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徵和雪素一起奔向了雪素方纔的戰場，在那裏，看到了一具軍人的屍體。沈徵低下頭仔細地分辨，發現這人確實就是自己這些天來在網上查到的那些官方視頻中的第四軍區總司令左一凌。

“你沒什麼事吧？”沈徵問。

“沒事啊。”雪素一笑，“只是這個傢伙真的很厲害，中央聖靈已經實化，所以對付他花了我不少時間，差一點趕不及去救你。”

“雪素，其實……”沈徵尷尬地笑了笑，“其實這種感覺挺不好的。如果你只是趕過去救了我，或是你趕過去擊傷了那個人或是殺了他，我都不會有這種不好的感覺。可偏偏是因爲你的出現，讓他分了神，而我才斬掉了他的胳膊，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就好像你參加廚師大賽做了一道菜，本來完全可以得到大獎，結果我跑過來加了一道佐料。”雪素試探着說，“然後許多評委都誇這道菜好，尤其是我加的佐料的那種特殊味道。”

“差不多吧。”沈徵苦笑一聲。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主人。”雪素抱歉地一笑，拉着沈徵的胳膊說。“你的實力比那個人差很多，如果我不在那時出手的話，可能他會殺死你的。”

老實說，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反而讓沈徵感到尷尬。

是啊，我的實力還不足，還要弱很多……

變強，必須變得更加強大！只要更加強大，那些人才不敢來傷害我的親人和朋友，才能不懼世上任何的強權勢力！

一時間，沈徵眼中光彩閃爍，那樣子看起來有一種戰士的果敢和堅毅，令人着迷。

“當務之急，是先救魯副司令。”沈徵拉着雪素，向着更遠處跑去。

“主人，你不必着急的。”雪素說，“我在之前就已經將蟲力輸入魯副司令的身體裏，幫他療傷了，他現在就只是休息性的沉睡而已。

“……”沈徵看着雪素，真不知說什麼好了。

你這丫頭，到底有多麼強大呢？

兩人疾奔了幾個小時，完全離開了那一片荒野，現在就算是江劍空重新帶人殺回來，也休想找到他們了。|沈徵從蟲核空間中移出一些野營用品，快速地搭起了結實的板房，支起了一張牀，將魯錦放到了牀上。

“他怎麼還不醒？”沈徵皺眉自語着。

“我故意用蟲力限制着，讓他多睡一會兒。”雪素說，“這對他有好處的。”

沈徵點了點頭，盯着魯錦看。看到魯錦那空蕩蕩的右臂袖子時忍不住嘆了口氣：“都是我爲軍區帶來了災難。”

“是第四軍區的混蛋們。”雪素立刻糾正他。

兩人再沒有什麼話，沈徵只是這樣看着魯錦，腦海中加快起了魯瑟的音容笑貌，心中不免有些感傷。

“主人，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好好跟你說說了。”雪素看着沈徵，突然像下決心一樣開了口。

“什麼事？”沈徵問。

“關於我的一切。”雪素說。

“你都記起來了嗎？”沈徵的注意力被雪素吸引了過去。之前雪素就說過自己記起了一些，但後來卻並沒有仔細對他說。而對於雪素的身世，他一直是好奇的——雪素到底是什麼？是誰製造了她？那漫長的歲月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戰艦上其他的人都不見了？

“是的，都記起來了。”雪素點了點頭，“我會全部告訴你。之前我一直擔心，怕你接受不了這樣的我，但現在我突然覺得，隱瞞纔是最大的過錯。”

隱瞞纔是最大的過錯？沈徵聽到這話不由感到了一絲尷尬。

他自己不就隱瞞了一個巨大的祕密嗎？

也許，雪素也不必向自己講她那神祕的身世，自己也不應追根問底地要求她向自己坦白。

但在他開口阻止雪素前，雪素已經先開口講了起來。他忍不住靜靜地聆聽着，因爲他的內心中還是想要知道這個神祕的祕密的。

“我說過，我來自一個叫端天星的地方，那裏的蟲科技文明比白狼星的要更爲強大，因爲他們不是在地球出現危機時逃離地球另建文明的，而是在地球蟲科技力量最強盛時，被派出建立第二基地的。

“不過雖然他們擁有強大的文明，但最終還是不敵突然暴增的蟲潮。他們的領地不斷縮小，而蟲族則步步緊逼。他們絞盡腦汁尋找着辦法，最終有了蟲人計劃。

“是的，那就是製造介於人與蟲之間強者的計劃，他們打算通過這種外形和生活方式都與人一般無二，但實際上卻屬於蟲的新種族，來控制蟲族，最終成爲蟲族之王，指揮着蟲族與人和平相處，甚至是爲人服務。

“在經歷過許多次失敗之後，他們終於製造出了我——最爲完美、強大的蟲人。但就在他們將要成功時，叛徒卻出現了。

“那叛徒，就是將尚處於幼蟲狀態的我從端天星偷走，帶上你見過的那艘戰艦的星靈。嚴格來說，他並不是壞人，只不過是想法與設計我的人不同罷了。他認爲創造這種新的種族將爲端天星帶來毀滅性的災難，認爲創造物種是宇宙才具有資格去做的人，小小的人類冒犯整個宇宙的威嚴，是極端錯誤的，會招來毀滅性的打擊。

“於是他將我帶上了戰艦，逃離了端天星。自然，端天星不會輕易放走這個叛徒，於是大批的星系級戰艦出動圍剿他。但他真的是個戰術天才，竟然就這麼逃出了對方的追剿。

“但還是有一艘同樣天才駕駛的戰艦追了上來。在追逐戰中，兩艘戰艦一起闖入了一片可怕的星雲漩渦，差一點被黑洞吞噬，最終卻逃離了那星雲漩渦，然後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與原來宇宙座標相隔上萬星系的這裏。

“戰鬥還在繼續，結果你已經知道。叛徒的戰艦擊毀了追逐者的戰艦，但也被迫沉入地下。”

“那麼戰艦上的人呢？”聽到這裏，沈徵忍不住問。

“被我吞噬了。”雪素看着沈徵的眼睛，聲音平靜，但目光卻在閃爍。她似乎在害怕，害怕當自己說出這實情後，沈徵會嫌棄自己、厭惡自己。

“吞噬了？”沈徵嚇了一跳。

雪素看着沈徵，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說了下去：“他們當時借用了我的力量，導致我必須提前化蛹蛻變。而化蛹蛻變是需要巨大能量的，除了將他們全部吞噬，我沒有別的辦法。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負了傷的那位星靈也是一樣，於是他設計將我引入了冷凍休眠艙中，想將我封凍在那裏，可惜，他還是低估了我的實力。最終，他並沒能逃出那裏，但在被我吞噬之前，還是用遙控裝置啓動了冷凍休眠裝置。於是，在我化蛹之後，也就陷入了漫長的休眠。”

頓了頓，她又說：“諷刺的是，他的預言是對的，如果任那個計劃完結，端天星確實會陷入萬劫不復之中。因爲我的記憶並不是我自己的，還有電腦中那龐大資料庫中記錄的從最初開始到我被製造出時，所有失敗的蟲人的記憶，甚至整個計劃，也通過電腦流入了我的意識體系中。我在被製造出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朦朧的意識，能記住當時發生的一切，所以我知道當初設計我時，那位主導計劃的科學家偷偷地爲我獲得生命添加了一個無法改變的條件——當我完成蛻變化爲人形時，必須要用人血來啓動我的生命，而當我吞噬了人血後，就會變成那血的主人最忠實的奴僕。

“如果不是叛徒偷走了我，恐怕我就會在那位瘋狂科學家的指揮下，利用蟲潮毀滅一切他的敵人，將整個端天星變成他一人的天下。那時，那個星球就真正地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了。

“然後命運的安排，就讓我們相逢了。”

她說到這裏，淡淡地一笑：“主人，這就是你眼前的雪素——本質上並不是什麼美麗的人類女子，而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一個可以毀滅一個星球的怪物，一個吞噬了無數無辜生命，只爲讓自己能活下來的怪物。”

沈徵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後長將它吐了出來。

一切宛如小說般離奇，令人驚歎。

他看着雪素，想象着她曾經歷過怎樣的人生——剛剛被“製造”出來，就擁有了無數失敗的蟲人的記憶。那會是怎樣的記憶？被調製、痛苦、死亡、完全消解……

她帶着這樣可怕的記憶出生，又怎麼會對人類有什麼好感？

而當年虛弱無比的她，還只是一個有朦朧思想的蟲子，只是因爲想要掙扎着活下來而做的那一切，真的可以用道德衡量嗎？

“我知道人類是討厭蟲子的。”雪素看着沈徵，眼裏隱隱有淚光閃動。“所以……所以我怕你也會因此討厭我，但我深入基因的本能又讓我要對你忠誠，所以我說了。那時，你並不嫌棄我是蟲人，我真的很高興。但我還是害怕……現在我將一切說出來了，主人，你要如何對我，我都沒有怨言。”

沈徵靜靜地看着她，慢慢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你說你是怪物嗎？”他淡淡地笑着，“你忘了別人通常都是怎麼叫我的？我也是怪物啊，我們兩個怪物湊在一起不是正好？”

雪素看着沈徵，眼裏的淚終於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