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邵霆朝着急救室匆匆奔去。
手術室門口，紅燈亮起，所有人一律不得進入。
一名護士戴上口罩，腳步匆匆地要進去，宋邵霆叫住了她，說道：“A型血，裏面的人是A型血，請趕快給她輸血。”
護士的腳步遲疑了下，“你是病人家屬嗎？”
“對，她是我愛人。”宋邵霆的嗓音啞得不成調。
“好的，那你趕快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吧。”護士遞給他一份文件。
宋邵霆想擡起左手接過，劇痛讓他一下子皺緊了眉頭。
護士見狀，幫忙擡着文件，把你遞到他右手，宋邵霆在簽字的時候，整個人還在顫抖。
是他毀了葉小北，曾經那麼愛笑的一個女孩兒，如今走上了這樣的極端，是他一手毀掉的，他折斷了她的翅膀。
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太過深情，護士小姐看得一陣動容，安慰他道：“放心吧，你愛人一定會好起來的，你這麼愛她，老天一定會保佑她，以後要好好珍惜哦。”
“……謝謝。”
“你自己也要保重，趁手術，趕快去包紮下，我進去了。”
“護士。”宋邵霆叫住她，不知道是不是頭頂的燈光太亮，落在他深邃的眼眸裏，折射出晶瑩的光芒，“拜託你了。”
羅騫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宋邵霆坐在急救室門口的椅子上，雙頭抱着頭，彎腰弓背，就像一個暮年的老頭子，毫無生機，失魂落魄。
“少爺……”
“爹……”羅騫的手中拿着一個猴子公仔，就是小小葉。
他再晚到一步，小小葉就要被丟進垃圾車了。
聽到羅騫叫他，宋邵霆才後知後覺地擡起臉，他的眼中佈滿了紅血絲，就像一個剛剛從戰場廝殺回來的人——和死神爭奪葉小北。
擡頭他看到急救室的燈還亮着，頹廢地揉着頭髮，“怎麼還沒好？”
“……”羅騫轉身看看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邵霆忽然看到了小小葉，問她：“還能檢測到她的數據嗎？她怎麼樣了？”
羅騫晃了晃手中的公仔，解釋道：“玩偶不慎進了水，有些功能暫時失靈了。”
宋邵霆伸手接過小小葉，捏了一下她的肚子，她只發出一聲沙啞的“爹”，然後就沒聲了，就像是沒電了的樣子。
跟在宋邵霆身邊這麼多年，羅騫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副樣子，落寞滄桑得不像話，和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爺判若兩人。
他注意到宋邵霆受傷了，驚訝道：“少爺，您受傷了！”
下午宋邵霆去飆車他是知道的，可是宋邵霆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跟着，誰跟着就解僱誰，他也沒辦法。
比起斃了誰，羅騫這樣忠心耿耿的手下更怕的是被解僱，因爲他們不怕死，就怕少爺不要他們。
看起來，少爺一定是在飆車的時候出了意外。
“少爺，葉小姐還在裏面搶救，您先去看一下醫生吧。”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宋邵霆急匆匆跑過去。
羅騫又看到他的腳步不穩，想必是腳上也有傷了，唉，他深深嘆口氣
，爲了那個葉小姐，少爺就算作廢人也願意麼？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是他以前最大的忌諱。
他一直都說，人該爲自己而活，現在呢，他有了軟肋，一言一行都脫軌了。
“醫生，她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人是搶救過來了，可是……”
“可是什麼？”醫生凝重的臉色讓他的心一緊，
“可是病人似乎遭受過很大的打擊，她的求生意志非常弱……”
不等醫生說完，宋邵霆就要衝進去看她。
醫生阻攔道：“哎，你先彆着急啊，雖然她的狀態不算好，但人是肯定沒事了，現在她打了麻醉還在昏睡，讓她好好休息下吧，你自己的傷也要重視，別她好了，你又倒下了。”
宋邵霆對醫生後面的話充耳不聞，他只知道葉小北的求生意志非常弱，是啊，割腕那麼痛苦的自殺方式她都能用，她還怕什麼呢？他就是一心求死的。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呢？就是他自己！
想到這兒，宋邵霆無限厭惡起自己來，恨他自己爲什麼要對葉小北苦苦相逼？
想到生日宴，那無果的求婚儀式，他內心的悔恨就無限放大，若是當時就求婚了，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他們不僅不會吵架分開，寶寶也會安然地在她的肚子裏，再有大半年，他們就都升級做爸爸媽媽了，到時候就不是公仔圍着他們叫爹地媽咪了，而是一個真實的糯米糰子，一個有血有肉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想着想着，宋邵霆感到眼眶發熱起來，有什麼情緒在噴薄而發，差點讓他控制不住自己。
隔着病房的玻璃，宋邵霆遙遙張望了一眼還在昏睡中的葉小北，然後他轉過身，像一頭戰敗的雄獅，耷拉着全身英氣的毛，去了一間科室檢查。
“嚴重骨裂！”老醫生嘖嘖感嘆，“年輕人啊，不要仗着自己年輕身體好就隨意揮霍自己的健康，老了以後有的你們受啊。”
宋邵霆一心記掛着葉小北，哪有閒工夫聽別人說話，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耐。
老醫生見他淡漠的反應，只當他是聽不進自己的話，下手一個用力，宋邵霆“嘶”了一聲。
羅騫條件反射，差點就想揍人，還是宋邵霆伸出右手擋了下。
“好好做你的本分就行，其他的話少羅嗦。”羅騫很不客氣。
老醫生這下倒來氣了，真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啊，氣得他兩條眉毛倒豎起來，“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啊，不聽老人言，在醫院還想動手呢？”
“不好意思，我這朋友衝動了點，麻煩你快點。”
老醫生給他看傷的過程中，宋邵霆一言不發，要不是他那故意的一下，他連眉頭都沒皺過，到他這骨科來的，哪個不是痛得死去活來的，大男人也嚎得跟殺豬似的。
老醫生心底裏還是很佩服宋邵霆的毅力和膽量的，“小夥子，我看你生的相貌堂堂，怎麼就學人喊打喊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呢？這次虧的是手腳，下次毀了臉，可你有爹媽哭的，白瞎了這麼好的一張臉。”
“多謝提醒，我只是急着去看我愛人，麻煩你快些。”
“看你
愛人？你們怎麼了？”原來自己誤會了，他們並不是古惑仔啊，那凶神惡煞的，還以爲是黑幫尋仇被打傷的呢。
“一點小車禍，不礙事。”
“車禍啊，年輕人，我勸你這事不能亂來，手臂嚴重骨裂，我建議你做個腦部CT，排除一下腦震盪的可能。”
“不必了，謝謝。”手臂打了石膏之後，宋邵霆就帶着羅騫離開了。
老醫生在裏面哀嘆連連，“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了。”
……
夜裏十二點的時候，葉小北悠悠轉醒了。
眼前漆黑一片，她以爲自己真的死了。
只是這麼黑，這是地獄吧？
靠，不會人品這麼差吧，她感覺自己上輩子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沒道理死了就下地獄吧？
要說爲數不多因爲她而死的人，比如李嘯天、茱莉等幾個雷驍的手下，他們本身就不是好人，只能說是死有餘辜吧，這筆賬不應該算在她的頭上啊。
“咕咕咕……”黑暗中傳來了幾道聲響。
好像是肚子餓的聲音啊，難不成人死了還能感覺到飢餓？
葉小北轉動脖子，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也沒有黑白無常的影子，真奇怪，死了以後難道靈魂一直在黑暗中飄蕩嗎？連個歸所都沒有，太悽慘了吧。
宋邵霆根本就睡不着，一直閉眼靠在沙發上，他聽到了咕咕叫的聲音，還以爲是自己額了一天，肚子叫了。
可是他沒有胃口吃東西，過了會兒，又聽到了咕嚕嚕的聲音。
這次他很確定，不是自己。
葉小北！
他從沙發裏起身，衝到了牀邊，打開燈。
“啊！”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朝自己襲來，葉小北嚇得叫了起來，可因爲身體虛弱，發出的聲音並不大。
燈點亮的一瞬間，她看到了宋邵霆那棱角分明的輪廓。
宋邵霆也看到了她睜開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太好了！她終於醒了！
葉小北的眼中卻出現了由震驚到恐懼的變化，“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裏？宋邵霆，我被你折磨得還不夠慘麼？爲什麼我死了，你還不能放過我！”
宋邵霆原本還溫情滿滿的臉一黑，他好不容易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醒來第一句話就這麼不領情，無異於是一盆冷水當頭灌在了他的身上。
“葉小北，你這麼想死嗎？”他的雙瞳緊鎖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裏迸出來，葉小北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紅血絲。
她沉默着，對他的質問無可否認，她確實是抱了必死的決心的，蕭蕭呢？怎麼沒看到她？
還有，她摸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不知道她的遺書去哪裏了，萬一被宋邵霆給看到……
“別亂動！”她的手上還在輸液，這樣很容易翹針引發出血。
看得出來，他還是關心她的，只是動動手而已，他就這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他的好只是一時的，她不能再做那撲火的飛蛾了，傻乎乎地一頭栽進去，遲早把自己焚燒得灰飛煙滅。
她扭過臉，“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