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羲完全不聽勸，他倔強地盯着商淨，吐出沉沉兩個字：“放手。”
商淨不放手，她沒看見的話，她可以不管程羲，可現在，她看見了，她無法不管他。
她堅持地道：“回家去程羲！”
“我不用你管！”程羲撕扯着喉嚨，低吼出聲，隨即，又冷冷地自嘲一笑：“我都差點忘了，你早就不屑管我了。我住院的時候，你甚至不願意過來看我一眼。現在，又何必在意我喝不喝酒？”
商淨和程羲，吵過無數次架，也分合過很多遍，問題一直都擱在他們之間，他們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刻意忽略，卻忘了，攢久的失望，就像定時炸彈一樣，總有爆炸的一天。
現在，就是了。
她不去醫院看程羲，是要讓他清楚明白，他們之間，真的完蛋了，是要他徹底死心，結果……
商淨不由嘆氣：“程羲，你可以不可以成熟一點？我知道你想報復我，可是，你喝酒喝到住院，又怎樣？這樣做，就能夠傷害到我嗎？身體是你的，到頭來，受傷的人，不過是你自己。”
“報復？”程羲喃喃地自言自語，彷彿，聽到可笑的笑話一樣，笑得眼睛泛紅：“商淨，你沒有心，可我有！你分手後，可以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可以對我不聞不問，可以跟別人親親我我，可我不行！我就是個傻子，直到現在，我心裏還是捨不得傷害你！”
商淨聽後，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個容易心軟的女人，相反，她的心腸比其她女人要硬得多。
可這一刻，面對程羲說的話，她難免有些心酸。
想擁有一份天長地久的感情，真的需要很多方面的因素配合。她和程羲，則是個失敗的例子。
“就當是我辜負了你的感情，可以後的日子這麼長，你總會遇到另一個女人的。老實話，現在，我真的覺得是我配不上你。”
商淨從不貶低自己，但，這一刻，她是真心這麼覺得。
程羲對感情，很投入，很專一，可她，做不到他這樣的。
她始終有所防備，給自己留有退路，一旦發現，結局不是她想要的，她則會鬆手，撤得一乾二淨。
以前，沈瀾總說她配不上程羲，她覺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可現在，她確實是配不上程羲對她的感情。
他很好，而她，終究理智大於愛情。她可以沒有愛情，但，不可以沒有自我。
“不是的……不是的……”程羲喃喃地搖頭，不想聽這種話，不想聽她說自己配不上他。
“程羲，你認認真真看看我，我除了長得好看一點，還有哪裏和你般配的？你喜歡畫畫，可我對畫畫卻沒有興趣。你每次開畫展，都叫我去看，可我總是答應後又顧着忙工作，忘了你的事。你爲我畫了一幅畫，可我直到我們分手之後，我纔看過那幅畫，才知道……你還爲我做過這麼一件事。”說着，說着，商淨不禁苦笑起來。
愛情就像一個雙面的鏡子，程羲做得不好，可她呢？她又有哪裏做得好了？
所以說，他們會分手，並不意外，反而，是註定的必然。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不要再說了！”程羲惱火一般，用力扒着自己的頭髮。
他突然抱住了商淨，滿身的酒氣，染上她的肌膚。“我知道原因，我一直都知道原因。你不喜歡我周圍的朋友，你在我家裏，總是在忍耐遷就，我媽又總是揹着我找你。我明知道你那麼驕傲，可我卻什麼都沒有做，一直要你爲我忍氣吞聲。”
“阿淨，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肯定不會再軟弱，我肯定會站出來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也不會再人看不起你……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
程羲懊悔的話，說出了問題所在。
這個問題，可大可小。
如果，商淨的性格，能再軟一點，沒有這麼強硬，也許，她就能忍下來。
可是，又能忍多久呢？
一場受盡委屈的愛情，忍到最後，只會變質。
何況，商淨的性格，不適合委屈。
商淨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心酸，唏噓，卻不是惋惜。
她坦白地說：“程羲，我們之間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這個問題，一直都存在着，以前，解決不了，以後也是解決不了的。”
程羲抓着商淨的肩，漲紅着臉，着急保證道：“不會的……你相信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這次，肯定能解決的！”
商淨微微攢眉，她的肩有點被程羲抓疼了，他以前，不是這麼急性子的。
“車來了，你先回家吧。”商淨看到她叫的車，終於來了，連忙轉開話題，她不想和程羲再爭論下去。
她和他，這次真的無法回頭了。
她不能總是重複着以前的事，和他複合，這次，大概是她忍耐的最後了。
程羲不肯上車，他在看商淨，一直在看她，彷彿，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對他的不捨，可……沒有。
他的阿淨，變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不自覺變了。
又是誰，改變了她？
“你是不是……愛上其他人了？”程羲苦澀開口，心痛得不能自己。
商淨聞言，猛地一愣，竟然無法組織語言，反駁。
愛上其他人……誰？
慕西顧嗎？
她……是喜歡慕西顧的，可到愛上他的地步了嗎？不見得，她也不知道。
“我……”商淨混亂開口，卻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程羲情緒激烈地抗拒着，捂住自己的雙耳，自欺欺人地逃避着。
商淨可不准他逃避，上前用力扯下他捂住耳的手，狠狠地說醒他：“程羲，不管怎樣，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是認真的，這次，我不會再和你複合了，你放棄我吧！”
程羲張嘴怒吼：“我讓你不要再說！！”
一串手機鈴聲，打斷了商淨和程羲之間的矛盾對峙。
兩人慢慢地稍微平靜下來。
“你的手機響了。”商淨出聲提醒。
程羲卻一臉無動於衷，擺明是不要接聽電、話。
“聽一聽吧，也許是你媽打來的。”商淨不喜歡沈瀾，很不喜歡，但，不可否認，沈瀾很疼程羲。
“我不聽。”程羲僵着臉，面色更寒，似乎不喜歡商淨提起沈瀾。
商淨不強迫他，不過，她和他再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拿出手機，想給蘇薇打個電、話，讓蘇薇過來一趟，接走程羲。
手機屏幕亮起時，她看到有十個未接電、話，全是一個人打來的——慕西顧。
剛剛在酒吧應酬時，她把手機調成了無聲，沒想到，竟然錯過了慕西顧的這麼多通電、話……
商淨眸光閃爍，指尖一滑，把通話記錄都刪除掉，然後，撥打了蘇薇了的手機號碼。
她打了兩次電、話，蘇薇才接起，顯然，蘇薇不想聽她的電、話。
相同的，要不是爲了程羲，她也不樂意找蘇薇，聽蘇薇諷刺的語氣。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三更半夜擾人清夢，你以爲人人都像你這麼愛夜蒲嗎？”蘇薇態度很差，她以前是看在程羲份上，纔對商淨客氣的。
現在，她的口吻，毫不掩飾對商淨的憎惡。
商淨不跟蘇薇一般見識，說真的，她出來工作這麼久，什麼人沒見過，蘇薇這種，她真的沒精力跟她玩手段。
“程羲喝醉了，你過來一趟接他回家。”
商淨話一說出，蘇薇那邊立刻有所收斂起來，不再那麼急於諷刺商淨。
她沉默了一下，才問商淨：“你怎麼又和程羲在一起了？你還嫌傷他不夠深嗎？”
“我的事情不用跟你說清楚，程羲在洞湖的酒吧裏，你快點過來吧。”說完，商淨即刻掛掉電、話，免得蘇薇再問東問西。
再怎麼樣，這也是她和程羲之間的事，蘇薇不必要知道那麼清楚。
***
蘇薇是關心的程羲的，她暗戀程羲的事，在他們那個朋友圈裏，幾乎是衆所周知的事。
他們那羣人，也在有意無意地撮合程羲和蘇薇。
所以，商淨的出現，一點也不討好，在程羲那羣朋友的眼中，商淨纔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程羲越是喜歡商淨，他的那羣朋友，就越是排擠商淨。
蘇薇很快就趕到過來，程羲一開始，還要拗着不願意離開，最後，抵不住酒勁上頭，他還是被蘇薇扶上了車，走了。
深夜兩點多的街頭，萬物寂靜，只剩下商淨一人，她突然感到一種孤單的寂寞。
***
商淨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深夜三點鐘。
她踩着高跟鞋上樓，帶着一身的疲倦開門，進屋，卻發現家裏的燈光，亮堂着，沙發上，正坐着一個俊俏的男人。
“慕西顧？”商淨心頭涌起莫名的心情。
有人在家裏等她門，讓她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的，彷彿不那麼寂寞。
她脫下高跟鞋，換上舒適的拖鞋，走進客廳。
慕西顧知道她回來了，動了下，站起身，面色沉如水：“我打給你幾十通電、話，你爲什麼不聽？”
商淨放下包包，坐在沙發上，歇息道：“我在忙着工作，沒聽到，這麼晚你怎麼還過來？”
慕西顧傾下身，湊近商淨身上嗅了嗅，不答反問：“你身上的酒氣很濃。”
“是嗎？”商淨不以爲然，也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息，確實有點濃。她說：“今晚在應酬上喝了點酒。”
“就這樣，沒其他了？”慕西顧似話中有話，面色沉沉的。
商淨聞言，不由蹙眉，似也看出慕西顧的不對勁，他很少在她面前擺面色給她看的。
她不明所以地問：“什麼意思？”
慕西顧不喜歡單單打打，乾脆挑明來說：“你怎麼不說說，你今晚上在酒吧裏遇見程羲的事？”
商淨的眉頭皺得越發地緊，她霎間冷下聲音：“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纔發生的事情，慕西顧這麼快就收到風聲？他在她身邊，插了眼線？
“我想要知道，總有辦法能知道的。”
慕西顧其實，沒有在商淨身邊插、眼線。
只是，今晚商淨應酬的客戶，是他介紹過去的，他和那個劉總，很熟，他讓對方多點關照商淨一下而已。
所以，今晚商淨和程羲一起離開酒吧的事，他很快就收到了劉總的告知電、話。
“現在是凌晨三點鐘，看你和程羲離開酒吧的時候，才一點多，你和他去哪了？”
商淨的好心情，被慕西顧的質問完全給毀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自己不是一個人，結果，到頭來，她依然是一個人。
果然，她不該對慕西顧產生期待的。
她無力冷笑：“你這算什麼意思？試探我嗎？慕西顧，我最討厭被人試探了！”
慕西顧不喜歡商淨變回這樣子，他和她，明明漸漸熟悉了彼此，可她，總是能忽然變得若即若離。
他不安，怕她會和程羲複合。
“你要是沒做過，怕什麼被人試探？”
商淨離開了沙發，懶得跟慕西顧吵。
慕西顧卻不讓她走，抓住她纖細的手臂，執着地問：“你是不是還喜歡着程羲？”
商淨聞言，很想大笑三聲！
程羲質問她，是不是愛上其他人。慕西顧卻問她，是不是還喜歡着程羲！
真夠諷刺！
商淨斜勾起脣，挑釁一般地道：“慕西顧，你認爲我和程羲去做了什麼？尚了*，還是複合？”
“s、hit！”
慕西顧怒罵出口，只要一想到商淨跟程羲複合，還和程羲上、*，他就恨不得殺了那個男人，或者，掐死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
“你難道……真的和程羲……”慕西顧知道商淨應該是在故意氣他，他知道不是真的，可他害怕，害怕到不行。
“你瘋了嗎？你看不出來我在氣你嗎？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你，你還不滿意嗎？”說着，商淨止住了聲音，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想過要哭，只是情緒衝上來……她的聲音，啞了。
慕西顧眼底的陰霾，倏地散開，他重重地吻上了商淨，撞得她的門牙疼了一疼。
他的吻，激動卻不失溫柔，像在宣泄心裏的不安，又像是在表達他的喜悅情緒。
商淨心裏置着氣，小手一直用力揪扯慕西顧的頭髮，想要甩開他。
結果，她真的是越來越鎮不住這個男人了，他不怕疼似的，就是要吻她，抱着她，纏着她。
她無可奈何，甩也甩不掉他。
不過，這算什麼？朝她亂髮了一通脾氣之後，強吻她就當是道歉？
天下會有這麼美的事？！
就當商淨考慮要將慕西顧掃地出門的時候，他慢慢停住了吻，在她耳旁，小聲說：“我害怕……會被你拋棄。”
商淨的心，狠狠動搖了一把，原本要將慕西顧掃地出門的心思，也被擱淺了下去。
她不是個容易心軟的女人，可她的心，卻被慕西顧牽動着……
“我怕我在你心裏，比不過程羲。我不知道你和程羲的感情，有多深。我很害怕你會和他複合，真的。”慕西顧摟着商淨，終於把心聲，透露出來。
“我不會和他複合的。”商淨說，不是安撫慕西顧，而是真心話。
如果，她真的要和程羲複合，早在之前，他們就能複合了，何必等到現在？
她沒有要和程羲複合的意思，真的。
“你不要騙我。”慕西顧鬆了一口氣，卻抱得商淨更緊。“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想要跟你過一輩子。如果，你拋棄我，選擇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我想我會瘋的，我什麼事都會做出來的。”
商淨忍不住撲哧一笑，擡頭，眼睛有神：“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慕西顧煞有其事地點頭：“嗯，如果我威脅你，能讓你害怕的話。”
可惜，他知道商淨不是一般女人，他的威脅，她纔不會害怕。
商淨是真的不怕，但，被慕西顧逗到了，氣消了不少——“按你這麼說，你以後是打算賴定我，要和我結婚了？可你在慕家怎麼辦，你爸會讓你娶我？”
“我有我的想法，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肯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進來的，我不會讓你受難堪。慕家的事，我能夠解決。”慕西顧自信得不行。
這一方面，他和商淨的，很像。
“可我不想結婚呢？”商淨說。
“我等你，你什麼時候想結婚，我都可以等你。”慕西顧包容地道，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麼包容退讓。
偏偏，他還爲此甘之如飴。
“你以爲和我結婚就只有等我這麼簡單嗎？我還有條件的。”商淨可不是那種被愛情衝暈頭的女人。
“什麼條件？你說。”
商淨輕輕嗓子，不客氣地把她心目中的婚姻，說出來：“我結婚後，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我不喜歡在家裏當黃臉婆。還有，我更不喜歡當母豬，孩子的話，一個就夠了。以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要重女輕男？如果，我將來生了個女兒，必須要好好*着。”
慕西顧聽完後，兩條眉毛越發緊緻，他不由嘆氣——商淨的要求，真的不適合一般傳統的家庭。
如果，他不夠愛她，也許，也會覺得無法接受。
“好，我都答應你。”事實證明，慕西顧確實夠愛商淨的。
得到滿意的答案，商淨臉上止不住笑：“那我就考慮一下你吧。”
“才考慮一下？”慕西顧瞪大眼，他以爲商淨會感動得不行，然後……答應他！
商淨瞥了他一眼，似看出他美夢般的想法：“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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