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有這個自信，如若一切重來，她知道，白笑凡還是會愛上她。

秦嵐空洞的眼神，漸變。她問：“爲什麼？”

喬汐垂下眼眸，凝望下面越發接近的汽車燈光。

此刻，她的心情，竟異常平靜。

“因爲你很自私。”她緩緩開口：“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現在也是，你說了這麼多，懷念了這麼多回憶，其實，只是把你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立場。你現在失去了所有，白笑凡卻擁有很多，你心裏不平衡，你想要回到他身邊，你想要和他一起擁有這一切。說到底，你想到的永遠只有你自己。”

秦嵐喃喃否認：“不是的……”

她驀然站起來，搖搖欲墜一般，緊攥住喬汐細巧的手腕。“我沒有！”

“你忘了嗎？當初，你和言楚結婚，他來搶婚，他要你跟他走，你既然這麼愛他，你爲什麼不跟他走？”喬汐冷靜質問，身子卻在瑟瑟發抖，真怕秦嵐會拉她跳下去。

她知道，她如果夠聰明，這個時候，她就不該再刺激秦嵐。

但是，她忍不住要提醒秦嵐——當初，是她自己選擇放棄白笑凡，現在，她沒這個資格後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秦嵐不斷搖頭，低聲叨叨：“那個時候，我認爲他什麼都沒有，我跟他在一起，不可能會有好結果。可是我錯了！我知道我自己選錯了……我不該和言楚結婚，我不該拆散你和言楚。這樣，你就不會和笑凡在一起了。”

喬汐看到，秦嵐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你錯了。你做得最錯的是，你不該放棄白笑凡，是你先不要他的，現在，你沒資格哭。”

也許，現在，秦嵐是真的萬般後悔，這種明明已經得到了，卻又拱手相讓給別人的感覺，肯定很痛苦。

喬汐不知道，如果當初，秦嵐沒有拆散她和言楚，現在，她與白笑凡，又該是哪般境地？

可她知道，沒有如果，結果纔是時間最有力的答案。

“我不想自己一個人……”秦嵐悶聲哭泣，一個人喃喃自語：“我想回到以前，那時候，我、笑凡和西顧三個人，很開心的。那時候，他眼裏、心裏也都只有我。”

“我們進去吧，進去再說。”喬汐站在高空邊緣，根本不敢亂動。

現在，她大概知道，秦嵐應該是沒有惡意的。她只是想不通而已。

但是，三胞胎的下落，纔是最關鍵的。

“他來了是嗎？”秦嵐有注意到下面聚滿了一輛輛警車，她鬆開了喬汐的手。“你進去吧，我不進去，我就在這裏等他。”

喬汐沒有矯揉造作，果斷進去。

外面實在又黑又高，沒有一點保障物，太危險了，她站着都要腳軟，根本無法好好和秦嵐談判。

“秦嵐，三胞胎在哪裏，你先告訴我！”

秦嵐轉頭，看着在圍網之內，一臉急切的喬汐，幽幽說：“告訴了你，他就不會再理我了。”

喬汐怔怔的瞬間，想到了什麼——“你做這麼多，難道只是爲了……”讓白笑凡見她？

寂靜的夜晚，涼風獵獵，手機的鈴聲，尤其唐突。

不是喬汐的手機響了，是秦嵐的！

她馬上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興高采烈地在喬汐面前揚起：“你看，笑凡打電、話給我了，他這次，是來找我的，不是來找你。”

喬汐看着秦嵐喜出望外的表情，心情很複雜。

“笑凡。”秦嵐接了電、話，白笑凡那邊傳來重重的喘息，他應該在跑樓梯。

“你把喬汐怎麼樣了？秦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放了喬汐，有什麼事你衝我來，你不要傷害她！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你不想出國，那就不要出。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我把我有的都給你，夠了嗎？！”

唯獨喬汐，白笑凡不能讓，這是他的命，他沒法把自己的命慷慨讓出去。

秦嵐第一次聽到白笑凡求人，從前的他，再窮再苦，也不會求人。現今的他，什麼都有，更不需要求人。

可現在，這一刻，這一秒，他放下脾氣求她，只因爲喬汐。

秦嵐恍惚望向圍網之內，毫髮無損的喬汐。有那麼一刻，秦嵐想說，她要他的命。

但是，最終，她放棄了，有點捨不得：“我不要錢……”

“那你想要什麼？把你的條件都開出來！”白笑凡的聲音，又急又喘，是吼出來的，喬汐在這樓頂，都能隱隱聽得見。

“你上來吧，我們見一面。”

說罷，秦嵐掛了電、話，就這麼站在危險的高空邊緣，等待白笑凡。

不出幾秒，白笑凡趕到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喬汐，看到她沒事，好好的，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懸着狂跳的心臟，緩緩穩下。

他大步上去，用力把喬汐扯入自己懷裏，死死抱緊！一句話也沒有說。

“白笑凡……”喬汐亦緊抱住白笑凡，默默流下脆弱的眼淚。“三胞胎……他們找了嗎？”

白笑凡沉下眼眸，眉宇陰鬱，搖了下頭。

他存了私心，在喬汐與三胞胎同時失蹤之下，他……選擇先找喬汐。

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三胞胎對他來說，很重要。但是，喬汐對他來說，比命更重要。

“那……”喬汐焦慮地看向秦嵐，現在，唯一知道三胞胎在哪裏的人，就只有她了。

她希望，秦嵐是真的沒有惡意，不會傷害三個孩子！

“秦嵐，他們三個在哪裏，說啊！”

“你只問我這個嗎？沒有別的想問我了嗎？”

“有！你目的是什麼？想要什麼？你知道現在下面都是警察嗎？你想逃去哪？”

“你覺得我的目的能是什麼？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我還想要什麼？我就站在這了，你認爲我還想逃去哪？”秦嵐哭着指着前方黑幽幽的高空，她只要向前再走一步，她就萬劫不復了。

她根本無處可逃。

聞言，白笑凡沉默了，漸漸鬆開，緊抱住喬汐的雙臂。爾後，正眼望着淚流滿面的秦嵐，英眉緊鎖。

“白笑凡，你有沒有良心，我只是想見見你，想你陪我一下，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不肯答應。我變了，其實你知道我變了，可是，你心裏不願意相信我。我做了這麼多，你什麼都看不見，你只認爲我想要傷害喬汐，想要從你身上要錢。但是，我沒有！”

“好，我相信你。”白笑凡低沉出聲，修長大手，輕撫上喬汐的頭，拍了拍，對她說：“你在這等我，不要動。”

喬汐一聽，立刻就知道白笑凡想要做什麼。她兩隻手緊緊攥住了他，“不要！不要過去，他們三個會沒事的，那裏太危險了，你不可以過去……”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和她，總要有個了斷，現在正好。”白笑凡如是地說，然後，一點一點地鬆開了喬汐攥住他的手。

“秦嵐，我來陪你吧。”

聽到白笑凡，終於要來陪自己了，秦嵐緩緩地笑了：“好，你來吧，我等你好久了。”

鐵絲圍網，有個破口，白笑凡敏捷的從這個破口，躥了出去，與秦嵐站在巍巍可及的外面。

他不怕，這種事，他年輕時做過無數遍。

但是，站在裏面的喬汐，卻怕得不能自己，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抓破了皮，也尤不自知。

秦嵐光着腳，踩在邊緣上，慢悠悠的走到白笑凡身旁：“不問你的孩子去了哪嗎？”

白笑凡低眸看她，目光平緩了許多。“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他們。”

他大概，已經懂秦嵐，想要什麼。

“還記得我們以前，經常站在這裏嗎？”秦嵐笑着問，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連帶看着白笑凡的眼神，也明亮了許多。

不再那麼憔悴，也不再那麼陰沉。

白笑凡點頭，年少的時光，因爲太苦，他反倒不容易忘記——“記得，那時候，我就覺得你膽子很大，和其她女生不一樣。”

“你有真的愛過我嗎？”秦嵐期許地問。

“有。不騙你，那個時候，我對你是真心的。”白笑凡實話實說，灑脫、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過去。包括在喬汐面前，他也無需隱瞞。

過去就是過去，他能夠承認，就能夠放下，喬汐也和他一樣。

但是，秦嵐，不能……

秦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彷彿充滿重生的希翼：“你知道嗎？你來搶婚的時候，其實我心裏，是感動的。如果，那時候，我夠勇敢跟你一起走的話，現在，我們一定很幸福，你也一定還在愛着我，對吧？”

“答案你自己清楚。”白笑凡風輕雲淡地把問題給拋了回去。

秦嵐笑容一頓：“不對嗎？”

“我愛喬汐。”低低的嗓音，沒有破碎在風中，強而有力的一個答案。

秦嵐的目光，很迷惑：“重來，也不會一直愛我嗎？”

白笑凡很鎮定自若地講道：“年輕時，我認爲我會一直愛你。但現在，想起過去，我反而明白，幸好當時，你沒跟我一起走。我愛你不夠深，就算重來一遍，我們也會因爲別的原因，而分開。”

“你是說，不管如何，你都會愛上喬汐，是嗎？”秦嵐不蠢，她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對的。”白笑凡直面承認，果敢毅然。

“我不信……”秦嵐神經叨叨。

爲什麼白笑凡和喬汐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他們兩個，是不是串通好了？

“秦嵐，放下我吧。你看以前的白笑凡，有什麼好的？他有哪裏值得你迷戀？除了一張皮相，他確實樣樣都配不上你。你後來，選擇言楚，是正確的。”白笑凡難得一次，平心而論的對秦嵐講道理。

“別說了……笑凡，你是不是還在怨我當初放棄了你？還是說，我現在變醜了，所以，你嫌棄我了？”風吹亂了秦嵐的大卷發，她摸着自己的臉，很狼狽。

白笑凡是一個，只對喬汐細心，對其她女人都並不細心的男人。

他沒想到自己當時的一句話，會引來秦嵐這麼多連鎖反應。

他當時，在店裏就問了秦嵐一句：你的樣子變了，整過容？

“都是不是因爲這些原因。你現在這個樣子，放在別的男人眼裏，是好看的。”白笑凡亡羊補牢，但是，真心而言，他只覺得喬汐和小女兒好看。

“可你說你不愛我。”秦嵐扯脣，苦笑，覺得白笑凡在說謊。

“愛你的是以前的白笑凡，而以前的白笑凡，也只愛以前的秦嵐。”白笑凡聲音如無聲無息的風，沉着平靜。

有些感情，就是這樣，在對的時候，就算遇上不對的人，也能擦出火花。

但，火花易逝，維持不了多久，自然會熄滅。

這時，白笑凡的手機，響了。喬汐聽到，向前了幾步，卻被他看到，伸手朝她打了個停住的手勢。

喬汐不得不停住腳步，憂心忡忡地看他，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怕會讓他分神……

電、話是張逸打來的：

“慕西顧找到三胞胎他們了。他們在遊樂場裏，吃過飯，現在都很好，沒有事。”

白笑凡聞言，淡淡“嗯”了一聲，黑眸盯着秦嵐，眼神隱晦。

“下面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現在就上來找你們。”

“好。”

掛了電、話，白笑凡垂下半眸，墊墊手機的重量，爾後，一個輕拋，把手機從六樓高空，丟了下去。

沒聽到聲響……

“秦嵐，把手給我。”白笑凡笑，薄脣揚起，俊美不凡。

他像以前一樣，叛逆張揚，但，也不一樣，現在的他，成熟穩重，魅力更大。

他向秦嵐，伸出了手。

秦嵐恍惚幾秒，緩緩搭上他的大手。

白笑凡漸漸緊握秦嵐的手，粲然的一笑，在夜色裏，張揚好看。“我們來做個了斷吧。你放不下以前的白笑凡，我來陪你放下他，和我一起從這裏跳下去，敢不敢？”

秦嵐瞳眸一顫：“你不怕死嗎？”

“我說過我會陪你，就會陪你到底。跳下去死了的話，就當我替以前的白笑凡償還給你。要是生還，我們各自重來，如何？”白笑凡聲音沉穩，箇中的力度與氣魄，教人無法不臣服。

真真是鐵骨錚錚的男子。

“好。”秦嵐答應了，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心裏其實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

難得白笑凡肯定陪她一起跳下去，多好。

跳下去之後，他和她一樣，什麼都沒有，只有彼此。

秦嵐一步步走進白笑凡的懷裏，與他緊緊相擁在一起。就像從前一樣，他和她在這裏，擁着彼此，高高俯視下面，既危險又刺激。

白笑凡擁着秦嵐，深邃目光卻是望着裏面的喬汐。他薄脣一劃，無聲的三個字，從他脣中，瀉出。

喬汐渾渾噩噩的看着他，心裏已經意識到什麼了，她衝跑了上去。“白笑凡……你在做什麼，你給我回來，不準跳下去，不準……”

晚了。

她的手與白笑凡的衣角，擦過，卻捉不住。眼睜睜看他與秦嵐一起跳下去，耳邊，似乎傳來他無聲的三個字——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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