人都是大喜，忙又分散成數股，迅速的朝着周圍沒有什麼鳥銃聲的方向狂猛突圍。
……
“差不多了，開花彈壓制，把這些狗韃子的骨頭給我敲斷了！”
這時，山頭方向，徐長青又下達了新的命令。
很快，又有諸多信號彈升騰，在天空中激起一朵朵美妙的煙火，許多返航裝載開花彈的熱氣球也重新升空。
燃燒彈圍困的能力的確強，殺傷性卻是隻能算一般。
此時，模範軍的幾部主力基本上都已經抵達戰場方向，已經可以開始真正的吃肉了。
“轟隆！”
“轟隆隆……”
不多時，近百架裝載了開花彈的熱氣球便開始在山間遊蕩起來，朝着人羣密集處投放下一顆顆激烈的開花彈。
這瞬時帶起了巨大的波動。
饒是清軍對防範模範軍的開花彈都已經很有經驗，可這種局面下，清軍中的夜盲症患者還是太多了，遠不如白天麻溜。
無數開花彈的灼熱砂石鐵片飛濺之間，總有倒黴鬼要中招，登時便是止不住的哀呼慘嚎，連連打滾。
即便這些倒黴鬼並不是太多，可這種例子擺在眼前，便是許多真滿洲的心理素質，都是遭不住。
一旦心慌，就會更想突圍。
而一旦更想突圍，就會出現亂子，從而露出破綻。
模範軍的熱氣球兒郎儼然都是極爲的有經驗，就是在等他們露出破綻，然後再施以致命的打擊。
窸窸窣窣的雪片子不斷飄飛，偌大的山間戰場，逐漸開始化爲了人間地獄，完全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徐長青身邊，張寶珠已經不敢再看。
她恨韃子，刻苦銘心的恨，韃子毀了她太多太多，但她畢竟信佛多年，此時，着實是無法應對這種場面。
其實她也很痛恨自己，爲什麼這種時候還會有這種婦人之仁？
可是沒辦法，她終究是凡人，無法邁過心裏的那道坎，便也始終無法超越自己。
就當張寶珠幾乎要陷入一種無比痛苦的幻覺當中的時候，忽然感覺，她被擁入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然後便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戲謔道：“寶珠，還記得咱們前面打個那個賭嗎？我好像要贏了啊。”
“噯？”
張寶珠陡然回神來，俏臉不由一片羞紅，忍不住低低啐了一口。
誰能想到，這種時候，這個節骨眼上，徐長青這廝居然還有這方面的心思……
不過看着徐長青戲謔的笑意，她很快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俏臉卻是更紅，嘴上卻不服輸的道：“神氣什麼？我還沒輸呢！我纔不怕呢！”
說着，忙是瞪大眼睛看向前方戰場，那種懼意與糾結，很快便是飄散無蹤。
看着張寶珠又重新找回了狀態，徐長青也是輕輕一笑，迅速將注意力轉移到戰場上。
徐長青和張寶珠的小動作，旁邊的樸恩熙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可此時，她卻根本沒有看的意思。
更沒有絲毫要討巧爭寵的想法，整個人恍如被雷劈過，身體的控制權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
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很強，早就聽說過模範軍裝備先進，早就聽說過徐長青幾如從無敗績。
可聽是一回事，真正的親眼看到，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尤其是此時這般，幾如是星球大戰一般的飛沙走石，直將樸恩熙的三觀碾的粉碎！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仗，竟然還可以這麼打？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敢想啊，模範軍的武器裝備竟然先進到了這個程度……
依照模範軍的火力等級，莫說是在這山間了，莫不是，那傳說中的平城，在他們的腳下，也只是……無物……
樸恩熙之前面上雖是尊重徐長青，也在不斷的用各種方式、甚至放棄她的尊嚴來討巧徐長青。
但她的心底深處，卻未嘗沒有像是那些傳說中的巾幗英雄一般，帶領高麗走上一條真正自由的路。
可在此時……
樸恩熙再不敢升起半絲這個念頭。
嗯，當丫鬟其實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