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膽小怯懦沒有骨氣木偶般的女人，卻在臨死前才做出了一輩子唯一的一次選擇。

三個自以爲是的男人被攪擾得全都亂了分寸。

可卻又正中了幕後之人的設計，一切都很完美。

對與錯，在這一刻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誰是誰非更顯得極其蒼白。秦霜沉默不語；聶風神情悲傷又帶着些尷尬；步驚雲表情猙獰的抱着已經沒了氣息的孔慈屍體居然淚流不止。

步驚雲跑了，他不想把孔慈交給任何人，即便孔慈已經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聶風也走了。孔慈臨死前最後一句話將他的位置變得極其尷尬。心中雖然悲傷卻也不想多留。

秦霜沒走，他腦子裏如今反覆的唸叨着四個字：“師傅”和“雄霸”。

山峯之巔，再往上五十丈的高空中，薛無算凌空虛坐，低頭冷眼看着下面的這出鬧劇。最後等步驚雲和聶風都離開之後才飄了下來，站在秦霜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你又來了？來看我的笑話嗎？”秦霜對這個神出鬼沒的九龍黑袍神祕人已經不想大驚小怪了。對方必定也是來了很久了，甚至可能比他到得都要早。如今現身，不知又會如何嘲笑。

“生不是起點死也不是終點，生生死死不過是循環反覆的一場場歷練罷了。你妻子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總比活着卻是木偶事事身不由己來得痛快。至少在她心裏應該是沒什麼遺憾了。”

秦霜很是落寞的點了點頭，苦笑道：“她是了無牽掛了。可活着的人卻是咽不下這口苦澀啊！”

“何苦之有？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而已。孔慈是人家手裏的木偶身不由己，你秦霜又何嘗不是一樣？那本祕籍你應該看過了吧？毒不毒？毒！可無毒不丈夫！身在這人吃人的世界當中，你要是心慈手軟，下場又能比孔慈好到哪裏去？不想成爲木偶，那就努力掙脫身上的那些枷鎖！”

“你這是要我反？”

薛無算嘿嘿一笑，戲虐道：“一個迷信命運枉顧徒弟生死，用下三濫手段挑起徒弟自相殘殺的人有何反不得？難道這麼些年來你還沒看明白他的秉性嗎？好好想想吧秦霜。孔慈臨死都要自己選擇一次，你爲什麼不能？”

秦霜聽得呆住了。

薛無算很滿意秦霜的反應。這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代言人。甚至比起天龍世界裏的司空玄更出色。心思細膩，頭腦靈活，重情重義，而且能力卓越。唯一的缺點就是對雄霸的恩情難以割捨。這也是薛無算廢了心思不斷給他洗腦的原因。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天下會就是本君的目的。”

“你！你想吞了天下會？！”秦霜心裏狂跳，沒想到對方既然打的如此算盤，而且還直接一副理所當然的說了出來。

“嘿！本君有這麼大的胃口爲何不能一口吞了它？行了。本君的手段你以後會慢慢見識到的。如今勸你還是儘快將給你的那本祕籍練了吧。不然你天下會大亂一起，以你的手段能自保就不錯了。”

秦霜沒有說話，而是眼睜睜的看着這個神祕人居然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見，再沒了蹤跡。心下駭然又滿是疑問。

“這人實力和手段怕是傲絕當世了吧？爲何要處心積慮的謀劃天下會？以他的實力直接打上門來估計師傅也沒能力招架吧？爲什麼要這麼麻煩？”

爲什麼？一切都是爲了劍聖，爲了那驚天的劍二十三！

雄霸可以死，但絕對不可以是現在。他必須活着，成爲劍聖最後的執念。只有如此才能讓劍聖催生出最後的劍二十三！那一招被譽爲“非人能所創的劍招”。

秦霜懷着五味龐雜回到天霜堂。趕走一羣得知消息準備到飛雲堂找步驚雲火拼的幫中弟子。把自己關在密室中。暗自出神。眼睛死死的定在暗格的位置。

“孔慈臨死都要自己選擇一次，而你又爲什麼不可以！”薛無算的聲音依舊在秦霜的腦中迴盪，趕都趕不走。此時的他，所思所想盡是過往一幕幕。

一邊想一邊不自覺的就打開了暗格，拿出了那本祕籍還有那隻腥臭的小鼎……

第二天一早，離天下會不遠的一條官道上，很多路人都注意到了一個衣衫華麗，滿頭白髮的持劍老者正在低着頭不急不慢的趕路。老者一言不發似乎生了重病，面色清灰，滿頭細汗。路過的牛車、馬車都紛紛招呼老者願意捎他一程，但老者始終沒半點反應，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老者便是劍聖。他年紀已經過百，加上年輕時受的一些傷患，如今已經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大限將到。但卻不甘就此死去。於是幾日前他去了一座孤墳，那是當今劍道唯一讓劍聖服氣的那人的妻子的墳墓。算算日子，這座孤墳的忌日也就在這幾日。

那人沒有名字，人送“無名”。十八九歲便突然出現在江湖，劍法超絕，無一敵手，三十歲時便已經成爲無敵傳說。後因其妻被人報復毒死，無名便沒了音訊，都說無名已經死了。但劍聖不信。

守在孤墳前足足三日，方纔見到無名。他果然沒死，前來祭奠亡妻了。而且無名的修爲已經到了令劍聖瞠目結舌的地步：天劍之境！

境界上劍聖自認此生是無法跟無名相提並論了。但在劍招上他卻不服氣。他創了二十二劍！未必就不能再創出第二十三劍！哪怕他如今快要死了。

無名不看好他，覺得那第二十三劍不是人可以創出來了。劍聖不信。而且第一個對他提出“劍二十三”的人並不是無名而是那個九龍黑袍的神祕人。

一路走，一路想，一個生命就要馬上到達終點的老劍客臨死前所想所思的依舊還是劍！

車水馬龍、路人笑罵、林間鳥雀鳴，都充耳不聞。得行到天下會的山門口，劍聖才擡頭看了一眼穿入雲霄的無數臺階。

“老夫練劍、悟劍、一身中唯劍而已。創出劍法二十二招，受萬衆敬仰。如今大限已到，但最後一劍“劍二十二”卻未曾在天下人面前展示過！那劍二十三或許難悟，但這劍二十二一樣可以震驚天下羣雄！斬那雄霸於兒戲！讓老夫劍聖之名流芳百世！不行，我還不能死，我要上去，要殺了雄霸！”

劍聖每走一步都是在超越生命的極限，猛然間他似乎看到遠處的臺階上站在一人，黑袍、紋金九龍。

是他！他也來了！對了，他說過要看老夫用劍二十三血洗天下會的！不過要讓他失望了，老夫到現在也沒有那一劍的思路。

猛然間，劍聖腦中浮現出那九龍黑袍人送給他的那句話。

“勢不可去盡，

劍不可去盡，

凡是太盡，

緣分必將早盡！”

劍聖恍然，擡頭望天，嘴裏呢喃道：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