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北動作一頓，也反應過來，詫異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宋邵霆，你剛纔是聽見了嗎？你是不是聽到我的聲音了？！”
“小北！”
他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抱緊了懷裏，抱得緊緊的，欣喜地在原地轉起了圈圈。
“我聽到了！小北，我真的聽到了！”
“哇哦，太好了！”
“小北！“宋邵霆俯下身，想要親吻她的脣。
葉小北的身子突然一震，雙眼猝然睜大，“額……”
然後宋邵霆就眼睜睜看到有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擡頭，一個圓孔赫然出現在玻璃窗上。
巨大的恐慌感籠罩了宋邵霆，他鬆開臂膀，就見到葉小北的胸前多了一個血洞。
大片鮮紅的顏色浸染了她淺色的裙子，那麼觸目驚心。
“小北！”
他用力地搖晃着她，可是葉小北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爲什麼？
爲什麼他剛纔什麼都沒有聽到？
窗外有兇手，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周遭就好像是靜音了，槍聲、腳步聲、窗玻璃被打穿的聲音、子彈飛來的聲音，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耳邊明明就很安靜啊，那爲什麼葉小北還會中槍呢？
脖子有被掐緊的感覺，他感到呼吸困難。
“小北，小北！”
看到她胸前的血洞在放大，他發出嘶聲力竭的低吼，可他竟然聽不到自己的喊聲。
宋邵霆駭然不可置信，他的雙手沾滿了紅豔豔的鮮血，整個人不停顫抖。
“小北！”
“小北！”
鮮血蔓延過地板，在空氣中凝聚成黑色，化作黑暗的藤蔓，一直從四周爬到了屋頂。
光線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直到他被完全圍困在黑色的魔爪中。
宋邵霆捂着胸口，猛然睜開眼睛。
英氣的俊臉上冷汗涔涔。
他劇烈地喘息，臉色蒼白，黑瞳之中還帶着未消的恐懼。
“宋邵霆，我在呢。”
黑暗中，葉小北擰開了檯燈，眯起眼睛看着驚魂未定的宋邵霆。
正想扭身去給他拿張紙巾擦擦汗，腰身被猛地抱住了。
宋邵霆抱着她的腰不放，刺刺的頭髮扎隔着睡衣紮在她肚子上。
“好癢哦。”她輕笑，卻忘了他聽不到，還想講個笑話讓他放鬆下的。
她伸出手，撥開他額上汗溼的碎髮。
另一隻手拿過手機，在上面直接錄音，“你怎麼了？”
輸入法會直接給她轉換成文字，她舉給宋邵霆看。
宋邵霆看到了，卻依舊死死抱着她，不說話。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他不穩的呼吸聲，一起一伏的。
“你夢到我死了。”
葉小北平靜地對着手機錄下這幾個字，大概因爲知道只是夢而已，她的語調顯得異常冷靜，毫無波瀾。
可宋邵霆看到這幾個字眼，還心有餘悸，他無法忘記那個可怕的夢，接受不了夢中葉小北全身是血的樣子。
他的脊背和頭髮都是
溼的，在夜裏，感到了身體有絲絲寒意，即便葉小北抱着他，他都感覺不到溫暖。
葉小北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溫柔地捧住他的臉，直接用小手給他擦着汗。
他伸手一拉，葉小北的臉俯下來，他精準無誤地吻住了她的脣。
他渾身是汗，那麼熱，嘴脣卻那麼涼，涼到兩人相貼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心顫了下。
他在她的小嘴上肆意輾轉，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氣息，還有她的溫度。
這一切讓他感知到她是真實存在的，那只是一個夢，她並沒有離他而去，她還好好的。
吻着吻着，宋邵霆開始動手動腳，但不同於過往，今晚他的動作不含情慾。
他的手指摸着她的五官，從耳朵，到眼睛，一點一點細細描摹，勾勒着她的眉眼、鼻子、下顎的曲線。
待他放開她的脣，他的手依然緊緊箍在她腰間，“不許離開我。”
他忽然霸道地說，口氣和眼神皆深情中帶着一丁點兇惡。
深情是給她的，兇惡……好像是說給命運聽的。
就連老天都別想違抗他的旨意，如果上天要強迫他們分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浴血而戰。
葉小北溫柔地親親他的額頭，對手機說：“恩，宋邵霆，別怕，是噩夢。”
宋邵霆盯着那手機屏幕看了很久，才說：“關燈睡覺吧，明天是平安夜，我們還要去逛街。”
“嗯，那我們手牽手睡。”
……
時間如白駒過隙總是過得很快，在威廉城堡度過了十來天，今天迎來了西方傳統節日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
還以爲今天凌晨宋邵霆做了個噩夢，這一覺必然要睡得久一些，哪知道她睜開眼睛，就撞入一雙燦若寒星的深瞳。
“你怎麼醒這麼早？”她驚訝地張開嘴，指指他。
宋邵霆看着她笑了笑，看上去有一絲疲累，葉小北伸個懶腰，撐起上半身湊近了看他，發現他眼角下方有一圈淡青色，這不是黑眼圈是什麼？
他該不會……
一夜沒睡吧？想到這個，葉小北的一顆心突然難受起來，悶悶地泛疼。
她伸出小手，撫摸着他的臉頰，自從他失聰後，他眉宇間總帶着股愁緒，到底是給他造成了困擾和打擊的，他都沒以前那麼愛逗她了。
【爲什麼不睡？睡不着嗎】
“不敢睡。”
“……”葉小北的心被擊中。
“怕睡着了，夢魘又來找我。”他輕輕地說着，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苦澀。
葉小北低頭，親親他的下巴，在手機上寫【既然知道是夢，那就是假的啊，假的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那種感受太真實了，直擊心臟。”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劍眉斂起，好像現在還在抽痛。
葉小北摸着他刺刺的鬍渣，眼神透着心疼【那現在天亮了，會不會好點？不如現在睡？】
“……”
看到他有些頹廢的臉色，想睡又不安的樣子，葉小北補充【放心吧，我哪兒也不去，仍然陪着你】
他一直都是強大而無所不能的男人，第一次像現在這樣，流露出無助恐懼的樣子，
像個小男孩，需要依賴她。
宋邵霆怔了怔，也不知道想了什麼，良久才慢慢搖頭，“不了，我也不是很困，起牀洗漱吧。”
【你確定？】她略帶擔憂的眼神。
“我確定，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國外的聖誕節你一定沒有見識過，會有很多活動的，我們還要一起出去看看。”
說着，他率先起牀走了下去，葉小北抱着被子坐在牀上，神情還有些發怔，逆光裏，沒人看到她眼中閃過淡淡的晦澀。
惡夢裏，宋邵霆不斷喊着“小北，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
那沙啞而充滿無望的嗓音，在漆黑的夜裏迴盪着，聽得葉小北陣陣心驚。
是多可怕的惡夢啊，竟把宋邵霆都嚇成了這樣，其實她的後半夜，也並不睡得安穩。
老天爺——
她轉了個身，跪在牀上，雙手合十，虔誠地在心裏祈願：不對，是上帝，求你一定要保佑宋邵霆，保佑他趕快好起來。
……
當傭人通知葉小北今天早餐可以在隔壁餐廳享用的時候，葉小北的一顆心都要雀躍起來了。
自從威廉夫人把芬妮介紹給他們，大小姐是天天纏着他們，美其名曰，跟着葉小北學習中文。
天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是想趁機接近宋邵霆，但威廉夫人的面子又不能拂，倒是便宜了宋邵霆，每晚纏着葉小北索要草莓，然後天天秀給芬妮看。
大概是外國人比較開放，芬妮看了許多天也沒生氣，該來的照來，一點退縮的念頭也沒有，葉小北早煩她了。
“芬妮小姐呢？”
傭人回答說：“今天是平安夜，芬妮小姐跟着夫人去教堂做禮拜了。”
“做禮拜啊。”很好。
耳邊終於不用再聽到芬妮蹩腳的中文了，其實芬妮的發音真的是不錯，可惜太字正腔圓了也不好，你能想象電話語音版的天氣預報連續一小時在你耳邊播報嗎？
“這魚的肉非常美味，我好喜歡它啊，宋，你喜歡吃它嗎？”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宋，我們要一起去打高爾夫球嗎？”
“宋，你今天還是聽不到我說話嗎？我陪你去科德醫生的小診所去看看，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總之，往往很簡單的一句話，從芬妮的口中出來多少顯得很贅述，聽多了就覺得挺累的。
今天她不在，終於能好好吃一頓自在的早餐了。
【太棒了，今天芬妮陪着夫人做禮拜去了，不會來打擾我們吃飯了】葉小北在本子上興高采烈地寫下這一段。
宋邵霆給她盛了鮑魚粥遞過去，“那你今天高興就多吃點，多補充營養，否則晚上都不夠我折騰的。”
【呀，你又開始不正經了，快吃！！！】
小方桌上，他們兩個人面對面而坐，葉小北一舉一動都落在宋邵霆的眼底。
她是吃貨屬性，遇到好吃的臉上就會流露出滿足的神情，雙頰塞滿了食物顯得鼓鼓的，像條小魚一樣可愛。
長睫毛顫啊顫，撲扇撲扇像兩把扇子，弄得人心裏癢癢的，軟到一塌糊塗。
忽然，夢中葉小北中槍的樣子劃過眼前，她全身沾滿鮮血的樣子又出現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