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時間耗去，程赫提了一小筐子魚回來。

他問程心心：“寶貝，今天想吃魚嗎？”

“嗯，想！”程心心點頭。

其實她還是很喜歡吃魚的。嗯，也喜歡吃肉，就是不大喜歡吃蔬菜，特別是胡蘿蔔。

程赫又問：“想吃哪種魚？”

“像果凍那樣的魚。”小丫頭脆生生的回答。

呃，還是魚凍。

話說這東西有那麼好吃嗎？她巴不得每頓都吃那個啊。

行，想吃就做給她吃吧。

現在天氣冷，做好的魚不用放冰箱，在竈臺上擱一會兒，自然就成了魚凍。

現在真是過年的氣息很濃了，年豬也殺了，又分了魚，家裏有魚也有肉，想做什麼菜，就做什麼菜。

想再吃點青菜蘿蔔什麼的順順口，去地裏弄一棵回來就行。

不過，程心心想吃魚凍的話，魚骨頭以外的白肉，就得做成別的菜了。

程赫問女兒：“寶貝，吃不吃魚丸？很好吃的。”

程心心聽到“好吃”兩個字，頓時眼前一亮，嚥了咽口水。她憧憬地問道：“真的？”

“嗯，真的。”

“那想吃。”

行，想吃就行。

魚丸就是先把魚肉片下來，再把上面的肉刮成細碎的魚蓉。這樣做的話，剩下的魚骨頭就可以煮成魚凍了。

魚丸湯帶點酸味，既可以開胃，喝着也能暖身。

冬天嘛，不像有暖氣的北方，他們保暖得靠吃東西。

魚肉片出來後，他將刀斜放，將魚上面的白肉輕輕刮出薄薄的一層，一下一下的颳着。

這樣刮出來的白肉最細嫩，不會有粗粒，而且刺也順便抽出來扔掉了。

颳去白肉了，剩下的魚皮的話——等會兒加點香芹，涼拌了下酒吧。酸酸辣辣的，很有滋味。

這麼冷的天，喝點酒舒服。

刮下來的白肉，再快刀剁成細蓉，再加入生粉、雞蛋清揉混合一起揉，像揉麪一樣。

再放薑汁，邊揉邊放，直到揉出的糊糊差不多成流水樣，然後順時針方向攪動。

嗯，很專業的感覺。

魚丸也是“三元及第”裏的一丸。

現在生活水平提高，這些往常只有坐席才能吃到的菜品，現在變成了家常菜。

以前心心念念盼望家裏來客人？心心念念地盼望着，誰家怎麼還不辦結婚席、辦壽席？

因爲家裏來了客人、或者別家辦酒席，就能吃上一次好的了。

現在的人真是幸福多了。

過年吃的菜、酒席上的菜，已經平常化，所以對年菜沒感覺，覺得過年沒味，對酒席的菜也開始挑挑剔剔。

一句話，日子好過了唄。

程赫一邊攪着魚麪糊糊，一邊亂七八糟的想着。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只有老了的人，纔會動不動就回憶過往的心酸。他明明還年輕，爲什麼老想着小時候的窮日子啊？

正攪着，程心心拿着一本書跑了進來，說道：“爸爸，我問你一個問題。”

喲，這口氣，挺正式的。

程赫一邊攪着，一邊說道：“好，你問。”

對付一個才上幼兒園的小孩要提的問題，程赫表示不怵。

“如果我們兩個人，現在只有一面鏡子，但是我們兩個都想照，怎麼辦？”程心心問道。

“那……爸爸不照，留給你照唄。”程赫沒有考慮，直接回答道。

程心心顯然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爸爸會這麼回答。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如果又多了五個人，也要照鏡子呢？”

“五個人啊？那……大家排隊嘛。一個照完了另一個接着照唄。”程赫只考慮了半秒種。

程心心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不對，如果大家不想排隊，都急着想照呢？”

“不對啊？”程赫有些驚訝，原來小丫頭不是來“問”自己的，而是來“考”自己的。

他這纔開始認真面對這個問題起來。

這一刻，他覺得孩子認真的雙眼，似乎有光芒在閃爍，這光芒觸動了他。

於是，程赫很是認真的思考了兩秒，再次回答道：“那面鏡子很大，五個人可以同時照。”

程心心鼓着嘴，搖了搖頭，說道：“爸爸你又說錯了，看你也不知道，我告訴你算了。把鏡子一摔，摔成五塊，五個人不就可以同時照了嗎？”

程赫一愣，小孩子的思維讓他吃了一驚，問道：“寶貝，你是怎麼知道的？”

程心心得意的說道：“是我自己知道的。小南的鏡子掉在地上，摔破了，我們每個人撿了一塊，都能照。”

所以，就因爲這一件小事，她卻想出了這個反向推理的題目，來考她爸爸？而她爸爸居然沒回答上來！

程赫真是對她刮目相看。

他驚喜的不是“鏡子”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小丫頭遇到了事情，已經開始學着展開思維了。

孩子總會在不經意間，給他巨大的驚喜。

他似乎要重新認識自己的孩子了。

或者說，孩子已經開始在長大了嗎？

有時候，和孩子之間的感動，就這麼突然之間不期而來。

在別人的眼裏，或許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程赫真的很有些驚訝，或者說是驚喜。

頗有一種老懷安慰的感覺。

他對程心心說道：“寶貝，你想出這個辦法來，真的很棒。但是要注意，鏡子碎了容易割到手，下次不要去拿了，好嗎？”

程心心乖巧的點頭：“好。”

程赫看着她，心裏想着，以後不能把她當成小孩子來看了，她已經完全開始成長了。

心裏高興，手裏做着事情也舒坦，攪着魚麪糊糊的動作也變得輕快很多。

嗯，這是給孩子做的，得快點才行。

攪得差不多了，感覺魚麪糊糊的手感差不多了，再加一點點鹽，然後繼續攪，邊攪邊加鹽。

加了鹽後，糊糊會開始起稠。

感覺稠度差不多了，他捏了一個魚丸，試着放進冷水裏。

嗯，浮得不是很好，可能還不夠蓬鬆，再加一點點鹽繼續攪，然後再在水裏試了一個，這次浮得很好。

傳承了幾百年的魚丸做法，其實無意間融合了物理知識。密度太大就下沉，他要多攪一陣，等攪得更蓬鬆一些，密度小了，自然就能浮起來了。

魚丸自然是要更蓬鬆些，吃起來口感更好。

現在，他可以開始捏魚丸了。

捏魚丸很簡單，攪好的魚麪糊糊用手一捏，就自然擠出了一個圓形的魚丸來，直接放進冷水裏漂着就行。

今天這條魚不小，可以做一大碗魚丸湯。

前面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現在煮湯就非常容易了。

鍋里加多點水，溫水放入丸子，大火燒開後，用勺子背面在丸子上面不停划動，讓他們均勻受熱煮熟就行了，加點調料起鍋。

一點姜沫去腥，一點蔥沫提香，一點醋開胃。

飯做好了，程赫大聲叫道：“心心，來吃飯。”

直到此時，他還在想着剛剛女兒給自己問問題的事情。

他越來越感覺，孩子真是快要長大了。

程心心匆忙跑進廚房，還不忘跟她的小大雁說話：“啾啾，我要吃飯嘍……我吃飯了再和你玩……”

嗯，吃飯纔是最愛，別的都先放一邊，這是她的至理。

一坐上桌，果然看到她最喜歡的魚凍，高興地笑了起來，然後拿起勺子就要去舀。

程赫看着她猴急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就這麼吃啊？先去擦擦手啊，玩玩具玩得多髒。”

程心心不得不爬下椅子，去擦了手再來。

程赫真是覺得自己先前的主意好，涼拌魚皮用來下酒很不錯。

嗯，今天看到姑娘開始成長了，值得喝一杯，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