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着顧橫波的關係，再加之柳如是跟寇白門和陳圓圓也認識，又通過才情結識了李幼薇、吳三妹衆女，大家相處的都很好，所以，在次日下午，她便是有了跟徐長青單獨聊聊的機會。
官廳不遠處一家幽靜典雅的茶室內，柳如是猶如畫中仙女，嫋嫋的親手爲徐長青衝着茶。
可徐長青此時卻有些沒精神，不僅時而打着哈欠，還經常走神的看向窗外的暖陽。
昨晚上，徐長青着實累的不清，先去袁貴妃那邊照顧了好一通，又回到了後宅陪了吳三妹一晚。
男人也難那。
見徐長青明顯心不在焉，柳如是不由用力的咬住了紅脣，只覺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什麼意思？
徐長青連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沒嗎？
她柳如是，真的就這麼不堪？
老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在沒有領悟之前，柳如是一直覺得海城是前線，就算是繁華也只是徒有其表，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然而，等她真正來到海城，見到了海城的壯闊與繁華，尤其是親身體會到了徐家後宅的悠閒與舒適之後。
她的心態已經失衡了。
她的錢閣老的確是名滿天下，可，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啊。
更不要提，此時，徐長青儼然纔是大明最有底子、最有實力的掌控者，就算是錢謙益，也只能來捧徐長青的臭腳……
這不比不知道，一比……
“伯爺，請喝茶。”
見徐長青根本就不理會她的茶藝，柳如是也懶得賣弄了，加快流程衝好茶，盈盈端到了徐長青面前。
“哦？謝謝。”
徐長青這纔回神，看了看茶杯中猶如仙女般舒展的新葉，笑着看向柳如是道：“這是雨前的新龍井吧？柳大家有心了。”
見徐長青終於正眼看她，柳如是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下意識挺胸擡頭，要把她最美好、最驕傲的東西，展現在徐長青眼前，笑道：“伯爺好眼力。今年天氣變換，杭州那邊收成也不是太好，這雨前龍井，比往年要貴了一倍多呢。”
“呵呵，那我這糙人倒是暴殄天物了。不過還是謝謝柳大家，謝謝錢閣老的厚愛。”
看徐長青喝了口茶，又疲倦的打了個哈欠，柳如是一時真有些忍無可忍了。
徐長青這廝，真的就這麼瞧不上自己嗎……
徐長青這時也注意到了柳如是的變化，忙笑道：“柳大家不好意思，這幾日公務繁忙，沒怎麼休息好，若有怠慢之處，還是柳大家海涵那。”
“伯爺，您客氣了，倒是如是冒昧，耽擱伯爺的時間了。”
柳如是也不知怎的，火氣止不住的就往胸口竄，話語中也不自禁的帶上了三分火藥味道。
就算當年顧橫波最鼎盛、她還是個柴火妞的時候，她便自認不會比顧橫波差了。
在沒來海城之前，她也一直是這樣以爲的。
畢竟，她可是徐佛一手帶出來。
但此時……
看柳如是有了火氣，徐長青這纔開始正視她，笑道：“柳大家此次親自來海城，不知錢閣老有什麼指示？”
其實徐長青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補覺，錢謙益之流，徐長青從來就沒有放到過眼裏，一羣投機客而已，什麼時候心情好了，隨便丟跟骨頭他們就能圍上來。
不過眼前畢竟是佳人，又跟自家後宅很熟，徐長青也不想回去後被大小老婆們聯合起來數落。
見徐長青終於端正了態度，柳如是這才舒緩了一些，眉眼間又恢復了她的驕傲，道：“伯爺，咱們東林的意思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這都這些時日了，快半年過去，咱們卻一直沒有新的年號，這也不是事兒。正巧史部堂、馬督衆人，把事情推給了咱們東林，相公便讓妾身先過來，詢問下伯爺您的意思。”
柳如是說着，波光流轉，看向徐長青的眼睛，那種驕傲仿若要往外溢出來，就如同一隻驕傲的白天鵝。
但徐長青聞言卻是微微皺眉。
錢謙益好歹混了大半輩子了，怎麼着之前的教訓還沒長記性，現在八字剛有一撇，就想越俎代庖？
不過看了看柳如是，又想了想柳如是剛纔的話，徐長青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錢謙益這種老油條，怎麼可能會犯這種失誤？
當年的滑鐵盧，直接導致他退出仕途，恐怕早已經覆盤無數遍，傻子也能想明白了。
但眼前，他的這位寵妾，卻是說出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儼然，絕不是他的本意。
這是眼前的佳人，要越俎代庖啊。
“伯爺，您，您笑什麼？”
柳如是忽然被徐長青搞的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這時也回過神來，眼前的徐長青，可絕不是那些哪怕她已經嫁了人，卻依然心甘情願捧她臭腳的才子們，這是個手握雄兵、可以直接撥動天下走向的梟雄啊……
“呵呵。”
“沒什麼。不知柳大家，這是錢閣老的意思，還是，東林的意思？”
徐長青玩味的看向柳如是。
“額……”
柳如是頓時愣住了，一時間後心中都開始有冷汗翻涌出來。
真正冷靜下來，她也意識到了她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從她小嘴中說出去的這看似輕飄飄的話，卻是極有可能，決定東林的命運，自然也包括她的老相公……
如果徐長青真的因爲此，而遷怒東林……
她一時都不敢再往下想啊……
忙道：“伯爺，剛纔，剛纔是妾身口誤了，妾身的意思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希望伯爺您和皇后娘娘這邊，能，能儘快把新國號定下來……”
見柳如是還不是太笨，徐長青一笑：“這事情，徐某會盡快通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不知錢閣老還有什麼指示？”
……
“嗚嗚嗚，眉姐，我，我犯錯了，嗚嗚嗚，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呀……”
與徐長青聊完，柳如是便直奔徐府，然後來到了顧橫波的院子裏，抱着顧橫波就哭起來，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怎麼了，如是？剛纔不還好好的嘛？”
顧橫波剛剛哄着徐馨睡下，還沒來的及收拾，純素顏，也顯得有幾分慵懶。
不過，饒是這般狀態，她的氣質也是穩穩壓制住柳如是。
無他。
底氣而已。
顧橫波此時是徐府、包括整個山東左協的四夫人，哪怕之後朱媺娖要入徐府，她的排名也不可能退後太多。
而且顧橫波有一個只有她和徐長青知道，從未跟任何人提及的祕密。
她可是徐長青的第一個女人，更是爲徐長青誕下長女。
縱然徐馨算不得是嫡長女，可小東西在各方面的待遇，各方面的條件，與嫡長女根本無異。
甚至此時外界早已經公認，徐馨就是徐長青的嫡長女，包括徐長青也是如此。
更別提，顧橫波此時自己的產業，早已經有大幾十萬兩之巨，而且還在飛速的蓬勃發展。
甚至很多時候，她都懶得去查賬了，因爲她的產業實在太多了，老是對這些動心思，會變老……
此時，她的這種底氣，又豈是柳如是這種單薄的寵物般交際花可比？
“嗚嗚嗚，眉姐，是，是伯爺那邊，人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伯爺，伯爺好像對人家有敵意……”
美女總是有美女的驕傲。
加之柳如是早在很小的時候，就與顧橫波很熟，也不遮掩，直接把從徐長青那邊受到的冷遇，倒苦水般全都吐給了顧橫波。
顧橫波聽完不由莞爾：“你呀你，還是以前的脾氣。徐郎那邊那麼忙，每天都有數不完的事情。你還耍脾氣，他怎麼可能慣着你？而且，這種東西牽連這麼大，徐郎又豈能不謹慎？好了好了，別委屈了。明天，咱們家要出去踏青，你去不去？”
“啊？踏青？”
柳如是瞬時止住了眼淚，“眉姐，我，我可以去嗎？”
顧橫波愛憐的點了點柳如是的額頭：“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這事兒你若是處理不好，回去不得受委屈嗎。行了，別哭了，等我收拾一下，咱們去買些衣服，明天美美噠。今晚，徐郎要是到我這邊來，我再跟他好好說說……”
……
“喲，四夫人，您請，您快請。咱們店裏剛上了一批新貨，正等着四夫人您過來漲漲眼呢。”
舒適的馬車在一路恭敬聲和諸多高大親兵的護衛下，不疾不徐來到了海城的商業街。
柳如是好不容易調整好了情緒，可一進這家富麗堂皇的店門，頓時又止不住的吃味起來。
看着顧橫波恍如貴妃般盈盈點了點頭，淡然自若間便帶着她進入了華麗的有點不像話的店內，直接來到貴賓間坐下，柳如是的這種吃味迅速膨脹到了一個極點。
憑什麼啊。
到底是憑什麼啊。
她柳如是在江南的名氣，此時絕對要穩穩壓制過顧橫波數倍，可此時，兩人真正的生活，完全就是天壤之別……
別說江南沒有海城這般繁華奢華的店鋪了，就算是有，她又豈能享受到這種賓至如歸般的待遇？
很快，看着掌櫃的親自端上來甜點，老闆很快也過來，奴才般點頭哈腰的問候，親自爲顧橫波服務，把最好的衣服拿上來讓顧橫波先選，柳如是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
這人和人，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呢？
老天爺怎麼就如此不公，要這樣對待她呢？
蒼天啊，大地啊，她柳如是的命，難道真的就這麼苦嘛……
“如是，想什麼呢？來，看看這件衣服怎麼樣？我看挺適合你的，明天踏青穿，肯定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