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玄幻奇幻 » 冰與火之歌» 第四十四章 詹姆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冰與火之歌 - 第四十四章 詹姆字體大小: A+
     

    他的高燒始終未退,但斷肢逐漸癒合,科本終於宣佈手沒有任何危險了。進本站。詹姆等得極不耐煩,只想將赫倫堡、血戲班和塔斯的布蕾妮統統拋下。一個真正的女人正在紅堡裏等他。

    “我把科本也派去,負責一路照顧。”離別的那天清晨,盧斯·波頓補充,“他希望你父親能要求學城歸還他的頸鍊,爲此將感激不盡。”

    “我們都有很多希望,如果他讓我的手長回來,父親會封他做大學士。”

    鐵腿沃頓負責護送,他直率、粗暴而殘忍,打心眼裏是位單純的土兵。詹姆一輩子都在和這種人打交道。他們會服從殺人的命令,會乘戰鬥後的火氣姦淫婦女,會四處燒殺擄掠,但一旦戰事結束,也會默默還鄉,放下長矛,拿起鋤頭,迎娶鄰家的閨女,生出一大窩唧唧喳喳的孩兒來。這種人雖然無條件服從,卻沒有勇士團那種極其殘暴邪惡的個性。

    這個清晨,陰冷的灰色天幕預示着即將到來的雨,兩隊人馬同時離開。伊尼斯·佛雷爵士的隊伍已於三天前動身,沿國王大道,直向東北,波頓將隨他而去。“三叉戟河漲了水,”他告訴詹姆,“連紅寶石灘也不好過。替我向你父親致以親切問候。”

    “你也替我向羅柏·史塔克致以問候。”

    “沒問題。”

    許多“勇士”聚在院子裏幹瞅着他們,詹姆策馬跑過去。“佐羅,非常感謝你給我送行。帕格,提蒙,你們會想我嗎?夏格維,沒有臨別的玩笑?忍心讓我悶悶不樂地上路?羅爾傑,來和我吻別的吧?”

    “滾,殘廢。”羅爾傑道。

    “悉聽尊便。但請你們記住:我會回來的,蘭尼斯特有債必還。”他調轉馬頭,朝鐵腿沃頓和他的兩百精兵飛馳而去。

    波頓大人將他打扮成威武的騎士,但少了右手,這副造型實在可笑。詹姆腰掛長劍與匕首,馬鞍上有盾牌和頭盔,暗褐色外套下穿着鎖甲,但他不是傻子,不會佩帶蘭尼斯特的雄獅紋章,更不會選擇御林鐵衛的純白紋章——這本是他的權利。相反,他在軍械庫裏找來一張破舊不堪、打扁砸爛的盾牌,上面隱約可見羅斯坦家族金銀底色上的大黑蝠紋章。河安家來赫倫堡之前,羅斯坦家族是這裏的強勢領主,卻在幾世之中斷子絕孫,所以不會有人出來反對他盜用紋章。他不要當任何人的親戚,任何人的敵人,任何人的護衛……換言之,他任何人都不是。

    兩支隊伍結伴走出赫倫堡的小東門,六裏之後,分道揚鑣。沃頓率隊沿神眼湖畔的小路南下,他決定不走國王大道,而是沿農間小道和打獵路徑行進。

    “國王大道比較快。”詹姆一門心思只想見着瑟曦,若行軍速度夠快,甚至能趕上喬佛裏的婚禮呢。

    “我不想惹麻煩,”鐵腿說,“天知道國王大道上會有什麼埋伏。”

    “可你無需害怕吧?手下整整兩百人呢。”

    “不錯,但別人的隊伍也許更龐大。大人要我確保將你平安無恙地送回君臨,我得遵令行事。”

    這條路我走過,不出幾裏,望着湖邊一座荒蕪的磨坊,詹姆反應過來。當年那個磨坊小妹朝我羞赧微笑的地方,如今青草長得老高,他彷彿還聽見磨坊主的叫喊:“這邊是去比武大會的路,爵士先生!”當我是個孩子似的。

    伊里斯國王爲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授職儀式。他穿着白色鱗甲,跪在國王帳前的青草地上,宣誓守護他的君主。全天下的人注目觀瞻。當奧斯威爾·河安爵士扶他起身,傑洛·海塔爾爵士親自爲他繫上御林鐵衛的雪白披風時,響徹雲霄的歡呼,至今聲猶在耳。但那天夜裏,伊里斯翻了臉,宣佈自己無需七名鐵衛的守護,命詹姆趕回君臨去照顧王后和小王子韋賽里斯。白牛自告奮勇地要求代他前往,以便他繼續參加河安大人的比武會,卻被伊里斯一口回絕。“他不會取得任何榮耀,”國王說,“他是我的人,再不屬於泰溫。我叫他怎樣,他就得怎樣。我下令,他服從。”

    這時,詹姆方纔醒悟:爲他贏得白袍的既非武藝和技能,亦非清剿御林兄弟會時的英勇。伊里斯看中他只爲了侮辱他父親,只爲了剝奪泰溫公爵的繼承人。

    即使到現在,過去這麼多年,想起那段時光,依舊讓他痛苦。那天晚上,穿着嶄新的白袍,騎着優良的駿馬,連夜南下,去往一個空空如也的城堡。少年熱血,壯志難酬。他不止一次想把白袍脫下,高掛枝頭,一走了之。但已經太遲了。他向着全天下發過誓,御林鐵衛是要終身不渝的。

    科本靠過來,“您手不舒服?”

    “我缺了手纔不舒服。”每個黎明都很難受,因爲在夢中,詹姆總是回覆完人。半夢半醒間,他能感覺到手指的抽搐。這只是一場噩夢,內心的一部分喃喃自語,始終不肯屈服,一場噩夢。夢,總是要醒的。

    “昨晚的訪客,”科本說,“您還喜歡麼?”

    詹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安排的?”

    學士謹慎地笑道:“見您高燒退了不少,我猜您或許想來點小運動。皮雅技術很不錯,對嗎?而且她……懷有渴望。”

    是的。她溜進房間,飛快地脫個精光,詹姆還以爲是又一場夢。

    直到女人滑進毯子,將他左手放到她乳··房上,他才終於興奮起來。好個可愛的小尤物。“你來這裏參加河安大人的比武大會,並接受國王陛下的授職時,我還是個女孩,”她對他傾訴,“你好英俊,一襲白衣,大家都說你是最勇敢的騎士。後來我和許多男人睡過,每次都閉上眼睛,假裝那是你,假裝他們有你柔軟的皮膚和金黃的捲髮。可是……可是我從沒想過,居然能真的和你在一起。”

    經過這番表白,要把她趕開真的很難,但詹姆強迫自己去完成。我這輩子沒睡過別的女人,他提醒自己。“你替人放血後都派女孩去‘拜訪’嗎?”他問科本。

    “不,瓦格大人經常把女孩派來我這兒。他要我先檢查,自從那回……頭腦發熱喜歡上其中一個之後,他就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不過您放心,皮雅相當健康,您的塔斯女人也一樣。”

    詹姆銳利地望着他,“布蕾妮?”

    “對,那個壯女人,她的膜還沒破。至少昨天晚上還沒破。”科本忍俊不禁。

    “他也讓你檢查她?”

    “當然。他……是個挑剔的主人,我們不妨這麼說吧。”

    “贖金的關係?”詹姆繼續問,“他父親需要她還是處女的證明?”

    “您沒聽說哪?”科本一聳肩,“有隻鳥兒從塞爾溫伯爵那邊過來,商議贖金的問題。暮之星提出用三百金龍交換他的女兒。我已告訴瓦格大人塔斯島沒藍寶石,可他就是不相信,反而認定暮之星在耍他。”

    “三百金龍贖一個騎土,很公平的價碼。山羊應該滿足。”

    “山羊是赫倫堡領主,赫倫堡領主不許別人討價還價。”

    這消息讓他煩躁,雖然他早已預料到它的到來。我的謊言保得你一時,保不了一世,妞兒。“如果她的膜像她全身其他部分那麼堅強,山羊多半會被扭斷命根子。”他開個玩笑。布蕾妮毫不柔弱,能承受許多強暴,詹姆判斷,但若反抗過於強烈,難保瓦格·赫特不將她手腳全縛,施以懲罰。就算他那樣做了,又與我何干?如果不是這妞兒蠢豬似的固執,不肯把表弟的劍給我,我怎會落到右手被廢的下場。他偷襲她,打算一擊砍斷她的腿,不料卻被接住,並且連續反擊。山羊很快就會見識到她那份古怪的強壯,他得小心,別被她咬斷細脖子。呵呵,這難道不是美事一樁麼?

    詹姆陡然厭煩了科本的陪同,獨自騎到隊伍前方。一個叫納吉的圓臉瘦小北方人高舉着和平旗幟,走在鐵腿之前:旗面乃是七彩條紋,連着七條長尾,舉在一個頂端有七芒星的杆子上。“你們北方人不換一種和平旗幟?”他問沃頓,“七神對你們而言算什麼呢?”

    “它們是南方的神。”隊長道,“而我們需要與南方人的和平,要把你平安送回你父親身邊。”

    我父親,詹姆不知泰溫公爵是否收到過山羊的贖金要求,是否看到過他腐爛的右手。一個不會用劍的劍客價值幾何?全凱巖城的金子?三百金龍?不名一文?父親從不讓情感影響理智。以前,泰溫·蘭尼斯特的父親泰陀斯公爵逮捕過手下一名桀驁不馴的領主——塔貝克伯爵,能幹的塔貝克夫人以牙還牙,擒走三位蘭尼斯特家的人,包括年輕的史戴佛·蘭尼斯特,當時他妹妹已和泰溫訂婚。“快快送還我的夫君和摯愛,否則我要他們三人付出代價。”高傲的夫人送信給凱巖城。少年泰溫建議父親將塔貝克伯爵砍成三截送回去,但泰陀斯公爵是隻柔弱的獅子,最終放走了那蠢笨的塔貝克,迎回史戴佛——他後來結婚,生子,戰死於牛津。泰溫·蘭尼斯特將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中,忍耐、銘記,猶如凱巖城的岩石……如今你不僅有了一個侏儒兒子,還多出一個殘廢兒子,該有多惱怒啊……

    沿着小路,他們途經一個遭焚燬的村莊,它被燒看來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房屋統統焦黑垮塌,田地裏野草瘋長,直到齊腰之高。鐵腿要隊伍在此停下來飲馬。這地方我也來過,詹姆站在井邊,默默地想。那座小旅館如今只剩幾塊基石和幾根菸囪,而我曾在裏面喝過酒。記得那黑眼睛的小妹端來奶酪和蘋果,店家滿臉堆歡地宣佈由自己請客。“御林鐵衛的成員光臨寒舍乃是無上的榮譽,爵士先生,”他笑道,“總有一天,我會給孫子講述這個故事。”詹姆望着煙囪裏的野草,不禁懷疑在這戰亂歲月,店家還有沒有孫子。他會告訴他們,弒君者就是在他這兒喝啤酒,吃奶酪和蘋果的嗎?這會不會成爲他一生的羞恥?他不知道,只希望燒旅館的人放過他孫子們的性命。

    幻影手指又抽搐起來。鐵腿建議稍作休息,生火,吃點東西,詹姆搖搖頭:“我不喜歡這地方,走吧。”

    傍晚,隊伍離開湖泊,跟隨一條有車轍的小路,穿越橡樹和榆樹的森林。等紮營時,斷肢已痠痛得麻木,幸虧科本送來一袋安眠酒。沃頓忙着安排值更守夜,詹姆則在篝火邊舒展身子,並將一塊熊皮放在樹樁上當枕頭。先前妞兒叮囑他定要在睡前吃飽,如此才能保證力氣,但他實在太累,於是閉上眼睛,希望夢見瑟曦。高燒之夢如此鮮活……

    他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孤零零一人被敵人環繞,周圍是透不過氣來的石牆。這是凱巖城,他明白,察覺到頭頂千鈞的重量。我回家了,不僅如此,身體也回覆完好。

    他舉起右手,感覺到指尖的力量。和牀上做·愛的感覺一樣,和沙場浴血的感覺一樣。四根指頭,一個拇指,我夢見自己殘廢,但那不是真的。陡來的寬慰使他渾身顫抖。我的手,完好無缺的右手,沒人再能傷害我。

    身邊,有十來個穿長袍戴兜帽不見面容的高大黑影,手中握着長矛。“什麼人?”他質問,“你們來凱巖城做什麼?”

    黑影們沒有回答,只用矛尖捅他。他無路可逃,只能向下,穿過一個曲折的通道,踩着巨巖中鑿出的臺階,不斷向下,向下。不行,我得上去,他告訴自己,上去,不能再往下。下去做什麼?他朦朧中預感到地底有毀滅等着他,黑暗和恐怖於彼潛伏,有東西要捉他。詹姆想停步,但身後的長矛一直尾隨。若我手中有劍,你們都擋不住我。

    一片空曠的黑暗中,臺階陡然消失,詹姆匆忙停步,差點摔進這無垠的虛無。矛尖不依不饒,戳着他的背,要把他推向地獄深淵。他厲聲尖叫……摔得並不沉重,四肢着地,周圍是軟沙和淺水。記得凱巖城下有很多地下水的洞穴,但此地有些特別。“這是什麼地方?”

    “你的地方。”一個聲音在應和……不,那不是一個聲音,而是一百個聲音,一千個聲音,自黎明紀元“機靈的”蘭恩以來所有蘭尼斯特的聲音。其中最深沉的是父親,在他身邊站着姐姐,蒼白而美麗,手持火炬。喬佛裏在前面,那是他們的兒子,後面則有許許多多金髮黑影。

    “老姐,父親帶我們來這兒幹嗎啊?”

    “我們?不,弟弟,這是你的地方,你的黑暗。”她手中的火炬是洞穴裏唯一的光明,是整個世界唯一的光明,但她轉身離去。

    “不要走!”詹姆懇求,“不要離開我!”大家都在離開,“不要把我留在黑暗中!”這裏有可怕的東西。“至少……給我一把劍。”

    “我給你劍。”泰溫公爵突然道。

    長劍出現在腳邊。詹姆摸進水中,直到指頭握緊劍柄。手中有劍,沒有人再能傷害我。他舉起武器,只見劍尖和劍刃上都有蒼白的火焰在跳動,一直燒到劍柄。火苗與鋼鐵同色,發出銀藍的光輝,驅逐周圍的黑暗。蹲伏,傾聽,詹姆兜着圈子,等待來自黑暗的威脅。流水浸進靴子,沒到腳踝,冰冷刺骨。也要小心水底,他告訴自己,天知道有什麼東西躲在裏面……

    身後傳來巨大的水聲,詹姆立即旋身……就着微弱的亮光,看見來人是……塔斯的布蕾妮,雙手戴着沉重的鐐銬。“我發誓保護你,”妞兒固執地說,“我發過誓。”她沒穿衣服,卻將手伸到詹姆面前。“爵士,行行好,把它除掉。”

    手起刀落,鐵環粉碎。“請給我一把劍。”布蕾妮請求。第二把劍陡然出現,連劍鞘、劍帶都完整無缺,她把它系在粗腰上。光線昏暗,雖然彼此只隔幾尺,詹姆仍看不清對方的臉。在這樣的氛圍下,連她也變得美麗撩人,他心想,變得像個真正的騎士。布蕾妮的劍也在燃燒,放射出銀藍色的光芒。黑暗向外退了一圈。

    “劍燃人存,”瑟曦遙遠地喊,“劍滅人亡。”

    “姐姐!”詹姆高聲呼叫,“不要離開我,不要!”沒有迴應,唯有漸行漸遠的微弱腳步聲。

    布蕾妮將長劍上下揮舞,銀藍火焰跳動閃爍,平靜的水面反射光彩。她和記憶之中一樣高大強壯,但詹姆覺得她更女人氣了一些。

    “他們在這兒養了一頭熊?”緩緩地、警戒地,布蕾妮開始移動,長劍在手,一步,旋轉,又一步,側耳傾聽。濺起小小水花。“洞穴獅?冰原狼?應該是熊吧?告訴我,詹姆,到底有什麼?什麼東西等在黑暗裏?”

    “毀滅。”沒有熊,他心想,更沒有獅子。“只有毀滅。”

    冰冷的寒光照着妞兒蒼白而堅定的臉龐。“我不喜歡這裏。”

    “我也是,”兩把長劍是黑海中的孤島,暗影中的異類,“腳都溼了。”

    “我們可以從來路爬出去。來,你站到我肩上,應該能夠着洞口。”

    是啊,接着我去追瑟曦。念頭一閃,就讓他硬了起來,他連忙扭身,不讓妞兒看見。

    “聽。”她突然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令他不由一顫。好暖和。“有東西來了。”布蕾妮把劍指向左邊。“在那裏!”

    他努力向黑暗望去……終於,看見了——什麼東西,好像是……

    “一個騎馬的人,不,兩個,兩個騎手,並肩過來。”

    “在地下,凱巖城下面?”真是瘋了!可確實有兩個白馬騎手,人馬皆穿戴重甲,從黑暗中步步進逼。沒有話語,詹姆心想,沒有水花,沒有響動,沒有蹄聲。這番情景讓他想起當年奈德·史塔克騎過伊里斯的王座廳,同樣悄無聲息,只有眼睛說話:灰色、冷酷、充滿譴責和評判。

    “是你嗎,史塔克?”詹姆叫道,“來啊,你活着的時候嚇不倒我,死了我更不怕。”

    布蕾妮碰碰他胳膊,“還有其他人。”

    他也看見了。來人皆穿雪白鎧甲,團團薄霧從肩膀向後飄散。他們的頭盔緊緊關閉,但詹姆無須看臉,已然明白他們是誰。

    五個都是他的兄弟。奧斯威爾·河安爵土與瓊恩·戴瑞爵士,多恩親王勒文·馬泰爾,“白牛”傑洛·海塔爾,“拂曉神劍”亞瑟·戴恩。在他們之中,還有一位戴着迷霧與悲痛的王冠、長髮飄飄的人,此乃雷加·坦格利安,龍石島親王和鐵王座的繼承人。

    “你們別想嚇唬我。”他叫道,他們則分散開來,將他包圍。“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我都無所謂!”他左右旋身,“但這不關妞兒的事!放她走!”

    “我發誓保護你,”她朝雷加的形影說,“我發過誓。”

    “我們都發過誓。”亞瑟·戴恩爵士哀傷地道。

    幽靈從濃霧聚成的馬上走下來,六柄長劍出鞘,卻沒一點聲音。“他要燒了都城,”詹姆說,“留給勞勃一片灰燼。”

    “他是你的國王。”戴瑞道。

    “你發誓保護他。”河安說。

    “守護王家後裔。”勒文親王道。

    雷加的身軀燒了起來,發出冰冷的光,時白,時紅,時黑。“我把妻子和兒女交於你手。”

    “我不知道他會傷害他們。”詹姆的劍逐漸黯淡。“我和國王在一起……”

    “你殺了國王!”亞瑟爵士說。

    “割了他喉嚨。”勒文親王道。

    “你殺了宣誓守護的君主。”白牛說。

    劍刃上的火焰開始熄滅,詹姆想起瑟曦的話。不要!恐懼如同巨掌,箍住他的咽喉,但他的劍終究還是滅了,只剩布蕾妮的那把還在燃燒。幽靈們一擁而上。

    “不,”他喊,“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要!”

    他猛地跳將起來,心臟狂跳不已,回到了森林中,頭頂爲皓月星空,嘴裏有膽汁的苦味,忽冷忽熱,虛汗淋漓,顫抖不止。他朝右手望去,手腕終點是皮革和麻布,包裹着醜陋的斷肢。他不禁熱淚盈眶。我感覺到的,那指尖的力量,那劍柄的粗皮革,我的手———

    “大人。”科本跪在他身邊,慈祥的臉上充滿關切。“怎麼了?我聽見您尖叫。”

    鐵腿沃頓高高在上地站在後面,滿臉陰沉。“怎麼回事?叫什麼?”

    “夢……一個夢。”詹姆環視周圍的營地,茫然不知身在何處。“我在黑暗中……手也長回來了。”他望着斷肢,突然噁心起來。那的確是凱巖城下的地道,他心想。他的胃空虛酸楚,頭則因枕着樹樁而疼痛。

    科本摸摸他額頭。“您有些發燒。”

    “熱夜之夢。”詹姆想站起來,“來,幫幫我。”鐵腿捉住他完好的左手,拉他起立。

    “再來一杯安眠酒?”科本問。

    “不,今晚我睡夠了。”不知還要多久天亮。他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閉上眼睛,又會回到那個黑暗潮溼的地方。

    “那要罌粟花奶麼?壓壓高燒?您身子還弱,大人,需要多休息,多睡眠。”

    這是我最不想幹的事。蒼白的月光照着詹姆用來枕頭的樹樁,上面覆有厚厚的苔蘚,先前竟沒發現樹木是白色的。這讓他想起臨冬城,想起奈德·史塔克的心樹。不可能,他心想,不可能。樹樁已死,史塔克已死,他們所有人都死了。雷加王子,亞瑟爵士,孩子們……伊里斯,尤其是伊里斯,他們都死了。“你相信靈魂嗎,學士?”他問科本。

    對方表情奇特,“有一次,我走進學城的一個空房間,望着一個空椅子,發現這裏曾有過一個女人,不久前方纔離去。坐墊因她而凹陷,布料因她而溫暖,空氣因她而馨香……我突然悟到,既然我們的身體離開房間會留下氣味,我們的生命離開世界又爲何不能留下靈魂呢?”科本將手一攤,“我將想法告訴樞機會的博士,但除了馬爾溫,人人視之爲異端邪說。”

    詹姆用指頭梳梳頭髮。“沃頓,”他說,“備馬,我們回去。”

    “回去?”對方難以置信地重複。

    他以爲我瘋了,或許我真的瘋了。“我把東西忘在了赫倫堡。”

    “那裏如今是瓦格大人的地盤,被他和他的血戲班佔據着!”

    “你的人是他的兩倍。”

    “如果我不遵命將你儘快送往你父親處,波頓老爺非把我剝皮不可。我們得趕路前往君臨。”

    若是從前的詹姆,定會帶着笑容施以威脅,可如今他不過是個殘廢,得另想法子……提利昂的法子。弟弟一定有辦法。“鐵腿,波頓大人沒告訴過你嗎?”

    對方懷疑地皺起眉頭,“什麼?”

    “你不把我送回赫倫堡,我在父親面前唱的歌就不是允諾的那首。我或許會說……波頓砍了我的手,而操刀的就是你。”

    沃頓驚得合不攏嘴,“你這是造謠!”

    “對,可我父親會相信誰呢?”詹姆逼自己微笑,通常長劍在手、無所畏懼時的微笑。“現在回去,一切好說,不過耽誤一天工夫,很快就能重新上路。到時候,我在君臨吹噓的,會甜美得讓你難以置信。此外,還有美女和一大筆金子作爲答謝。”

    “金子?”沃頓重複,“多少金子?”

    他上鉤了。“多少?要不你開口?”

    太陽升起時,他們已將來路折回了一半。

    詹姆加倍催馬前進,鐵腿和他的北方人竭力方能跟上。即便如此,到達湖邊巨城時,已日近正午。陰沉的天空預示着即將來臨的暴雨,雄偉的巨牆和五座高塔不祥而黑暗地聳立。死寂。牆壘空蕩,城門緊閉,孤零零地懸着一面旗。這是科霍爾的黑羊,他知道,於是將左手圍攏嘴巴,“你們還在!開門!否則我踢進去!”

    直到科本和鐵腿都合聲加入,城垛上才終於出現了一個人。他朝下望了一會兒,隨後便消失了。不久,他們聽見鐵鏈嘩嘩作響,閘門緩緩升起,大門打開,詹姆·蘭尼斯特二話不說,當先衝了進去,渾不在意頭頂的殺人洞。本以爲山羊會戒心十足,沒想到勇士團竟還把波頓的人當盟友。傻瓜。

    外庭已被荒廢,只在長長的、板岩屋頂的馬廄裏有些馬兒。詹姆勒住坐騎,左右察看,只聽厲鬼塔下有聲音傳來,一羣男人用七八種口音叫喊着。鐵腿和科本隨即跟上。“要什麼趕緊去拿,別耽誤時間,”沃頓道,“我不想和血戲班發生衝突。”

    “你只要吩咐部下手不離兵器,血戲班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二比一的優勢,明白吧?”詹姆轉頭望向吼聲傳來的方向,聲音雖微弱卻帶着兇殘,在赫倫堡的牆壘問迴盪,搭配着如潮般的嘲笑。突然間,他明白髮生了什麼。我來晚了嗎?腹中絞痛,他猛踢坐騎,奔過外庭,穿過石拱橋,繞開號哭塔,來到流石庭院。

    他們把她扔進了熊坑。

    奢靡的黑心赫倫王將一切都修築得非常誇張。熊坑足有十碼寬、五碼深,牆壁是石頭,底下爲流沙,還有六圈大理石凳爲觀衆準備,勇土團只坐滿了四分之一。詹姆笨拙地翻身下馬,但傭兵們正全神貫注地欣賞下方的表演,以至於只有幾個剛好正對面的人注意到他。

    布蕾妮穿着和盧斯·波頓共進晚餐時那身不合體的女裝。沒有盾牌,沒有胸甲,連皮甲也無,只有粉紅的綢緞和密爾蕾絲。或許山羊覺得她穿女裝打起來更有趣吧。眼下她身上一半的裙服已被撕碎,左臂不住淌血,顯然是黑熊留下的抓傷。

    至少他們給了她一把劍。妞兒單手拿着,側身移動,試圖不讓熊靠近自己。這沒有用,坑裏空間太窄。她必須進攻,必須找出破綻,一刀宰了它。長劍在手,什麼熊擋得住呢?可布蕾妮卻不敢靠近。血戲子們朝她叫囂各種淫穢的侮辱和嘲笑。

    “與我無關,”鐵腿警告詹姆,“波頓大人吩咐,這女人屬於他們,任憑他們發落。”

    “她的名字叫布蕾妮。”詹姆步下臺階,穿過十來個吃驚的傭兵,來到位於最末一圈凳子的領主包廂裏的瓦格·赫特面前。“瓦格大人。”他用蓋過喧譁的洪亮聲音呼喊。

    科霍爾人幾乎給酒嗆住,“弒君者?”他左臉被繃帶粗率地包紮着,染血的亞麻布橫過耳際。

    “把她拉出來。”

    “象都別象,四君者,否責我再砍你一隻手。”他要來另一杯酒。“你的婊子咬我的耳多,這個怪無!纔不會有人來書她。”

    身後傳來一陣雷霆般的吼聲,詹姆回頭。只見黑熊人立起來足有八尺高。簡直就是披熊皮的格雷果·克里岡,他心想,而且比魔山更靈巧。好在它沒有那把巨劍,攻擊範圍不夠。

    黑熊憤怒地狂叫,露出一口巨大的黃牙,接着四肢着地,全速衝鋒。機會來了,詹姆暗想,快打呀!一劍結果它!

    可她一劍遞出,竟然毫無力氣。黑熊畏縮了一下,接着又猛撲而上,腳掌拍打地面,隆隆作響。布蕾妮閃向左,再度朝熊臉刺去。這一擊被熊掌掃開。

    它很小心,詹姆看出,它被人類作弄過,知道長劍和槍矛的厲害。但不管怎麼說,它決不是她的對手。“快殺了它!”他扯開嗓門大叫,聲音卻被周圍無數的叫喊所淹沒。假如布蕾妮真聽見了,也沒任何表示。她繞着熊坑打轉,背貼緊牆。不妙,太近了,假如熊把她釘到牆上……

    野獸笨拙地轉身,吼着飛奔而前。但布蕾妮如靈貓一般,急速換位。這纔是印象中的妞兒。她旋到熊的後背劈了一劍,野獸痛苦地咆哮,再度人立。布蕾妮慌忙躲開。怎不見血?……他終於明白了,回頭怒視山羊,“你把比武用的鈍劍給了她!”

    山羊眉開眼笑,酒水和唾沫噴了詹姆一臉,“黨然。”

    “他媽的,我來付贖金,金子,藍寶石,想要什麼都成。快把她拉出來!”

    “你咬她?去蠟呀。”

    他去了。

    詹姆左手抓住大理石欄杆,一躍而下,在流沙上着地打滾。黑熊聽見聲音,陡然轉身,用鼻子嗅嗅,警戒地打量着新闖入者。詹姆掙扎着單腿跪起。七層地獄,我到底在幹什麼?他用左手抓滿一把流沙。“弒君者?”他聽見布蕾妮驚訝的喊聲。

    “詹姆。”他糾正,一邊將沙子投向黑熊的臉。野獸胡亂抓着空氣,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你來幹嗎?”

    “做蠢事。到我後面去。”他繞到她前面,擋在她和黑熊之間。

    “你才該在後面,我有劍。”

    “沒尖沒鋒,算什麼劍?到我後面去!”什麼東西埋在沙裏,他左手抓出來一看,原來是人的顎骨,上面還有些變色的血肉,爬滿蛆蟲。真漂亮,他心想,不知這是誰的臉。黑熊靠了過來,詹姆一揮胳膊,將骨頭、爛肉和蛆蟲朝野獸的腦袋打去。相差了整整一碼。真該死!這左手倒不如也砍了的好。

    布蕾妮想衝上前,他只好一腳將她踢翻。妞兒倒在沙裏,抓住沒用的劍,詹姆乾脆坐在她身上,目睹黑熊發動衝鋒。

    嗖,深沉的一聲,羽箭穿透野獸的左眼。串串唾沫和鮮血從它張開的大嘴裏滴落,接着第二支箭射中大腿。黑熊咆哮,後退,看到詹姆和布蕾妮,又蹣跚着往前衝。無數十字弓同時發射,將它射成了刺蝟,距離如此之近,每一擊都不可能錯過。羽箭穿透毛皮和血肉,黑熊仍堅持前跨了一步。好個可憐、殘暴又勇敢的傢伙。它走到他面前,他飛快地閃開,一邊吶喊,一邊踢起沙子。野獸繼續追擊折磨它的人,但剛轉身,背上又中兩箭。它發出最後一聲咆哮,一屁股坐下,四肢伸展着躺在鮮血淋漓的沙地上,死了。

    布蕾妮站起身子,鈍劍握在手中,急促地喘着粗氣。鐵腿的十字弓手看着血戲子們紛紛咒罵威脅着起立,便重新將箭上膛。羅爾傑和“三趾”拔出長劍,佐羅則解下長鞭。

    “你殺死我的熊!”瓦格·赫特尖叫。

    “沒錯,多嘴的話,連你一起殺,”鐵腿毫不動容,“我們只要這女人。”

    “她的名字叫布蕾妮,”詹姆說,“布蕾妮,塔斯的處女。對了,你還是處女嗎?”

    她平庸的寬臉現出一輪紅暈。“是的。”

    “噢,那太好了,”詹姆道,“我只救處女。”他轉向山羊。“贖金我來付,兩人份的贖金,你明白,蘭尼斯特有債必還。放繩子下來吧,拉我們出去。”

    “去你媽的,”羅爾傑吼道,“山羊,殺了他們,別放跑這兩頭該死的豬!”

    科霍爾人猶豫。他一半的手下醉醺醺,而北方人不僅如岩石般鎮靜,人數也整整是他的兩倍。十字弓手們已開始瞄準。“拉他們出來,”山羊緩緩地說,隨即轉向詹姆,“我很寬宏大量,請把今天的事告訴你父親大人。”

    “我會的,大人。”但這救不了你。

    直到走出赫倫堡半里格之外,離開弓箭的射程,鐵腿才終於爆發,“你瘋了,弒君者?找死嗎?居然兩手空空地去和熊鬥!”

    “一隻空手,一隻斷肢,”詹姆糾正,“我知道你會在野獸殺死我之前行動。否則的話,波頓大人會像剝橙子似的將你剝皮,不是嗎?”

    鐵腿狠狠咒罵了一番蘭尼斯特的愚蠢,接着踢馬奔向隊伍前方。

    “詹姆爵士?”即便穿着不能遮體的粉紅綢緞和蕾絲,布蕾妮看上去仍像穿女裝的男人,不像女子。“我很感激,可……可你已經上路了,爲何回來呢?”

    無數譏笑浮現在腦海,一個比一個殘忍,但最終詹姆只聳聳肩。“因爲我夢見了你。”說完他揚長而去。



    上一頁 ←    → 下一頁

    我是系統之女帝養成計劃重生落魄農村媳金手指販賣商都市最強裝逼系統修羅武神
    史上最牛輪迴超能小農夫我的合租老婆絕色毒醫:腹黑蛇王溺寵辰少的霸道專寵:強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