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寧站在窗戶邊，一臉憂慮的望着從車裏走下來的於立飛。對這個剛上任的新所長，他現在很擔心。上一任所長，幹了差不多一年，他希望於立飛能超過這個記錄。今天上班的時候，於立飛跟他打了招呼，說要去趟區政府，向雲延昭彙報工作。

原本以爲於立飛今天應該不會回來，因爲昨天的事，派出所現在是多事之秋。這個時候，於立飛要是不在派出所，其實也是好的。他本來想，能不能幫於立飛擋一陣，可是沒想到於立飛竟然已經回來了。

剛纔區財政局的程祥利就把自己堵在辦公室裏，任憑自己好說歹說，就是要讓派出所把他家樓上的人給抓回來。現在於立飛進來，肯定會碰到程祥利，他就算打電話通知於立飛，也已經晚了。

“你就是於立飛？”程祥利看到於立飛手裏夾着個包，又是這麼年輕的一級警司，知道他肯定就是新任的派出所所長。怪不得昨天的事，所有人都不滿意，原來是出警的民警沒有經驗。如果換成劉浩寧出警，肯定不會有那麼多事。

“你是哪位？”於立飛望着程祥利，三十歲不到，身材有些發福，一副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樣子。

這副尊容，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還真的會認爲是上面哪個領導下來檢查工作。但於立飛擔任所長之後，把整個東城分局所有人員的資料都看了一遍，市局和其他幾個分局的領導信息，也都記在腦子裏。

另外區政府裏的主要領導、政府組成機構的主要領導，他也都背了資料。這些人，說不定就會跟他的工作有關，要是自己連人都不認識，那這個派出所的所長，確實不合格。

“我是區財政局的程祥利。昨天被狗咬傷的白琳琳就是我老婆。”程祥利傲然的說。他的身份，不管到哪個單位去辦事，對方都會給幾分面子。可是於立飛卻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而且對方一身的酒氣，這讓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哦，有什麼事嗎？”於立飛蹙了蹙眉頭，對方沒開口，他就已經知道了程祥利的來意。但這件事，他已經跟雲延昭談好，如果再有什麼問題。區政府辦會負責解決。而且這個程祥利，應該不是財政局的領導。因爲財政局的特殊性，下面每個科室的科長，他都知道名字。

“昨天的事是你處理的？”程祥利冷冷的說，剛纔他找過劉浩寧，但對方把事情全部推到於立飛身上。無論是出警還是請記者來報道，抑或是昨天給電視臺打招呼，都是於立飛的意思。

他這個教導員，在所長沒上任之後。就再也無需承擔這樣的責任了。而且劉浩寧也勸過他，這是於立飛上任之後的第一次出警，不要說於立飛處理得很妥當，哪怕就是出了些差錯。派出所也不可能再改正的。

“是。”於立飛見他一副氣昂昂的樣子，沒有再理會程祥利，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於所長，你好大的架子！”程祥利追到辦公室。冷嘲熱諷的說。

“昨天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如果你有什麼意見，可以讓當事人過來。”於立飛淡淡的說。

“你讓記者來報道。她還有臉出門？”程祥利大聲說道。

“怎麼，她毀容了？”於立飛故作不懂的問。

“於立飛，你要爲自己說的話負責！”程祥利指着於立飛，氣憤的說。這個於立飛，哪有一點當所長的樣子，倒像是個無賴。

“你說你是財政局的？是局長還是副局長？”於立飛坐到辦公椅上，望着高傲的程祥利，淡淡的問。財政局的局長、副局長和下面的科長裏面，好像沒有這個程祥利。

“我什麼都不是。”程祥利有些沮喪的說。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奮鬥的目標，於立飛明顯自己還要年輕，可現在也是一所之長。有道是，當官不帶長，放屁也不響。自己一個科員，哪怕是財政局的科員，別人也是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裏的。

“既然你什麼都不是，那你來幹什麼？”於立飛有些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問。

“我是預算科的。”程祥利傲然的說。這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財政局最好的科室就是預算科。每年到了造預算的時候，所有的局長都得找他，包括公安局東城分局的局長。今年東城分局換了新局長，要不然他跟錢憲瑞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如果說財政局是政府組成部門裏，油水最足的單位的話，那麼預算科則是財政局裏，油水最足，工作最重要的。預算科負責彙總審定區級各部門人員經費、公用經費支出標準和定額。審查審批區級部門預算、統一辦理調整預算事項的審批報告。

也就是說，明年東城分局的預算定額，是由預算科審查審批的。如果程祥利在中間使點壞，或許曉園派出所明年出警，連車子的油錢都沒辦法報銷。這也是程祥利爲什麼會這麼有底氣的原因，雖然他只是個一般科員，但在東城區，不管到哪裏，都有面子。

“哦，預算科的。你找我什麼事？”於立飛好像忘了剛纔的話題似的，淡淡的問。

“昨天我妻子被狗咬了，我家的狗也受了欺負，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程祥利見於立飛主動問起這件事，心裏暗暗得意。預算科的科員，在外面也是科長的待遇。

“說法昨天已經給了，你妻子和樓上的鄰居，也都接受了。你如果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說看。”於立飛說道。

“你必須把樓上的狗和那人抓回派出所拘留，把狗殺了，人拘留半個月。”程祥利說道，至於賠償損失，他並不在乎錢，在乎的面子。財政局就在區政府裏辦公，現在整個區政府的人都知道了他家的母狗被草狗上了，如果他不能找回場子，以後還怎麼在單位上班？

“那白琳琳打了樓上的狗，又該怎麼算？而且你要知道，如果母狗不發情，公狗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這件事，可以說雙方都有責任。你是政府工作人員，難道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也不明白？事情真要鬧到不可收拾，你才滿意？”於立飛問。

“事情鬧大就鬧大，我們不能失了裏子還失面子。”程祥利說道，白琳琳昨天晚上跟他大吵大鬧，一定要讓他收拾樓上那傢伙。可是他這個預算科的科員，明年可以給對方單位找點麻煩。但現在，他卻奈何不了對方。

“那好，我等會再把這件事捅到省臺去，讓全省的觀衆也都看看潭州東城區機關幹部家屬的素質。”於立飛說道。

“你這裏是派出所，又不是電視臺，怎麼動不動就要報道啊。”程祥利不滿的說。

“你不服從我們的調解，又不怕把事情鬧大，那就只能這樣。至於要抓人，他又沒犯法，我們沒有這個權力。”於立飛搖了搖頭。

“於所長，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明年我爭取給東城分局，在正常的預算資金上，再增加五十萬。”程祥利說道，只要東城分局的人跟他配合默契，增加幾十萬的預算是很正常的。

“對不起，我不做這樣的交易。”於立飛堅定的搖了搖頭，如果是給派出所增加五十萬的經費，或許他還會動心。

“於所，你不做這樣的交易，未必胡局長不想做這樣的交易啊。”程祥利似笑非笑的說。

“我一個小所長，能管得了胡局的事？”於立飛面帶譏諷的問。

“既然於立飛堅持原則，那我也沒什麼話說了。但明年東城分局的預算資金，到時候你可別來找我。”程祥利冷冷的說，他能到預算科工作，也是有關係的。要想幫哪家單位多預算點經費，或許有些困難。但要讓哪家單位的預算減少些，還是很容易的。

“就算我想來找你，也得有這個資格才行。”於立飛不以爲意的說。

程祥利氣呼呼的走了，但他剛走沒多久，劉浩寧就進了於立飛的辦公室。他一直在窗戶邊觀察着，程祥利走出派出所的時候，怒氣衝衝的，知道程祥利跟於立飛肯定沒有談攏。

“於所，剛纔談的怎麼樣？”劉浩寧問。

“我說老劉，你也太不仗義了，明知道程祥利不好對付，也不提醒一下。”於立飛見劉浩寧一進來就問程祥利的事情，佯裝不滿的說。

“我哪有於所的領導藝術。”劉浩寧笑了笑。

“剛纔那個程祥利提出一個要求，要我把他家樓上的狗和那人抓回派出所拘留，把狗殺了，人拘留半個月。只要我們照做，明年分局的預算資金，就能在正常標準之上，增加五十萬。”於立飛說道，程祥利真是慷別人之慨，如果他自己有這麼大的肚量，還會計較這樣的事麼？

“他還真有這個能力。”劉浩寧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最爲頭疼的地方，派出所是得罪不起程祥利的，但要讓派出所偏幫程祥利，也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