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凡以爲，昨晚喬汐的情緒化，是她孕婦的抑鬱症又發作了。

所以，他今天起了個大早，給喬然和商淨打了個電、話。打算讓她們兩個，好好開導一下喬汐。

畢竟，這種事，女人跟女人說，會簡單許多。

結果，第一輪，喬然就被喬汐帶偏了題。半個小時的電、話，全是講陸承的事。一丁點也沒有起到開導喬汐的作用。

如意算盤打錯，白笑凡不氣餒！

第二輪電、話，是商淨打來的。

喬汐倚着沙發，懶懶的接聽上。

白笑凡怕她會餓着，給她塞了一杯熱牛奶，以及，一份剛做好的水果三文治。等她聽完電、話後，再吃早餐。

商淨，作爲一個沒生過孩子的女人。她說的話，喬汐基本自動轉化爲——百度搜索回來的資料。

她說說，她聽聽。

至於，建設性，是沒有的。

商淨無非就是告訴她，什麼不能吃，什麼要多吃。讓她要多散步動動，學學做孕婦保健操之類的等等。

聽着，聽着。喬汐就有點犯困了，打了個哈欠，咬了口水果三文治，轉移話題道：“阿淨，你最近和慕西顧怎麼樣了？”

提起慕西顧，商淨聲音一變，冷冷一笑：“那男人，昨天竟然敢放我鴿子。明明約了我，轉身卻跑去公司開會。害我白等他二十分鐘，以後，他想再約我，門都沒有！”

接下來，是商淨對慕西顧，昨天放她鴿子的行爲的種種不滿，以及，怒斥——整整二十分鐘。

沒法兒，向來只有商淨放人鴿子的份，哪有她被人耍的份？

這一次，算是慕西顧不走運，踩到商淨的尾巴了。

掛上電、話，喬汐的牛奶，以及，水果三文治，都吃光喝光了，正好。

白笑凡亦正好弄好一桌豐盛早餐。走來，揚起下巴，問喬汐：“聊了這麼久，都聊了些什麼？”

“聊慕西顧嘍。”喬汐說。順便，扭扭屁股。坐久了，屁股有些疼。

“西顧？”白笑凡的面色，不太好了。

喬汐點點頭，接着說：“是啊。阿淨說昨天，慕西顧放了她鴿子。”

“慕西顧！”白笑凡咬牙切齒，沒好氣的重重坐到喬汐身邊。

柔軟的沙發，因他的重量而震了一把。喬汐整個人，輕拋了一下下。

“你們女人的話題，怎麼都這麼亂七八糟！”白笑凡擰着俊眉，沒好氣道。

簡直，從來沒有這麼挫敗過。

原本，喬汐的心情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但——聽到白笑凡的這番抱怨。她忍不住，“撲哧”一下，輕笑出聲。

聞聲，白笑凡俊眉疏朗，看向喬汐，黑眸炯亮。“你笑了？”

“我笑很奇怪嗎？”喬汐翻了個白眼，笑容，又斂了回去。

“你昨天回來之後，就不怎麼笑過了。”白笑凡認真地道。溫厚大手，小心翼翼撫上喬汐的臉。

彷彿，怕她又像昨晚一樣，抗拒他觸碰。

喬汐眨了眨水眸，柔嫩的臉頰，輕輕蹭着白笑凡薄繭的掌心，像只脆弱的貓兒一般。

白笑凡憐愛之餘，亦是欣喜。至少，喬汐不再像昨晚一樣，無端端的牴觸他。

“是不是很難受？”他問的，是懷孕方面的難受。

“嗯。難受。”喬汐說的，是心裏的難受。

“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個月就好了。”白笑凡攬着喬汐，一邊輕撫她的頭，一邊安撫哄她開心。

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是無力的。

一直嗎？喬汐胸口，隱隱作痛。因爲這個一直，她更不敢知道真相了。

她想要白笑凡，陪着她。一直，一直，陪她從天光破曉，走到暮雪白頭。

白笑凡看喬汐，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尤其出神的樣子。問她道：“想什麼呢？”

喬汐搖搖頭，笑笑說：“我想喝魚湯。”

“這簡單。我等下就捉野生魚去。”

“你今天不回公司嗎？”

“不回。我把公事都推給了西顧。”

“……”

喬汐想，她好像知道爲什麼慕西顧敢放商淨鴿子了。

罪魁禍首，就在她身邊。

白笑凡俯下頭，親了親喬汐潔白的額頭，牽起她的手道：“去吃早餐吧。”

“嗯。”喬汐點點頭，起身，跟着白笑凡過去餐桌那。

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一般，很溫暖。

喝了口香濃的玉米粥，喬汐突然開腔說：“白笑凡，你不要騙我。”

白笑凡正給她倒上一杯鮮榨橙子，疑道：“騙你什麼？”

“不管是什麼，都不準騙我。”喬汐依然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好。”白笑凡蹙眉，凝重。

***

中午，一點。

喬汐與平常一樣，睡午覺，孕婦需要多休息。

特別她心情不好，白笑凡更不准她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免得外界，影響她的情緒。

直到喬汐睡着後，白笑凡才輕手輕腳下*，換衣服，出門給她捉野生魚去。

現在，一點多，大概，三點多他就能回來。魚湯燉上一個多小時，晚餐前，喬汐就能喝到了。

白笑凡離開後的一個小時，喬汐就醒了，被一通不明來電，吵醒。

現在，喬汐對陌生號碼的來電，很抗拒。手機響了很久，她一直盯着，卻沒接。

她在猜，是誰打來的？藍時默？藍寧寧？還是說，其他人？

終於，手機不響了，恢復平靜。

喬汐的心，卻如同千百隻螞蟻爬過一般，難受。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本書裏，看到的一句話：懦弱的人，會一味逃避，逃避，什麼都不敢知道。最後，草木皆兵，什麼都恐懼。

手機，又響了——短信的信息。

喬汐遲疑了幾秒，終忍不住，拿起手機，點開來看。

【我是白雪。】

短短的四個字，竟讓她如此驚心動魄。

喬汐不想做一個懦弱的人，也不想做勇敢的人。她只想做一個明白人，她不想被騙、被矇在鼓裏。

給白雪撥回了電、話，喬汐整個人，都是在發着抖。

電、話通了，白雪那邊，響着雜聲，有汽車的聲音。估計，她人在外面。

她開口就說：“我看到你和笑凡哥哥的那本書了。寫的真好，真幸福，我真羨慕。”

喬汐靜默幾秒，深呼吸，問道：“白雪，我問你，白笑凡是不是你的親哥哥？”

“是。我和他同父異母。”說着，白雪的聲音，帶着諷刺。

“那你對白笑凡，又是抱着什麼感情？”喬汐聲音，細弱如蚊。

以前，她曾經想過要問白雪的，但是，那時的她，純粹好奇，沒有多想什麼。

現在，卻已經天翻地覆。

“我愛他。是女人對男人的愛。”

以爲，會更婉轉，含蓄一點的。沒想到，白雪竟然這般直白，不愧是白家的女兒，與衆不同，膽子真大。

喬汐只覺得，雙耳轟鳴，腦子裏一片白茫茫，窒息一般，說不出話。

“被我嚇到說不出話來了？”白雪反問。

許久，喬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愛白笑凡，意味着什麼？”

“我當然知道。”白雪的語氣，瞬間激動了起來。“他們都以爲我是瘋了，要送我去精神病院，但是，我沒有瘋。我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就是愛他！”

停頓下，白雪緩了緩激烈的語調。“大嫂，我們出來見個面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去！”喬汐條件反射一般，拒絕！

“如果，你想知道我和笑凡哥哥過去發生過什麼，那就來吧。再見。”

說完，白雪就掛了電、話。沒有強迫喬汐一定要來。

但，其實，當白雪說出這話時，喬汐就知道，她會去的。

不爲其他，只因爲，她是白笑凡的妻子。

***

要去的地方，是墓園。

喬汐一個人，大腹便便的自己打車過去。

去到墓園的時候，喬汐看見，白雪已經到了。

她孤零零的站着等，美麗的臉容，很憔悴。身上，甚至只穿着一套睡衣。

喬汐擰起秀眉，略顯詫異。

要知道，白雪比秦嵐，更爲驕傲，美麗，是名副其實的嬌嬌公主。

何時，這般狼狽過？

似知道喬汐心中疑問，白雪開口道：“我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他們不讓我出家門口。”

喬汐點了下頭，默默跟着白雪，進去墓園。

“他們又想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不想進去，我沒有病，真的。”白雪一邊走，一邊說。

突然，她猛地回頭，盯着喬汐，問她：“我沒有精神病，你信嗎？”

喬汐沒有答，白雪似是正常，又似是不正常，她真不知道她有沒有病。“你約我來這裏，是要做什麼？”

“那邊——”白雪指着前方的一座墓碑，聲音溫柔了許多。“是我孩子的墓碑。”

喬汐呼吸一窒，難受到胸口發痛，痛得慌。“你真的……有過孩子？”

“真的，我16歲的時候，就有了他。”白雪臉上，呈現出想念。她看着喬汐懷孕的樣子，羨慕道：“可惜，我那時候，肚子沒有你這麼大。我才三個月，就失去他了。”

說着，白雪渾渾噩噩的往前走，喬汐默默跟在她身後。

這是一座荒涼的墓碑，上面，只刻着一個“白”字。沒有具體名字，沒有具體年月，什麼都沒有，可見，這是一個沒來得及面世的寶寶。

白雪，緩緩蹲下來，徒手撥掉墓碑旁的雜草，清理墓碑上的灰塵。

如此細心，如此溫柔。

如果，這個寶寶能出生，白雪應該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這是我和笑凡哥哥的孩子。可惜，他沒來得及出生。”白雪喃喃地說，是說給喬汐聽的。

“我不信！”喬汐咬咬牙，激烈反駁。“白笑凡他根本不喜歡你，他不可能跟不喜歡的人，做這種事！”

對。她瞭解的白笑凡，是不可能這樣的。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也強迫不了他。

“我沒有騙你。我們家的人，全都知道，笑凡哥哥他也知道。只有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被騙……哈哈哈。”笑着，笑着，白雪就哭了，哭得淚流滿面。

“我有了這個孩子之後，他們都罵我，罵我亂、倫，罵我瘋子。他們都要我墮了這個孩子。笑凡哥哥，甚至想要殺了我。可是，爲什麼？我愛他啊……我愛他和愛這個他給我的孩子。他爲什麼就不能接受我和這個孩子？”

突然，白雪抓着喬汐的手，用力抓着，一遍遍問她：“爲什麼他不愛我？不愛秦嵐？卻愛上你？”

“因爲……我是他的妻子，你只是他的妹妹。”說這話的時候，喬汐咬傷了自己的舌頭。

血，在她口腔蔓延。

“是啊……你是他的妻子，你得到了全部的他……你什麼都有了……我卻什麼都沒有。”白雪跌坐在墓碑前，哭得悽慘不已。“就連這個孩子，我都留不住他……我只想要一個我和他一起過的證明，爲什麼……這樣也不可以……”

喬汐抱着自己的肚子，兩眼發愣，淚水就這麼不知不覺滑了下來。

作爲一個準媽媽，喬汐知道，白雪沒有說謊。她愛這個孩子，所以，失去的時候，纔會這麼痛苦。她現在，纔會這麼想念。

答案，已經瞭然於心了，只等，只等白笑凡承不承認。

轉身，喬汐默默離開，撇下身後的白雪，不管。

白雪似沒察覺到喬汐的離開，她的全副心思，都在自己孩子的墓碑上了，思子成疾。

***

墓園不大，但，淚水盈滿喬汐的眼睛，模糊她的視線。

她看不清，前路在哪，就這麼搖搖晃晃的走着，苦苦尋找自己的出口。

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

喬汐停住下來，思維慢了好幾拍，纔想起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白笑凡的名字。

剎那間，淚水一串串從她眼眶掉落，沾在手機屏幕上，弄溼了一片。

喬汐緊咬着脣瓣，泣不成聲。手指摁着關機鍵，強行把手機關機了。然後，再把手機摔在地上，毀個徹底……

不想聽，現在，她不想聽到白笑凡的聲音。

天崩地裂般，喬汐就這樣抱着自己的肚子，失聲痛哭，不能自己。單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臉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狼狽不已，哭得幾乎呼吸不能。

“你……喬汐？”

喬汐蒼白着一張臉，轉頭，眼紅紅的望去，來的人是許久不見的白以深。

他身後，還跟着幾個人。

“白雪是不是在這裏？”白以深瞧見喬汐的狀況，大概，也知道答案了。

白雪那個孩子的墓碑，就在這！

白以深急着找白雪，沒有注意到喬汐的臉色蒼白。直到，他經過她身邊時，她突然倒下……

白以深動作反射，抱住了喬汐。只見，她很白，扎眼的白，連脣都是灰白的。

“我肚子……好痛……”喬汐閉着眼，氣若游絲。

白以深眉毛狠狠一跳，知道事情大條了。如果，喬汐流產，白笑凡會殺了白雪的！

“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