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什麼？孫悟空的心裏明鏡。卻是沒有在言語。就這麼坐在房間的椅子上，正好看到對面牀榻上側躺着的唐玄奘。

一個食人的妖王，一個屠殺生靈無算的妖邪存在，又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剛一出來就有落入了一場悲劇裏，這些加在一起形成旁人無法理解的暴虐和憤怒，以及忐忑。此時此刻，在薛無算傳音的刺激下徹底被誘發得炸了開來。

選擇是忍氣吞聲，去祈求如來的憐憫還是拼死一搏？即便事後又是一場悲劇也在所不惜？

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老子乃是堂堂齊天大聖！又焉能如走狗一般跟着一個和尚身邊鞍前馬後？如來又如何？死又如何？當我真怕了不成？”

似乎一道裂紋，將孫悟空心裏的那一層薄薄的忍耐瞬間摧毀。

回過神來，再想要去探查段小小的氣息，以及那位神祕人，卻是一無所獲。連忙衝出屋子，到了櫃檯，一問，才曉得剛纔有一位紋金九龍黑袍的客官纔打賞離開。

走了？

可那人所說的時機又是什麼呢？

孫悟空眉頭緊皺，他預感似乎有什麼大事激將發生。

就在此時，一個模樣清秀衣着華麗頭戴高帽的小青年小跑着湊到了站在客棧門口的孫悟空身邊。

這還是頭一次有生人敢靠近他。這一張猴臉和猩紅的眼珠子，着實嚇人的。等閒都是避之不及。

“這位想必就是大唐來的高僧首徒吧？”

孫悟空心裏咦了一聲，這人居然一口就叫出了他的身份。回道：“你誰？”

“在下宮廷大法師，九宮真人的侍從。”

“九宮真人？不認識，速速滾開，沒空搭理你。”孫悟空趕蒼蠅一樣揮手要眼前這人走開。以他以前的脾氣，這時候已經開始咬人了。

“不不不，九宮真人有言，算到今日大唐高僧唐玄奘會途徑此地，作爲法界同道，必須要好生招待，請這位法師務必通傳玄奘法師，九宮真人不久變化親自前來相迎，可不要怠慢纔好。”

孫悟空就要發怒，卻被身後一個對他來說極爲刺耳的聲音叫住。

“悟空，休得無禮！”

言語之人正是被孫悟空剛纔摔門而出的聲音吵醒的唐玄奘，跟着下樓，正好湊巧聽到這位侍從的話語。

禮節還是要的。而且這九宮真人似乎也不簡單，沒見客棧外面還有五六個武士打扮的人在站着嗎？明顯就是跟着這位侍從來的。一個侍從都這麼大的排場，背後的主人家還簡單得了？

而且對方還提到了“法界”二字，這豈不是就是佛法同道嗎？這得好生相待才行。

“這位侍從有禮了，貧僧玄奘，必會在此恭迎九宮真人大駕，還望侍從回報便是。”

見到正主，一看還是個清秀斯文且有禮有節的年輕和尚，這位侍從心裏就踏實了，笑着躬身回禮，開口恭敬說：“見過玄奘法師，既然法師當面小的也就告退了，最多半個時辰九宮真人便會法駕此地，還望玄奘法師耐心等候。小的這就告退了。”

“悟空，你剛纔爲何對人家如此怠慢？爲師教過你，你現在不是妖了，是佛門弟子，與人爲善，事事爲善，方可得那琉璃之心。”

“嘿，琉璃，脆得不行，這種心，要來何用？”孫悟空笑道，心裏一百二十個不屑。一個連照明法術都不會的普通人，有什麼資格在他堂堂真仙境的大妖王面前提“心”這一字？

修行就是修自身，自然也是修心，孫悟空懂得比唐玄奘多太多了，根本聽不進一個字。

“你！”

唐玄奘也是無法。他本身沒有實力彈壓這位大妖王，唯一的依仗就是緊箍咒和那他並不會的大日如來真經，敲打連着哄騙才走到今日。時間長了他也力不從心。面對孫悟空的不屑，心裏發虛卻也只能臉上裝作強硬支撐。

“去吧你二師弟和三師弟找回來，跟我一起迎接那位九宮真人！”

“哦，知道了。”

不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豬剛鬣拖着已經變回原形的沙悟淨從城外匆匆趕了回來。孫悟空要找他們何須跑腿？一個念頭就行了。

這兩妖剛到，就見好大一陣陣勢從遠處開了過來。目測不下百人。又是舉着屏扇，又是撒花，又是造煙，看着還頗有一番氣勢，挺唬人的。至少唐玄奘被唬住了。心裏暗道：這還真是個大人物啊！

自然是大人物。這位從一團煙霧中走出來的九宮真人可不就是個大人物嗎？堂堂比丘國的國師。

什麼是國師，在別的國家也就一個超品級的大臣，雖然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可在這比丘國就了不得了，那可是當得起“萬人之上”這四個字的。

一頓寒暄之後，這位九宮真人表現得極爲熱情和客氣。直言她和唐玄奘乃是同道中人，說有好事照顧唐玄奘。

什麼好事？看看這位九宮真人的行爲手段，就知道這位所說的好事是什麼了。

騙子啊！騙錢的好事。

這一通“施法”啊，看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啊，假得就跟故意這麼顯眼一樣。見過拿着手捧花湊到樹邊當法力催生的真花，這種事見過？這臉得多厚？

而奇怪的是，如此假得像是惡作劇玩笑一般的場面卻是得到了沿路所有當地居民的熱烈驚呼，那表情，那掌聲和驚呼聲，絕對的頂級演員的級別。

“您是故意做的這麼假的吧？”唐玄奘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呵，你我都是修法的人，這世上又有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呢？既然如此，何不將本來的假象放在明眼處，這樣是不是又顯得得更加真實一些了呢？”

這便是九宮真人的回答。唐玄奘不懂。卻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心裏卻是暗道：這位別不是有病吧？

但總是有聽明白了的。至少在這場面周圍有兩位聽的明白。

一個聽明白點味道，另一個卻是心裏微驚。

明白點味道的自然就是孫悟空。那九宮真人的言語裏面透出來的道理可不簡單。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似乎沒什麼，可卻被用來比對法力手段，這裏面的文章就大了。這可是一個極爲不簡單的認知！

而另一個心裏微驚的便是躲在邊上瞧熱鬧的薛無算。他可是知道這位九宮真人的來頭，大得嚇人。卻也是沒有想到這位不但背景強大，實力兇猛，連見識也如此深。這個認知可不簡單，沒有大而遠的領悟絕對不會形成這種認知。瞧瞧那眼神閃爍的孫悟空就知道了，估計這猢猻也是沒有得到這種程度的認知的。

“九宮真人，有點意思。”薛無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