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程實被他媽叫回去幫忙，程赫也打算出一下門。

今天答應幫溫雪把她的東西帶給她爺爺，一直到現在才能抽出時間來。

一回來的時候，人家貨車司機和安裝師傅忙前忙後，他也不可能把這些人都扔下，而去給溫雪的爺爺送東西。

給程心心擦了擦油膩膩的臉，這傢伙每次吃東西，下巴都是一層油。擦完了，程赫說道：“走，咱們出去。”

“爸爸，天都黑了，我們要去哪裏？”程心心好奇地問道。

“我們去給溫爺爺家送東西，然後……再去看螢火蟲好不好？”程赫回答。

“螢火蟲？是那種會發亮的螢火蟲嗎？”程心心興奮的問。

她在城市裏長這麼大，哪見過螢火蟲？只是在動畫片裏聽過這個詞而已。

“對啊，就是會發亮的螢火蟲，只有晚上才能看見。”程赫說道。

夏天山坡邊、田野裏，很容易見到飛舞的螢火蟲，晚上黑漆漆的地裏，一閃一閃的，就連程赫這個大男人都很喜歡看。

只是多年沒有在家裏呆着了，也不知道現在的螢火蟲還多不多。

提着溫雪買的一袋子東西，再加上他在超市裏買的就走出了門。程心心自己屁顛顛的跟着走，大黃狗拿破崙很是狗腿的跟在小丫頭後面。

山村的傍晚，靜謐而祥和，不知名的小蟲在屋角路邊隨處鳴叫，“吱吱”作響，應和着不遠處的蛙鳴，成了山村夜間獨有的交響曲。

按着以前的印象，程赫來到了溫雪家小院前。

院子裏沒有亮燈，但月光已經升了起來，可以看見有個人坐在院子裏在乘涼，隱約可聽見一老一小說話的聲音。

“溫老爺子……”程赫在院門外面叫道。

“誰呀？”溫有福沙啞地聲音問道。院子裏的燈很快就亮了。

溫雪的弟弟溫青松跑着過來開了門，卻不怎麼認識程赫，擡着頭看着。

程赫走進去，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對溫有福說道：“老爺子，我是程赫啊，我今天到市裏去賣藥材，您孫女小雪託我給您帶東西回來。”

說完兩大袋子都遞上前去。

溫有福疑惑地接過袋子，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哦，你是程赫啊？程華南家的小子？哦喲，很久沒有看到你了，你幾時回來的？”

程赫回答道：“老爺子您記性不錯啊，這麼大年紀了真難得。我昨天回來的，今天去了趟市裏，遇到您孫女了。”

兩個袋子加起來有些重，溫雪買的是老爺子日常食用的東西，程赫給他買了一個製冷式風扇。

天熱起來了，防暑得準備。

十歲的溫青松倒是機靈，替他爺爺接下東西。

其實，程赫這麼上心的給溫有福買東西，除了看溫雪高中兼職挺可憐外，還有一個原因——溫有福是一個抗戰老兵。

幾十年前，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搬到了村子裏，他也很少向人講起他的過往。但約莫間透露過，他參加過抗戰。

老兵怎麼搬到村裏，爲什麼過得這麼清苦，這些歷史原因，不是程赫能弄懂的。他只是憑着自己的本心，想給老人家的生活帶來一些幫助而已。

溫有福輕撫着兩大袋子東西，就彷彿撫着孫女似的，眼裏透着慈愛說道：“這孩子，又買東西，她還是個孩子呢，哪來的錢！”

90多歲的人了，按理說應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在替孫女買了些東西而心疼。程赫不知道說什麼好。

據說他是五十多歲才搬到村裏來的，來時光棍一條，而那時程赫還沒出生呢。一晃，他就在桃花村住了這麼多年。

像他這樣的抗戰老兵，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

他安慰老爺子說道：“您哪！孫女給您您就接着。小雪現在有出息了，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她給您買東西是講孝心，這您得成全她。”

溫有福點點頭，說道：“嗯，我知道她有孝心，就是苦了孩子啊！這是……你的孩子？”

他這纔看到了程心心，於是驚訝地問道。

程赫抱起程心心，說道：“是的，是我女兒。心心，叫溫爺爺。”

“溫爺爺。”程心心聽話地叫道，但有些侷促，雙手摟着程赫的脖子，臉貼着他的臉，有些放不開。

“誒……好，好！真好啊！華南家的小子也有後了，真好啊！”溫有福有些激動的迴應道。

然後轉身走向樹下的一個小茶几，拿起一個果子，回過身來遞給程心心，說道：“小妮子，來，吃這個。”

程心心怯生生地看着程赫。

程赫點點頭，說道：“心心接着吧，要說謝謝溫爺爺。”

程心心就伸手接了果子，乖乖地說了一聲：“謝謝溫爺爺。”

又淺聊了一會兒，程赫就向溫有福告辭了。老人家年齡大了，也需要休息。

溫青松那小子不愛說話，除了替程赫開門跑得快外，基本上一聲不吭。

走出溫家的小院，程心心似乎這纔敢放大聲呼吸。

程赫留意到她手裏的果子，並沒有放進嘴裏。按說這丫頭只要是吃的，隨時就會往嘴裏送，今天卻有些例外。

今天她十分怯場。

他柔聲問道：“心心，你怎麼了？”

程心心看着程赫，細聲細氣地說道：“爸爸，溫爺爺好老！”

程赫笑笑，說道：“溫爺爺當然老了，90多歲了。以後爸爸要是活到90歲，也是這麼老……”

程心心哇地一聲就哭了：“我不要爸爸老……我不要爸爸老……”

小孩子的思維，程赫自認是趕不上的，但小傢伙這麼一哭，卻讓他心疼起來，趕緊輕輕拍着她的背，說道：“好好，爸爸不老，爸爸不老……”

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喜歡老，連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

可是人總是要老的，這真是一個讓人心酸的事實。

程赫哄了半天，才把孩子哄好，那還得幸好旁邊山坳裏真的來了一羣螢火蟲。

月色之下，微風送來不知名的野花香味，一大羣閃亮的螢火蟲飛來飛去，倒是城市裏見不到的奇觀。

程心心一下子被吸引了，忘記了剛剛還在哭，大笑着說道：“螢火蟲快過來，螢火蟲快過來。”

隨着她的伸手，那些螢火蟲居然真的往這邊飛過來了。成羣結隊的螢火蟲結團而來，聚在一起，將這邊一小塊地方都照亮了。

螢火蟲與上次的蝴蝶一樣，飛向程心心的頭上、肩上、衣服上歇着，亮閃閃的，照得她就像個剔透的光人一樣。

程心心樂得哈哈大笑。

程赫無法解釋這一現象。他只是知道，自己昨晚睡覺之前，又輸入了一個金色的光圈給她。

他不知道，這些小東西聽從女兒的召喚，到底是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