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他覺得,這張牀,很舒服……
睡嗎?可是他並不想要睡,有人在他的面前,他也睡不着。因爲每每有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要警惕着,防備着,隨時可能會被人像畜生一樣的對待着。
可是他知道,她不會那樣的對待他的,莫名的,在她的身邊,他會安心,儘管他依然無法去接納別人,不願意去人多的地方,可是如果只是她的話,那麼他願意讓她來靠近他。
“你真的會保護我嗎?”他沙啞的聲音,像被碾過的沙子似的。
“會啊……”她似睡似醒地回道,雙眼已經完全閉上了。
他於是側着身子,就這樣看着她,不知道時間的流逝,直到她醒過來。
“哇,都睡得那麼晚了?”等到她看了時間後,急哄哄地道,“慘了慘了,媽咪一定會罵我的,這麼晚回家,要是回家先碰到爹地就好了,可以讓爹地幫我求求情。”
她和他離開旅店的時候,她把藥膏全部都留給他,還吩咐着他每天都要擦藥,而他,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的時候,想着的是,下一次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他回到倉庫,看着她給的那些藥,好像竟真的開始有了期待。
他竟然真的按照她的吩咐,會每天晚上,都把她留下的藥膏,塗在身體上有傷的地方,只除了背上和臉上,因爲他瞧不見。
她再一次跑來找他的時候,是揹着一個大書包的,書包裏,有吃的,有衣服,有藥膏,有玩具。
“你想我嗎?”她燦爛的笑着問道。
他點了一下頭。
他的點頭,顯然讓她愣住了,隨即卻是笑得更開心了,“哇,你真的想我?你真可愛!”雖然他此刻腫着的一張臉,實在和可愛距離甚遠。
她再問着他藥膏有沒有用完,然後還檢查了他身上的那些傷。
“你真的不願意去醫院嗎?或者來我家?我會和我爹地媽咪說的,這樣你可以好好的治好身上的傷,也可以不用每天在這裏過得這麼苦啊。”她說道。
他搖頭,依然是抗拒的,他對別人都是抗拒的,他只是接受着她的靠近而已。
“那好吧,那以後我多來找你玩吧。”她說着,從帶來的食物裏面拿了一包巧克力棒遞給他,“喏,很好吃的,你吃吃看啊。”
他吃着巧克力棒,很甜甜膩膩的感覺,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不過他卻是按着她的話,把那些巧克力棒都啃完了。
“真乖。”她摸了摸他的腦袋,撫着他的頭髮,明明他比她更大,但是她卻總有一種她比他大,要照顧他的感覺。
她這樣的撫摸,讓他感覺很是舒服,於是當她的手離開了他的頭的時候,他有些不滿意的把她的手再度按回到了他的頭上。
她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她重新摸摸的他的頭。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不過她還是再撫摸着他的腦袋,而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你喜歡這樣啊,喜歡別人摸你的頭嗎?”她笑着問道。
他沒吭聲,只是在心中回答着,不是別人,而是她,他好像喜歡她摸着他的頭。
她和他玩着,然後在離開的時候,又衣服、藥膏、食物全都留給了他。
“下次我再來找你玩啊!”她要離開前,對着他說着。
“爲什麼?”他突然問道。
“什麼?”她沒明白他的意思。
“爲什麼……要和我玩?”他不明白,她可以找到很多人陪她玩的,爲什麼非要來找他一起玩呢?他髒髒的,又不會玩有趣的遊戲。
“唔……爲什麼啊……”她喃喃自語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道,“因爲你的眼神吧,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很想和你一起玩,很想要看到你笑啊!雖然你的臉現在還是腫得好厲害,但是還是讓我想要把你拍下來。”
他的眼神中有着不解。
她於是又解釋道,“就是用照相機把你拍下來啦,你有見過照相機嗎?要不下次我把照相機拿過來,然後給你拍照片啊!”她越說越是興致勃勃。
等到她揮着手離開的時候,他又蹲在了原地……就這樣靜靜的,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
穆逸熙猛然的睜開了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又做夢了,就像醫生所說的,這是記憶的融合嗎?是熙的記憶,在逐步的融合進他的記憶中,所以他纔會有這樣的夢。
可是……前提是這必須真的是熙的記憶,而不是因爲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揉了揉額角,穆逸熙下了牀,走出了房間,來到了一樓客廳處的吧檯邊,從酒櫃中取出了一瓶紅酒,徑自喝了起來。
夢中的那一幕幕,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當他醒來的時候,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也清晰到,讓他有種錯覺,他彷彿是熙。
就在一瓶酒喝了大半的時候,穆逸寒也從二樓走了下來,走到了穆逸熙的身邊,“怎麼一個人這個時間在這裏喝酒?”
“睡醒了,又沒辦法再睡着,就喝點酒。”穆逸熙道,“大哥你也要來一杯嗎?”
“也好。”穆逸寒道,並沒有拒絕。
穆逸熙又拿了一個酒杯,給穆逸寒倒了一杯酒,然後和穆逸寒碰了一下杯,再仰頭飲着杯中的酒液。
穆逸寒看着自己的弟弟,他能夠感覺出,逸熙有心事,否則也不會這樣在客廳裏喝着酒了。
“喝酒傷身,你要少喝幾杯無妨,但是別喝太多了。”穆逸寒提醒道。
“我知道,放心,我不會像上次那樣喝點酩酊大醉的。”穆逸熙道,“大哥,你說,我和熙之間,是不是最後,一定會有個結果呢?”
“嗯?怎麼突然這麼說?”穆逸寒擡眼問道。
“我和熙,兩個人格,到了最後,不管是一個人格徹底消失,只剩下另一個人格的存在,還是兩個人格的融合……都會有一個結果吧。”穆逸熙喃喃着道,“如果是以前的話,我一定會希望徹底消失的是熙,可是現在,我卻不確定了,有時候甚至覺得,也許是熙留下來,會更好一些。”
穆逸寒當即道,“逸熙,不管是哪個人格,其實都是你,你會這樣想,是因爲顧曉曉的關係?”
穆逸熙輕垂下了眼簾,並沒有回答,只是他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卻讓穆逸寒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你和顧曉曉之間,以後你打算要怎麼樣?”穆逸寒問道。
“我不知道。”穆逸熙回道,“以後……我和她之間,還會有以後嗎?”一絲苦笑,溢出了他的脣角,原本清冷的眸子中,有着一種沉沉的痛楚,“大哥,我有時候,真的希望我是熙……”
穆逸熙一震,心中隱隱的有着一種不安,逸熙……這是想要放棄自我的存在嗎?也許,他是該把顧曉曉找出來,好好的聊一下了。
————
盧卡斯的突然前往英國,在公司裏又引起了一些猜測。
“董事長是不是真的身體有恙啊,所以纔會這麼快的回英國去了。”
“誰知道呢,聽說公司的高層都很意外呢,董事長這次去英國,好像是臨時決定的,而且也沒有對任何人說,他要去英國做什麼。”
“話說,要是董事長真的有什麼意外的話,那盧卡斯家族到底誰來繼承啊?董事長可沒親生子女啊!”
“盧卡斯家族,不是還有幾個旁系麼,估計那些旁系的親戚,都會虎視眈眈吧,誰要繼承了盧卡斯家族,可是一大筆財富啊!”
於是,衆人從董事長的身體狀況,開始談到了盧卡斯家族的繼承問題上,又在那些旁系的親戚中,各自刪選着可能的繼承者,然後開始各種巴拉巴拉。
顧曉曉對於這樣的話題,並沒有興趣參與,她只是想着盧卡斯的身體問題,上一次,她在董事長的辦公室裏有問過對方身體狀況,當時的盧卡斯說沒有什麼問題。
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曉曉,你覺得將來是誰有可能繼承盧卡斯家族啊?”有同事拍着顧曉曉的肩膀道,“你覺得是盧卡斯家族的那些旁系有可能,還是一直跟在盧卡斯身邊,被他收養的姜總更有可能啊?”
“姜總?”顧曉曉楞了一下。
“差點忘了,你來公司不久,也沒見過姜總,姜總據說是盧卡斯先生以前在英國收養的,雖然沒有辦正式的領養手續,但是姜總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跟着董事長了,前段時間,因爲英國那邊的公司出了一些問題,所以董事長讓姜總回英國那邊處理了。”
原來還有一個她沒有見過的姜總啊!顧曉曉回道,“其實不管是誰繼承了盧卡斯家族,都和咱們沒關係,再說了,我看董事長的身體應該還不錯,現在討論這種事情,未免太早了。”
“大夥兒也只是閒聊而已嘛!”
“對啊,只是隨便聊聊,咱們可都是希望董事長的身體好着呢!”
正在這時候,顧曉曉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