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了腳步，仰頭迎上了他的目光，眼神中蘊含着令人看不透的東西。

“是又怎麼樣？”

沐歌攥着衣角的手遲遲不肯鬆開，事到如今，他憑什麼還能裝作一副淡然釋懷，爲人師長的模樣來指責她？他說得是沒錯，她的記憶早在之前落水發燒後就恢復了，只是一直拖着大家都以爲沒有好罷了。

她騙過了醫生，騙過了冷昊然，甚至騙過了冷默。但終究，還是被他給識破了。

沐歌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的。

有很多疑問，她都想迫切知道答案，但現在的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如果冷默他們知道她記憶完全恢復了，那她也就沒那麼多時間來尋找到底誰纔是殺害涼風的兇手。

涼風大出血的那個晚上，商墨偏偏去外地開會，連她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只有沐歌一個人冒着傾盆大雨趕到了醫院，但還是太晚了，當她趕到醫院病房，涼風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永遠都沒辦法忘記，無數個日日夜夜她也沒辦法。美麗瘦弱的涼風，像一朵慘白的花朵躺在冰冷的病牀上。任憑她如何哭喊，她都沒有再睜開眼睛。

那種悲涼，誰會懂？

當她看到小慕夏那可愛懵懂的臉龐，就讓她想起了涼風的臉。她還小，模樣都還沒有長開，但就算是這樣，沐歌依舊是能依稀辨認出她眉眼間涼風的影子。

這是涼風的孩子，身上流着涼風的血，是涼風生命的延續。

但冷默好像很討厭商墨他們來，所以一直阻止他們見面。但商墨自有自己的辦法，經常調開冷默派來的保鏢，偷偷帶着慕夏來看她，一想到涼風，沐歌的心就像被刀狠狠地凌遲般疼痛。

或許就是那一瞬間哀傷的眼神，被不遠處的商墨給捕捉到了，他就識破了她吧？

沐歌抿了抿嘴脣：“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想怎麼樣，把這件事告訴阿默嗎？”

商墨見她倔強的模樣，渾身上下像全副武裝的小刺蝟：“小木瓜，我們三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疏遠了？”

“在涼風死的時候，我想。”她垂下腦袋，自嘲道，“我們所謂的友誼早已不復存在了吧？”

商墨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哀傷：“涼風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我答應過你，要一輩子照顧好她，但是我沒做到。”

他朝着沐歌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的錯。要不是還有女兒需要我去撫養，我肯定會直接去找涼風。但爲了女兒，我不能那麼自私。”

沐歌扭過頭，看到商墨向她道歉，面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心裏還是像被重鼓重重敲擊了一下。商墨那麼驕傲的人，從她認識他到現在那麼些年，從來沒見過他朝誰彎過腰，低過頭。

就連沐歌就開始有所動搖，難道涼風的死真的和他沒有關係嗎？

不可能，如果沒關係。涼風爲什麼會在難產大出血後在醫院沒有一個人去救她，呼喚鈴明明

就在她手邊啊！

而且那個晚上，爲什麼他不守護在她的身邊，他不是她的丈夫嗎！爲什麼連這麼一個做丈夫基本的責任都履行不了？

若不是他心裏有鬼，爲什麼不徹查此事，爲什麼悄無聲息地處理了當晚值班的醫生，以醫療事故把這件事草草了結。

當她怒氣衝衝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卻躲到了國外，裝作不認識她。

她在華影影視的門口守了整整三天，最後心如死灰地離開了。家裏的突然變故，外婆的病重，父親的意外去世，都讓她只能暫時把涼風的事壓制在心底。她知道，其實誰都靠不住，只有她自己強大起來才能真正替涼風報仇。

商墨現在又這副惺惺作態，給誰看呢？

涼風已經死了，這是永遠也挽救不回的事實了。但慕夏是無辜的，沐歌夾雜在中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商墨，但那個綁架她的刀疤男阿強卻說殺死涼風的兇手是冷默。她已經糊塗了，她現在究竟該聽誰的。

商墨望着沐歌，說出了他早就想說的話：“但是沐歌，你知道嗎？我根本就沒過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涼風生產前，我是跟她吵了一架，但我不是故意去外地，涼風的預產期提前了，誰也沒有告訴我。我被堵在機場，因爲雷電天氣沒辦法及時趕回來。”

“而且，你知道涼風真正的死因是什麼嗎？”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因爲涼風半夜大出血，醫生沒有及時發現而引發的醫療事故吧？”沐歌冷哼了一聲。

商墨搖搖頭。

“醫生說，是半夜她自己發現了血崩，但她並沒有拉呼喚鈴。涼風她，是自殺的。”

“不可能！”沐歌感覺到晴天霹靂，她朝後退了兩步，“涼風怎麼可能會自殺！你別騙我了，她還有家庭，還有孩子，她怎麼可能會自殺。你不是她的丈夫嗎，你爲什麼不看好她！”

涼風她是意外去世的，怎麼可能會是自殺！

放在桌上的杯不覺中被沐歌失手打落到地上，濺起一地的水花。

讓渾噩中的沐歌，彷彿如夢初醒。

她倏地起身，已經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眸中的慌亂。商墨清楚，他知道，她也是心知肚明，但她不願意去相信他所說的真相，也不願意揭開隱藏在這些事情背後真正的赤裸。

“我愛涼風，我甚至可以爲了她去死。但是沐歌，我就算是犧牲我自己的命去換涼風的命也心甘情願。涼風她已經走了，你又何必在如此折磨你自己。”

沐歌一秒鐘也不願意再呆下去，她要逃離這裏。

“學長，我要仔細想一想。很抱歉我現在腦子很亂，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自己親自去找到真相，還希望你替我保守祕密。”沐歌忍住快要落下來的淚水，“冷默那邊，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他，但不是現在。我會親手把殺害涼風的兇手找出來，絕不會放過他！”

商墨以爲

自己出現了幻聽，她剛剛，叫他“學長”了。

因爲涼風的死，他們兩個也不知不覺從摯友，變成了如今的仇敵。從她成爲冷默的祕書那天起，商墨清楚就的明白，無論他如何解釋，沐歌都不會聽他的，他們已經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關係了。

記憶回到那段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日子，沐歌還是空手道社一枝花，涼風也在爲自己的夢想而打拼。還記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來向他挑釁，明明知道他喜歡的是涼風，傻傻地爲了自己的閨蜜而隱藏起自己的心意，去替她打抱不平。

還是她喝醉了吐露心聲，他才知道，原來直到他和涼風在一起之前，她都是暗戀着他的。

這樣一心只爲了別人付出的傻姑娘，天底下也沒有幾個了。

那時候望盡她眼底盡數的恨意，他也慘淡地想着，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讓他最好的朋友來對付自己，還是身處在他敵對的MUS娛樂部。

“如果你能打贏我，我就答應幫你追涼風！”

當年的結果自然很明瞭，小白兔還是圖樣圖森破，小看了模樣斯文的商墨。那一局，她毫無懸念地輸了，所以後來就幫着他去追求涼風。幫他送花，幫他製造驚喜，幫他很多很多。

涼風的婚禮，只有她作爲伴娘參加了。這是一場不被兩家人承認的婚禮，沒有賓客，沒有鮮花車隊，只有神父的見證。涼風嫁入豪門，爲了嫁給商墨，真的是付出了很多，也犧牲了很多。原本應該很快完成的《奈何》，也因爲懷孕，而被迫暫停。

她那個時候還答應沐歌，等寶寶生下來了，差不多劇本也就寫完了。她要讓這本書搬上大銀幕，商墨已經答應了她會拍這部戲的。

她還要把這個劇本作爲禮物送給她出生的孩子，可涼風的死，讓這一切都戛然而止。

沐歌的淚，最終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她答應過涼風，不會再爲她哭泣，但她還是違背了她們之間的約定。

是什麼讓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也不想這樣的，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要遇到冷默，遇到他們，只要涼風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

“沐歌！”他站了起來，“如果涼風在天之靈知道你現在那麼痛苦的話，她也不願意你再追查下去的。沐歌，放手吧。”

“學長，對不起。”我還是必須給涼風討個公道，我會親自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一定會向你道歉；如果真的是你害死了涼風，我也絕對不會姑息。

沐歌咬咬牙，最終還是關上了門。

商墨眸子底的顏色慢慢灰沉了下去，他伸出手想挽留她，但懸在半空中的手還是放了下來。真正的真相遠遠沒有她相信的那麼簡單，涼風的死如果再追查下去，牽扯出來的新舊恩怨，不是小木瓜一個人能扛得住的。

涼風已經死了，他不希望沐歌也成爲這場豪門恩怨的犧牲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