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輕殺手,其實都是可憐人!

身不由己被擄來,犧牲了人生最重要、最美好的童年時光,變成一個只知殺戮的冷血怪物。

南宮晗稍好一些,還有千面毒魔給她關愛。

但千面毒魔作爲金牌殺手,實際上也相當於暗門掌權人,屬於既得利益者一類。

這些既得利益者爲了維護自身利益,對於一些敢挑戰暗門規則的年輕殺手,仍舊血腥殘忍鎮壓。

“什麼,師父是我的仇人,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騙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雙手捂着耳朵,南宮晗廊牆後退,晶瑩淚水滾滾而落,整個人有說不出的痛苦。

她本能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但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若不是師父這一類暗門高手強擄,她又怎會失去父母。

但真正要她接受這個事實,卻是怎麼也做不到。

恩、仇,恩仇!

連真正的仇人都分不清,又談什麼報仇。

這一瞬間,南宮晗心頭充斥迷茫、痛苦、糾結,只覺整個世界亂遭遭,讓人難以理解、難以看懂、難以喜歡。

看着這個矛盾痛苦女孩,蘇齊額頭微蹙道:“你是不是感覺即便你師父他們將你擄來,但他這麼多年對你不錯,依舊有恩與你、是你的恩人?”

南宮晗一怔並未開口,但顯然贊同。

蘇齊眼瞼一擡,黝黑深邃眸子如漆黑的夜:“那你以爲他關心你,是真的爲了你麼!”

“呃!”

完全失去自主分析判斷能力的南宮晗,這一瞬間再度迷茫了,不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對於每一個殺手來說,他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凝視遙遠的夜,蘇齊神情漠然:“每一個殺手大多都被兩種情緒支配:一種是驚恐、一種是冷漠,訓練被淘汰要死、完不成任務也要死,長期的死亡威脅蹙成了驚恐。長期驚恐又會產生懷疑、沒有安全感,對周圍一切不信任,又見慣了血腥,是以每一個殺手都很冷漠,無論他以哪種方式掩飾,但對於不關乎生存的一切,他都會極度冷漠。”

風騷入骨黑寡婦美眸閃過一抹訝然,同時又有種高山遇流水、伯牙遇子期之感。

南宮晗也微微觸動,但依舊嗚嗚咽咽傷悲。

“然而人是一個有完整七情六慾的生靈!”

蘇齊面無表情繼續道:“即便是殺手,見到了別人開心、見到了別人歡樂、見到了別人親朋好友,見到了別人子孫膝下承歡,殺手同樣會羨慕、會孤獨、會寂寞。他收養照顧你,並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給驚恐冷漠、孤獨寂寞的心找一絲溫暖,他需要這些來填補內心恐懼、而你又比較漂亮,所以他選擇了你。這並不是因爲愛你,只是爲了找一個情感寄託,來滿足他內心空虛。他若真正關愛你,像父親愛子女一樣愛你,則會想盡辦法將你送出俠客谷,讓你去過正常人一樣的生活,讓你上學戀愛、結交朋友、結婚生子,而不是讓你陪着他呆在俠客谷,將來也像他一樣驚恐冷漠的孤獨終老。”

“哼哼!”

黑寡婦聽的心頭酸酸,美眸泛起了一聲霧氣,憂傷的如秋天的潭水:“小混蛋,你太瞭解我們殺手,不錯殺手也有情、殺手也有愛,你怎麼不懂姐姐的心呢!”

南宮晗怔怔愣在原地,不自覺思考起蘇齊那番話來,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嗚嗚嗚嗚——啊啊啊——”

然而便在這時,突然一陣哀嚎響了起來,卻見被點住的四個殺手之一,忍不住放聲長嚎、淚流滿面:“驚恐冷漠的孤獨終老,我這一生簡直太特麼悽慘了!”

其餘三個殺手一怔,眸子深處也閃過一抹悲傷:

執行任務取人性命的那一刻,的確有種執掌衆生生死主宰感,但在其餘無數個孤獨寒冷的漫漫長夜,寂寞卻如寒意一樣啃噬骨髓,那一刻身心盡受煎熬。

然而人生就是這樣,有些錯誤道路一旦踏上去,終其一生都無法回頭,再也不會得到快樂!

“哈哈哈——我自認爲恩重如山的師父竟然是我的仇人,殺了師父的仇人竟然是解放我的恩仇,恩仇、恩仇,我南宮晗連恩仇都分不清,還要去找誰報仇!”

怔怔發呆的南宮晗突然仰首大笑,朗朗蹌蹌後退幾步,轉身縱躍飛奔而去,消失茫茫夜色之中。

卻道故人心易變,不想一劍了恩仇。

恩仇何時休!

黝黑深邃眸子注視善心欲絕倩影離去,蘇齊默默無語轉身,凝視眼前這個小寡婦。

“看什麼看,還不去追啊!”

黑寡婦妖嬈美眸一閃,酸溜溜道:“姐姐知道你捨不得殺那個小美人,既然如此還不把她追回來,這荒山野嶺、她又傷心欲絕,真出個什麼事情你不傷心。”

砰砰砰——

一腳踢在地上碎石炸裂迸濺,接連不斷撞在暗門接頭人身上,五人應聲而到暈厥過去,蘇齊揮手一指道:“廢話少說,你知道我對她和對你一樣,全都沒有任何感覺,又何必這樣呢。來說說我們吧,是該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你順着這條路走,便可安全離開這裏,一路順風!”

“小混蛋,你真這樣走了!”

一見蘇齊轉身邁步,黑寡婦立刻雙臂一伸身攔住,俏臉哀怨無比道:“在無生洞,咱們不是配合很合拍麼,你爲什麼不肯接受姐姐,難道是嫌姐姐不乾淨?那當時你爲什麼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從血蟒口中救下姐姐!”

仰首看着夜空,蘇齊眸子深邃悠遠:“那只是你自認爲我在冒生命危險,而在我的算計中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即便沒有你我也要投入蟒口之中,趁機重創它的要害部位脫身。我一路帶上你,並不是因爲你美麗漂亮風騷,只是因爲你從頭到尾都對我有用,這個解釋你滿意了麼。”

“我不信、我不信!”

認死理連連搖頭,黑寡婦妖嬈美眸淚光晶瑩:“一路上那麼多危險,你明明可以推我出去當擋箭牌,但你從未沒有放棄過我,你雖然說的冷酷,但我知道你心底是善良的,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態度變化,你休想瞞得過我。”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蘇齊轉首看向遠處,神情更加冷漠:“你趕快走吧,警察駐紮在山下不遠處,若是一不小心被他們拿下,下輩子你徹底要在牢獄中度過了,誰也救不了你!”

“既然沒感覺,爲什麼你還要讓我離開?我和這些殺手一樣有罪,我一樣要接受法律制裁?”

黑寡婦俏臉含煞,妖嬈美眸充斥傷悲:“我知道你嫌我髒,那好我會在這裏等那些警察,讓那些警察來了將我和他們一起帶走,我會用下半輩子的自由,償還上半輩子的罪孽,重新做一個乾乾淨淨的女人,讓你不要再用這種眼光看我!”

“……”

黝黑深邃眸子一閃,蘇齊頭也不回道:“我不會攔你!但你這樣除了感動你自己,誰也感動不了。”

“那就感動我自己好了!”

揚起尖尖下巴,盯着那個冷酷小男人,黑寡婦執着道:“你說的不錯,作爲一個殺手,這麼多年我一直驚恐、冷漠的活着,我也想要朋友、我也想要快樂,我更想要愛情。但以前我從來都沒有心動過,直到你將我從血蟒口中救出那一刻,你的影子已經刻在我心裏了,見到你即便你對我發火冷漠,我依舊很開心很開心,如果你能對我笑一笑,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會充滿快樂。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我能夠爲你付出一切,哪怕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我不需要你接受我,只要你能讓我跟着你就行。”

這個世界最毫無道理的便是愛情了。

一個感情不完整的殺手,突然沐浴在愛河之後,整個人完完全全在沉淪的那一刻——徹底被改變了。

“……”

強大精神力能夠感受那濃郁真情,蘇齊原地保持雕塑怔怔沉默良久,直到感覺有些受不了那殷切目光,才忍不住嘆息道:“有些話雖然殘忍,但我依舊要說:我們不是同路人,我若以其他形式接受你,你就相當於我人生一個不可洗刷的污點,這會成爲我的一個致命死穴,所以我不能以任何形式接受你。一個人生命中要做的事情很多,有事業、有夢想、有親朋,愛情雖然也在其中,但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便你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愛上了我,但這也不應該是你生命的全部,你還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做,世界比你想象的大,你可以四處去看看,到時你會發現這世上除了愛情,可以追求的事情還有許多。”

自己剿滅暗門,再藏匿一個暗門長老,若真如此腦殘,等於自創一個死穴;一敗露,無論天眼、抑或警察部,隨時都能以此死穴,對真武道場進行致命打擊。

真武道場雖是他牽頭成立,但卻不是他一個人的,它包含了白飛飛、方銘、紅玫瑰、魏帥、李浩然……許許多多朋友心血,決不能因爲一個漂亮女人而受牽連。

或許會有人因爲一個女人漂亮、就憐香惜玉之心作祟,打着尋求真愛大旗,即便致家族、集體、國家陷入危難,也義無反顧追求‘真愛’。

但蘇齊不是那種腦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