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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血殘明 - 第二百三十一章 信用字體大小: A+
     

    大年三十,崇禎八年的最後一天。

    天色微黑之時,當塗江面出現了連綿的漕船,陸續向碼頭停靠過來,

    龐雨剛剛下船,他身後陸續有新的漕船到達,停滿了沿江的泊位,岸上架起了幾十口大鍋,一些士兵在此忙碌,鍋中升騰起陣陣白煙。

    附近的商鋪都已經關門,守備營登陸之後,原本有些閒散百姓,此時也逃得不見蹤影,後勤任務只能靠船隊自己完成,漕幫

    這是船隊的第二個集結點,當塗江段與後世不同,長江河道在明代不停變化,此時航道以江心洲的右汊爲主(注1:不是南京江心洲。),同時出於安全考慮,龐雨選在在南岸的碼頭停靠,而非和州碼頭。

    從當塗繼續向下遊進發,就會直達南京,龐雨需要在這裏最後一次確認南京方向的消息,並確定登陸地點。

    一羣把總已經在岸上等待,楊學詩和江帆也在其中,他們是隨着水師的小哨船前出哨探,行程比龐雨早一天,見到龐雨後立刻迎過來。

    “大人,確認和州被流寇攻陷,流寇屠城兩日。”

    龐雨站在碼頭往江北看去,目光穿過漕船的桅杆,能看到江水遠處的江心洲,和州就在江心洲的對岸。

    他年初從南京返回的時候,就從採石過江,在和州停留過,和州的城池不遜於桐城,沒想到兩天時間就被攻克。

    “有沒有上岸哨探?”

    “陳如烈帶哨騎和水營陸戰兵於昨日午後登岸,抓獲岸邊紮營的馬兵一人,確認是高疤子所部,據其交代將前往江浦,只是……抓捕時驚動了流寇,有一名陸戰兵未曾返回。”

    “被流寇抓了還是死了。”

    “陳如烈不知他是死是活。”楊學詩低聲道,“陸戰兵招募不久,雖是水性好,但技藝普遍不精,此次登岸時不遵號令,上岸亂砍亂殺,以致抓俘費時引來流寇馬兵。”

    龐雨手撐在桌沿上,看了一會和州的位置後向他問道,“他們偵察之後,流寇有沒有什麼異常?”

    “今日午間哨船看到,流寇在向東移營,官道上全是人馬車架。”

    龐雨心中鬆一口氣,只要流寇不是向西就好,否則他還不知道怎麼辦。

    姚動山大咧咧的接道,“那還不如就在陸營選些會水的,不然流寇也不會跑。”

    龐雨面無表情,陸營的幾個把總對於水師陸戰兵頗爲牴觸,這次登陸哨探又捅了簍子,斥候失陷於敵營,反倒可能被流寇問出了守備營動向。

    如果高疤子得到安慶空虛的結論而掉頭向西,那陸戰隊確實就弄出了大事,好在流寇那裏,經濟規律更重於戰略目標,陸戰隊就只能算闖了小禍。

    不過今天有點像告狀的意思,現在在場的只有一個任大浪屬於水師,他也不出頭幫陸戰兵說話,可見陸戰兵在軍中確實沒有地位。但建立陸戰隊是龐雨一力堅持,此時幾個人的話,似乎是軍中對這個決定的反彈。

    低頭想了片刻道,“莊朝正你覺得陸營是否擅長登岸哨探?”

    莊朝正一直沒說話,但似乎早有腹案,聽到問話後立刻答道,“屬下覺得陸戰兵招募之時就選的會水性和跑過船的人,這類碼頭上的事,或許陸營選幾個也行,但若是要在荒野地方上岸,必是陸戰兵更好。”

    龐雨聽了微微點頭,侯先生留意到這個動作,眼神看看其他人後道,“屬下也認爲,水營陸戰兵此乃首戰,雖有人失陷,但完成抓俘重任,可謂瑕不掩瑜,有功就當賞。”

    “侯先生的見解,甚爲貼切。”

    姚動山眼睛轉轉,不敢再說話,其他幾個把總聽了,都明白了龐雨的意思,狀告陸戰兵的話題告一段落。

    龐雨適時轉換話題,“當塗縣衙可有人來。”

    江帆低聲道,“城門緊閉,屬下投書進去,言稱安慶營兵救援江南,一直無人迴應。”

    “南京什麼消息。”

    “八賊正在攻擊江浦縣城,有江南官兵過江救援,至二十七日未曾聽聞被攻克。”

    一張地圖在桌案上展開,龐雨現在知道流寇尚未過江,救援仍是在江北進行,目標是江浦和六安,需要確定的,就是在何處登岸。

    “馬先生有沒有消息過來,巡撫衙門有沒有明確的軍令讓我營救援何處,在何處登岸?”

    江帆搖搖頭,“南京戒嚴之後,馬先生給何仙崖帶過一封信,請大人留意浦子口鎮,之後南京城內混亂不堪,各處城門戒嚴,通往句容的道路車馬塞途,何仙崖過不去句容。”

    王增祿試探着問道,“和州流寇既是要往江浦,那就是要與八賊合營,我軍是救援江浦縣城還是浦子口?”

    地圖上江浦縣的東側,標註着一個紅色的點,寫着浦子口三個字,這也是他一直沒能定下來的,就是在何處登岸。

    年初從南京返回時,他還專程從和州前往江浦縣,來去匆匆只是看了城池,與當地人並無交流,甚至忘記了看渡口,以他的理解,應該在城南靠江處。

    流寇接近之後,龐雨在碼頭收集江浦情報,才得知江浦還有一處要點,就是浦子口鎮,此處是江浦的舊城所在地,因爲長江河道北移,城池被淹了一半,便將縣城遷往曠山口,也就是現在的江浦縣,舊縣城就成爲了浦子口鎮。

    明代在江浦境內駐有五個衛所,其中四個在浦子口,只有一個在江浦縣城,萬曆年間地方官重修了浦子口被水毀的南牆,形成了七個城門、四個衛所的城池,光從防衛來看,可以稱得上是江南第一鎮。

    浦子口有兩處重要的渡口,分別是浦子口渡和宣化渡,都在浦子口城南,是從江北直達南京的主要渡口,對江南的重要程度來看,還超過了江浦縣城。

    龐雨的救援計劃並不完善,沒有參謀人員給他詳細規劃,而龐雨自己也不知從何處着手,他能參照的只有救援桐城和潛山,只需要把兵力投送到救援地點,救援的目標是很明確的。

    但這次從樅陽出來,才知道沿江救援比安慶內部救援複雜百倍,各地收集到的消息都有差異,流寇數量龐大兵分數路,匯合地點很可能就在江浦,這也讓龐雨更加擔心,如果自己這一千六百人直接登岸,會不會遭到衆多流寇圍攻。

    在向江浦調動過程中,沿江各處都有碼頭,張國維發佈了驅逐江船的命令,但和州、巢縣這些江北區域都不屬於應天管轄,不知是否在清江,如果流寇在這些地方得到足夠船隻,同樣對江南形成威脅,而過江就是應天巡撫轄區。所以龐雨在沿途設置集結點,一是集合掉隊的船隻,二則要巡查江防,明確流寇有無過江企圖。

    就如流寇在黃河澠池南渡一樣,渡過黃河之後,大明的腹心地區就此糜爛,局勢一發不可收拾,現在當塗一帶並無江南官兵部署,所依靠的就是這條長江。

    目前流寇的主力確定是在江浦、和州,雖然和州流寇在往東移營,但高疤子曾在河南聲東擊西調開了盧象升,仍不得不防和州流寇掉頭過江,那邊江浦又正在遭受圍攻,守備營兵力的調動需要儘快決定。

    王增祿遲疑了一下道,“流寇若是要在江浦匯合,其數可達二十萬之衆,和州此一股,只有高疤子和闖將,哨騎按巢縣營地規模估算,數量約十萬,比江浦少了一半。是以大人未必要在江浦上岸,大可在和州登岸,想那流寇多少要畏懼,或許就往北走了,亦是救下了江浦。”

    江帆轉向王增祿,“若是和州流寇返回交戰呢,我營反而被流寇牽制於江岸,一旦開始交戰,要撤走便不易,江浦在此期間被流寇攻克,如何向張都爺交代。”

    王增祿毫不退讓道,“據大人彙總流寇慣例,破城後必留駐三五日之間,以徹底搶掠城中錢糧,此次兩日便匆匆離開,必是因逮拿陸戰兵得知官兵臨近,可見其仍畏懼官兵,我營上岸定讓他們破膽,哪還敢回頭交戰,況且就算在江浦上岸,咱們營也未必不被圍困於江岸,江浦流寇少說也是和州兩倍。”

    一直沒說話的侯先生道,“那也是江浦的江岸,應天巡撫轄下,江南兵馬糧草可以接濟,在這和州算是如何。”

    王增祿轉向侯先生,“江浦流寇可能數倍於和州。”

    候先生聽了也不說話,後邊的姚動山吼道,“數倍好,就多殺他數倍。”

    在場的楊學詩、任大浪、莊朝正三人低眉順眼,沒有參與議論。

    龐雨一直在聽,場中似乎只有王增祿提出登陸和州,其他人還是認爲應該登陸江浦,不過這與他的想法相同,想想後開口道,“增祿考慮的,是由和州救援江浦,威脅流寇的後路,也是一種可以選之策,達成目的有多種路徑,這一點增祿做得不錯。只是目前江浦已經在被攻擊狀態,和州流寇又有移營的動向,是以我等出兵的首要目標,仍是救援江浦。”

    龐雨此話說畢,王增祿也不再堅持,微微把頭垂下。其他幾人聽龐雨的意思,是直趨江浦,但到底是在哪裏上岸,仍是沒說明白,也沒人發問。

    龐雨見沒有人再說話,便對幾個把總道,“各部清點所部到達當塗數量,酉時末刻之前彙報中軍。”

    等到幾個把總行禮離去,這裏還剩下江帆和侯先生,龐雨看了片刻地圖,突然開口道,“你們覺得,對張都爺來說,到底是浦子口要緊,還是江浦縣要緊。”

    侯先生和江帆對望一眼,很快明白過來,龐雨自己也還沒想好,到底是要協守江浦,還是協守浦子口。

    江帆等了片刻,見侯先生沒有說話的意思,才低聲說道,“屬下覺得,江浦縣治與和州、含山、全椒並無不同,只是江北一縣城爾,那浦子口則是江南鎖鑰。對張都爺來說,江南纔是根本,只要流寇不過江,江北都是枝節。”

    龐雨又看向侯先生,那侯先生愣了楞,知道不說不行,才遲疑着說道,“可江浦戒嚴之後,若是切實清江,那江北已無船隻,就算浦子口丟了,流寇其實也是過不了江的。浦子口是一個鎮,而江浦是一縣城,應天巡撫轄下的縣城,丟了一個鎮,皇帝那裏未必理會,丟了縣治卻總是顯眼些。”

    龐雨揉着額頭,“浦子口與江浦相距二十里,若是浦子口登岸,需要在陸地行軍二十里救援,途經橋樑三座,穿過至少十萬流寇的營地,難度恐怕不小。若是直接救援江浦,我營可以在八字溝渡口上岸,此地濱江,距縣城八里,距浦子口十里,對圍城流寇的威脅就大了。”

    江帆咳嗽一聲,“屬下的坐探傳回消息,八字溝渡口是客船過江渡口,碼頭不算大,未必停得下如此多兵船,這次水營操船的船頭很多也沒去過這個渡口,若是登陸時不順,後面的漕船擁堵在渡口,甚或那流寇馬兵聞訊而來,就怕我軍立足未穩,倒是那浦子口渡碼頭寬廣,又有浦子口城池掩護,船頭也都去過,大可慢慢上岸整隊。”

    “待本官想想。”龐雨覺得有些頭痛,他一個從未領兵的人,在安慶內線作戰還好,特別是史可法一起的時候,各地多少要接應,目標也單一。現在領兵在外,任何地方都要計議周全,又沒有什麼宿將來給他支招,所以他特意支開了幾個把總,以免他們覺得自己沒有決斷。

    在八里溝渡口登岸,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但那裏位置在江浦和浦子口之間,能策應兩個城池。不利的方面,就是這裏碼頭狹窄,流寇距離多遠也不清楚,有點類似於敵前登陸。

    他回頭往碼頭下看了一眼,仍有漕船不斷到來,泊位上桅杆林立,但頂端的三角小旗顏色混雜,這面小旗的顏色是區分各司的。從上一個集結地出發時是編組好的,經過航渡之後,到達時各編組已混亂不堪,兩個時辰也未必能完成集結。這種狀態若是作敵前登陸,就只能祈禱敵人也一樣混亂。

    頭腦中有點紛亂,龐雨搖搖頭,他還有一點時間下決定,但從當塗出發之前,他必須定下登陸地點。

    總體而言,這次的情報比年初好了很多,他回頭看看江帆,目前江帆算是編外人員,但實際上就是情報頭子,這次還幫助完成了一部分後勤準備,當塗的糧食就是預先買好的,還準備了。

    龐雨對江帆道,“此次漕幫表現上佳,你方纔說那江浦的坐探,去了短短時間就能傳回有用消息,也是可用之才。”

    江帆連忙躬身,“不敢當大人謬讚,此次也非全部有用,全椒一人失了消息,和州這坐探也並未提前傳回消息,還是留駐當塗的人手從過江百姓那裏知道的。”

    “和州的探子可逃了性命?”

    “就是大人見過那譚癩子,他僥倖得逃,昨晚哨船在下游沙洲遇到此人,已帶回當塗。”

    龐雨笑笑道,“和州此次殺得甚慘,他能逃命確實幸運。”

    “城中幾無生還,驅趕入江者上萬,只有極少人游到江心洲,其後又凍斃大半,譚癩子是因預備有船,入江後還救了兩人。”

    龐雨饒有興趣的道,“那兩人比譚癩子還幸運。”

    江帆見龐雨眉頭舒展,連忙湊趣道,“兩人我都見了,男子是和州一竹木商人之子,有個生員的身份,還入了復社,那女子則是……”

    “你說他家中是商人,又是復社士子?”

    江帆詫異的點點頭,他不知道這有什麼奇特,安慶也有不少復社子弟,但沒見龐雨這麼在意過。

    “他是一個人逃出,家中其他人呢?”

    “據他說都被流寇殺了,他親眼所見,原本流寇打算留他,不知爲何當日又一起趕入江中。”

    龐雨嗯了一聲,露出點微笑道,“立刻帶他來見本官,凡是能找到的和州倖存百姓一起帶來。”

    ……

    “告訴你們說,龐大人這次召見,就是要見我譚牙,你們算是上輩子修了福分,碰到我譚牙,纔有幸能見得咱們安慶大仙般了不得的人,龐大人啊,這次必定是要給譚爺我賞賜的。”

    碼頭不遠的地方,譚癩子一邊說着,又把衣袖撈了一把。他當日逃到江中沙洲,在漁民避風的地方找了活路,晚間就被小哨船帶回了當塗,這身衣服是在碼頭一個破開的門市裏面找的,有點太大了,但好歹能保暖。

    一羣和州百姓跟在他身後,孫媳婦和那同船年輕男子也在其中。

    譚癩子有些興奮,通紅的鼻頭下面,鼻涕又竄了出來,譚癩子本來想吸回去,但想到馬上要見龐大人,譚癩子用手捏在兩邊,呼的一聲擤了出來一大串。

    用長長的衣袖抹了一通,譚癩子感覺鼻腔裏面通暢了,回頭去牽那孫媳婦,孫媳婦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道,“奴,奴家自己走便是。”

    譚癩子也沒想其他,嘿嘿笑道,“咱們保了性命,和州左右回不去了,過得兩日咱們就回安慶,譚爺我還存有幾十兩銀子,有你好日子過。”

    此話一出,後面人羣都露出羨慕的目光,他們都是和州人,此時個個一貧如洗,自然對譚癩子的家境羨慕有加。

    譚癩子說罷大搖大擺的走了,那同船的年輕男子看看孫媳婦,欲言又止道,“孫姑娘你……”

    孫媳婦臉上一紅,跟着人羣一起走了,那年輕男子只得快步跟上。

    很快到了碼頭上,前面站着成羣的紅衣官兵,接着有人領路,一羣百姓戰戰兢兢的跟着,直到一個年輕的將官面前。

    譚癩子幾步趕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人譚二林見過龐大人,見過江幫主。”

    那年輕將官隨口道,“此次你坐探和州,可謂忠心可嘉,先去歇息吧。那位復社的劉公子在何處?”

    他說罷就在那江幫主的陪同下往後面走去,譚癩子呆了一呆,趕緊又跟了過來。

    龐將軍直接到了那年輕男子面前,其他人爲軍隊的氣勢所迫,都跪了下去,年輕男子也不由自主的跪下,“見過大人。”

    龐雨一把扶住,“劉公子家中可是在和州經營竹木生意的?”

    這話一出口,後面的人都詫異的看向那劉公子,連劉公子自己也驚訝非常,遠在安慶的一位將軍,如何知道自己家中情形。

    “大人,我家確實賣竹木的。”

    “敢問令尊名諱。”

    “家父劉光遠”

    “果然就是劉光遠。”龐雨猛地一拍手,把衆人都嚇得一驚,他跟着就動情的拉住劉公子的手,“對了,就是叫劉光遠,你爹可告訴你他在安慶大江銀莊存有一筆銀子?”

    劉公子茫然的搖搖頭。

    龐雨滿臉激動,“你爹在安慶大江銀莊存下了五百兩銀子,準備在安慶購竹木所用,是大江銀莊的貴客,未曾想還未用便遭此不測,臨來之時大江銀莊的掌櫃託我一定要找到劉掌櫃,天可憐見。”

    那位劉公子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在悲痛之餘,但他很清楚知道,他爹已經五六年沒去過安慶,怎麼會有一筆五百兩銀子的鉅款在那裏,什麼大江銀莊更是聞所未聞。

    他身後的百姓一片譁然,這個劉公子哭了一整天,大家原本都是一窮二白,哪想到有這種好事,轉眼間劉公子就成了有錢人。譚癩子的鼻涕又流出來一串,掛在嘴上也沒發覺。

    周圍的親兵也一頭霧水,難道龐大人出發之時就知道和州被攻破了。

    “本官即刻派人送你去南京,劉公子勿要再擔憂生計,大江銀莊最講信用,一定會把此存銀給你。”

    龐雨招招手,兩個親兵過來,帶着那稀裏糊塗的劉公子走了。

    龐雨回頭走開一段,低聲對跟着侯先生道,“這個劉公子的事蹟,侯先生你寫一篇稿子,一定要寫明,劉公子自己不知道存銀,是大江銀莊主動找到劉公子,不但讓他領了家中存銀五百兩,還一路護送他到了南京,家族血脈得以保全。儘快寫,儘快送去南京,刊登在江南時報上,最快速度加印一刊。安慶守備營救援南京,也要寫在這一刊上,但劉公子纔是頭條,儘快速辦,多花點銀子也無妨,現在人心惶惶的時候效果最好。”

    侯先生也是一頭霧水,但龐雨催得急,他只得趕緊去辦。

    譚癩子湊到龐雨身邊,被郭奉友一把攔住。

    他期期艾艾的道,“大,大人,我家以前也賣過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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