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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與火之歌 - 第二十九章 布蘭字體大小: A+
     

    梅拉機警地轉着圈,索網在她左手搖擺,右手則泰然自若地握着細長的三叉捕蛙矛。 夏天睜大金色的眼珠緊盯着她,不斷移動,長尾巴直立起來。他觀察着,觀察着……

    “呀!”女孩一聲叫喊,長矛飛刺向前。狼閃到左邊,在她收矛之前撲跳上去。梅拉順勢扔出網子,糾結的索扣擋在身前。飛躍的夏天正好被裝進了裏面。他不肯認輸,拖着網子,砰地一下,撞上她的胸膛,把她擊倒在地。矛飛出老遠,幸虧潮溼的草地減輕了落地的撞擊,她氣喘吁吁地躺在地面。冰原狼蹲在她身上。

    布蘭叫道:“你輸了。”

    “她贏了,”她弟弟玖健說,“夏天被抓住了。”

    他說得沒錯,布蘭仔細地看了看。夏天在網子裏扭動,咆哮,想撕開個口子,卻只能使自己越捆越緊。網子是咬不開的。“放他出來吧。”

    黎德家的女孩朝他笑笑,伸出雙臂抱住這纏成一團的冰原狼,打了個滾。夏天發出一聲可憐的哀鳴,腿腳不住踢打縛住自己的繩結。梅拉跪下去,解開一個索扣,扯掉一個角落,靈巧地這裏拖拖那裏拉拉,突然之間,冰原狼便重獲自由。

    “夏天,過來,”布蘭張開手臂。“看這裏。”他說,於是狼飛一般地朝他跑來。他立刻積蓄起全身力量,任狼飛奔過來把他又拖又撞地弄倒在草地上。他們扭打着、翻滾着,難捨難分,一個又吠又鬧,另一個只管嘻笑。最後布蘭翻到了上面,沾滿泥巴的冰原狼被壓在身下。“乖狼狼,”他喘着氣說。夏天舔了舔他的耳朵。

    梅拉不住搖頭。“難道他從不生氣?”

    “從不和我生氣。”布蘭捉住狼的耳朵,夏天朝他兇猛地吼叫,但一切都只是玩笑。“有時他會把我衣服扯爛,但從不見血。”

    “那是你的血。如果他剛纔弄穿了網子……”

    “也不會傷害你。他知道我喜歡你。”衆位領主騎士在豐收宴會後的一兩天便相繼離開了臨冬城,只有黎德家這兩個少年留下來陪伴布蘭。玖健總是很嚴肅,弄得老奶媽稱他爲“小個子祖父”,而梅拉卻讓他想起姐姐艾莉亞。和二姐一樣,她也從不怕弄髒衣服,喜歡像個男孩子一樣跑跳打鬧、投擲東西。不過,她比艾莉亞大得多,都快十六歲,是成年女人了。而自己呢,雖說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九個命名日,卻仍比他們姐弟年紀都小,所幸他們從不把他當小孩子看待。

    “我真希望我們家的養子是你們而不是瓦德兄弟,”他掙扎着向最近的樹木爬去。那種扭動拖曳的姿勢一定很難看,但當梅拉伸出援手時,他卻說,“別,我不要人幫忙。”他笨拙地翻身,蠕動着前進,用盡雙手的力量,終於把背靠到大芩樹的樹幹上。“你看,我就說不用幫嘛,”夏天把頭放在布蘭膝上。“我以前真沒見過誰用網子打架的,”他邊撓冰原狼耳背邊對梅拉說。“這是你家教頭教的嗎?”

    “我父親教的。灰水望沒有騎士,也沒有教頭和學士。”

    “那渡鴉怎麼辦,誰來照顧它們呢?”

    她笑了。“渡鴉是找不到灰水望的,正如敵人也找不到它。”

    “爲什麼?”

    “因爲它在動,”她告訴他。

    布蘭以前還沒聽說過會走路的城堡呢。他遲疑地看着她,不知是否受了她作弄。“我真想去瞧瞧。你覺得等仗打完了你父親大人會准許我去參觀嗎?”

    “我們非常歡迎您,王子殿下。不論現在還是將來。”

    “現在也行?”布蘭以前從未離開臨冬城。他好想見識遠方的國度。“等羅德利克爵士回來我要問他同不同意。”老騎士去了東邊,代表臨冬城處理一件棘手事務。事情的起因是盧斯·波頓的私生子把剛從豐收宴會中返回的霍伍德伯爵夫人抓了起來,當晚便同她成了親——聽說他的年紀足以當她兒子呢。之後沒幾天,曼德勒大人便接管了她的城堡。這是爲避免霍伍德家的產業淪入波頓手中所做的必要措施,他來信中這樣解釋,但羅德利克爵士對他和對那私生子一樣火冒三丈。“羅德利克爵士或許會同意。可魯溫師傅決計不會。”

    玖健盤腿坐在魚梁木下,嚴肅地望着他。“你能離開臨冬城就好了,布蘭。”

    “真的?”

    “對。越快越好。”

    “我弟弟有綠之視野,”梅拉道,“他能夢見尚未發生的事,而它們往往會成真。”

    “不是往往,梅拉。”他們之間對視一眼:他悲傷,她倔強。

    “告訴我會發生什麼事,”布蘭說。

    “我會的,”玖健道,“但請你首先告訴我你的夢。”

    神木林間剎時寧靜下來。布蘭聽見樹葉的沙沙響,聽見阿多洗熱泉發出的微弱水聲。他想到了金色男子和三眼烏鴉,他想起啄碎頭骨的鳥喙和嘴中金屬般的血味道。於是他說:“我不做夢。魯溫師傅給我喝安眠藥。”

    “起作用嗎?”

    “很有效。”

    梅拉開了口:“整個臨冬城都知道你時時在夜裏醒來,渾身是汗,大喊大叫,布蘭。打水的女僕這麼說,大廳的守衛也這麼說。”

    “告訴我們,你在怕什麼,”玖健道。

    “不要。不管怎麼說,那都只是夢而已。魯溫師傅說夢什麼也不代表。”

    “我弟弟和別的男孩一樣會做夢,有的夢也許只是夢,”梅拉說,“但綠色之夢不一樣。”

    玖健的眼睛是青苔的顏色,很多時候,當他看着你,你會覺得他看到的不止是你,還包括很多別的事物。就像現在。“我夢見一隻長翅膀的狼被灰色石鏈束縛於地,”他說。“那是綠色之夢,我知道是真的。一隻烏鴉想琢開鏈條,然而石頭太堅硬,它的喙只能徒勞無益地留下痕跡。”

    “那烏鴉有三隻眼睛嗎?”

    玖健點頭。

    夏天自布蘭膝蓋擡起頭,用那雙黑底金瞳的眼睛凝視着泥人。

    “我小時候得了灰水熱,差點沒命。正是這隻烏鴉救了我。”

    “我摔下去之後它也來了,”布蘭脫口而出。“那時我昏迷了好久,它飛來告訴我,說我要麼跟着飛要麼就會摔死,結果我醒了,卻成了殘廢,根本不能飛。”

    “只要想飛,你就能飛。”梅拉撿起網子,抖開糾結的地方,重新裝備起來。

    “你就是那長翅膀的狼,布蘭,”玖健說,“剛來時,我還不敢確定,現在我肯定了。正是那烏鴉派我們來打碎你的枷鎖。”

    “烏鴉住在灰水望嗎?”

    “不。烏鴉在北方。”

    “住在長城?”布蘭一直想去長城看看。他的私生子哥哥瓊恩就在那兒,當了守夜人的弟兄。

    “在長城之外。”梅拉·黎德把網子系在腰帶。“玖健把他的夢告訴了我們的父親大人,於是他便馬不停蹄地派我們前來臨冬城。”

    “我該怎麼來打破鎖鏈,玖健?”布蘭問。

    “睜開眼睛。”

    “我一直睜着啊,你看不見嗎?”

    “睜開了兩隻,”玖健指出,“一隻,兩隻。”

    “我只有兩隻啊。”

    “你有三隻。烏鴉給了你第三隻眼,而你卻沒能睜開它。”他說話的方式總是那麼緩慢柔和。“用兩隻眼你能看見我的臉。用三隻眼你能看見我的心。用兩隻眼你能看見此時的橡樹,用三隻眼你能看見從前的橡實和日後的斷樁。用兩隻眼你不過能看到牆邊。用三隻眼你卻能南望夏日之海、北越絕境長城。”

    夏天站了起來。“我不需要看那麼遠,”布蘭緊張地笑笑,“我已經厭倦了討論烏鴉。我們來說說狼吧。要麼聊蜥獅也行。你捉到過蜥獅嗎,梅拉?我們都沒見過這種動物呢。”

    梅拉把捕蛙矛從矮樹叢間拔出。“它們住在水裏。通常在緩溪或深澤之——”

    她弟弟打斷她:“你夢見了蜥獅?”

    “沒有,”布蘭說,“我告訴你了,我不想——”

    “你夢見的是狼?”

    他讓布蘭生氣了。“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夢?我是王子。我是臨冬城的史塔克。”

    “你夢見的可是夏天?”

    “別說了!”

    “豐收宴會那一晚,你夢見自己變成了神木林裏的夏天,對不對?”

    “住嘴!”布蘭叫道。夏天從魚梁木下竄出,露出潔白的牙齒。

    玖健·黎德毫不在意。“當時我撫摸夏天,感覺到你在他體內。正如現在你也在他體內。”

    “不可能。我當時人在牀上。我正在睡覺!”

    “你在神木林裏,全身灰毛。”

    “那只是場惡夢……”

    玖健起立。“我感覺到你的存在,感覺到你的墜落。你害怕的可是這個?墜落?”

    墜落,布蘭心想,還有金色男子,王后的弟弟,不知怎地,他也讓我害怕,但我最怕的還是墜落。這番話,他從沒給別人講過。要怎麼說?他無法對羅德利克爵士和魯溫師傅說,更不能告訴黎德姐弟。如果避而不談,也許便能遺忘。他一點也不想留住這份回憶。那甚至根本不能算真實的記憶。

    “你每晚都會墜落嗎,布蘭?”玖健靜靜地問。

    夏天喉頭髮出一聲隆隆的低吼,這次可不是開玩笑。他徑直上前,咧牙露齒,眼睛火熱。梅拉提起長矛,擋在弟弟身前。“叫他回去,布蘭。”

    “是玖健惹怒了他。”

    梅拉抖開網子。

    “不對,這是你的怒火,布蘭,”她弟弟說,“你的恐懼。”

    “不是的!我纔不是狼!”雖然他總在暗夜裏和他們一道狂叫怒嗥,總在狼夢中和他們一起品嚐鮮血。

    “你的一部分是夏天,夏天的一部分是你。你知道的,布蘭。”

    夏天猛撲上來,卻被梅拉攔住,並用三叉矛戳刺回去。狼扭到一邊,繞着圈子,再度逼近。梅拉轉身面對他,“叫他回去,布蘭。”

    “夏天!”布蘭高喊,“到我這兒來,夏天!”他伸出手掌朝大腿拍打。掌心打得麻痛、僵死的大腿卻毫無知覺。

    冰原狼再次出擊,仍舊被梅拉的長矛格開。夏天靈巧地閃避矛頭,轉着圈子往後退。忽然,矮樹叢裏傳來一陣沙沙聲,一個瘦削的黑影從魚梁木下一躍而出,利牙暴露。原來他的狂怒所發出的強烈氣味引來了弟弟。布蘭感覺頸後寒毛直豎。梅拉站在弟弟身邊,腹背受敵。“布蘭,叫他們離開。”

    “我做不到!”

    “玖健,上樹。”

    “沒有必要。今日並非我的死期。”

    “快!”她尖叫道,於是她弟弟用樹臉的凹陷處做支撐,爬上魚梁木的主幹。冰原狼們圍上來。梅拉扔開矛和網,向上一跳,抓住頭頂的枝幹。當她吊着一蕩,翻上枝頭之後,毛毛的大口正好從她腳踝下方咬過。夏天蹲坐下來,不住怒嗥,而毛毛狗似乎擔心那網子,用牙咬住不停亂搖。

    這時布蘭方纔憶起他們並非孤立無援。他用手圍住嘴巴。“阿多!”他大喊,“阿多!阿多!”他怕得厲害,竟覺得有幾分慚愧。“他們不會傷害阿多,”他向樹上的朋友們保證。

    片刻功夫,他們便聽見不協調的咕噥聲。阿多急急忙忙地從熱泉裏奔出來,衣冠不整,全身是泥,然而布蘭見他出現從未這麼高興過。“阿多,快幫幫我!把狼趕走!把他們都趕走!”

    阿多愉快地跑過去,揮着手臂,跺着大腳,高喊:“阿多,阿多。”他在兩隻狼之間來回吆喝。最先逃走的是毛毛狗,他發出最後一聲吼,潛進樹叢。夏天似乎也覺得夠了,便跑回到布蘭身邊,靠着他躺下。

    梅拉下樹後立刻拾起矛和網,但玖健的目光從未離開夏天。“我們以後再談,”他向布蘭承諾。

    那是狼,不是我。他不懂他們爲什麼會變得如此狂野。也許魯溫師傅把他們關在神木林是對的。“阿多,”他說,“帶我去魯溫師傅那兒。”

    鴉巢之下學士的塔樓是布蘭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魯溫對打掃整理之類的事真是一竅不通,可屋裏那些凌亂的書籍、卷軸、瓶瓶罐罐和老師傅的光頭,寬鬆灰袍的長袖子都讓他覺得親切而溫馨。此外,他也很喜歡那些信鴉。

    此刻魯溫師傅坐在一張高椅上,奮筆疾書。羅德利克爵士走後,整個城堡的管理重擔便落到他肩上。“王子殿下,”阿多進門之後他說,“離上課還有些時辰呢。”老學士每天下午都花幾個鐘頭給布蘭、瑞肯以及兩位瓦德·佛雷上課。

    “阿多,站着別動。”布蘭伸出雙手抓住牆上的燭臺,用它做支點把自己提出籃子。他在半空吊了一會兒,等阿多把凳子搬來。“梅拉說他弟弟有綠之視野。”

    魯溫師傅用手中的羽毛筆撓撓鼻子,“她這麼說?”

    他點點頭。“記得你告訴我森林之子纔有綠之視野。我記得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自稱具有那種能力。他們的智者被稱爲綠先知。”

    “這是魔法嗎?”

    “你願意的話,可以姑且這麼稱呼它。因爲從本質而言,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別的知識而已。”

    “什麼知識?”

    魯溫放下筆管。“這世上沒有人真正瞭解,布蘭。森林之子已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的智慧也隨之而逝。我們只能猜測,這種知識和樹上的人臉有關。先民們認爲綠先知通過魚梁木上的眼睛觀察他們。這就是他們每次和森林之子開戰都大肆伐木的原因。據推測,綠先知們對森林裏的走獸和飛鳥也有影響力,甚至能控制魚類。黎德家那男孩自稱具有這種能力嗎?”

    “不,我覺得他沒有。不過梅拉說,他夢見的事情往往會成真。”

    “我們所有人夢見的事情往往都會成真。記得嗎,在你父親大人去世之前你便夢見他在墓窖裏?”

    “瑞肯也夢見了。我們做了同樣的夢。”

    “你願意的話,稱這爲綠之視野也無妨……但你要記住,你和瑞肯做過的成千上萬其他的夢最終並沒有成真。你不會忘了我教你的關於每個學士必備的頸鍊的故事吧?”

    布蘭想了一會兒,試圖說完整。“學士必須在舊鎮的學城鑄造自己的頸鍊。它是鎖鏈只因配上它的人必須爲他人服務。它包含多種金屬只因配上它的人服務於國度裏各個階層的居民。每當完成新的學業你便能加上新的鏈條。黑鐵代表管理烏鴉,白銀代表救死扶傷,黃金代表財務會計。其他的顏色我不記得了。”

    魯溫把手指伸到頸鍊下面,一個又一個鏈條掄起來。他人長得矮小,脖子卻很粗,所以頸鍊很緊,得用力才能轉動。“這是瓦雷利亞鋼,”當一環暗灰色金屬鏈轉到喉頭的時候他說,“一百個學士裏面只有一個能戴上這環鏈條。它代表我學到了學城裏稱之爲高級神祕術的知識——魔法,當然取這個名字只是爲了動聽。這是個很迷人的東西,卻並不實用,所以少有學士投身這個方向。”

    “或遲或早,學習高級神祕術的人總忍不住想自行施展魔法。我必須承認,連我自己也抵擋不住那種誘·惑。是啊,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哪個孩子沒偷偷幻想在自己身上發現神奇的力量呢?然而我的下場和我之前的一千個小孩相同,和我之後的一千個也一樣。非常遺憾,所謂的魔法根本不起作用。”

    “它們有時候會起作用的,”布蘭抗議。“像我做了那個夢,瑞肯也做了。而且東方還有魔法師和男巫……”

    “世上確有人自稱爲魔法師和男巫,”魯溫師傅說。“在學城,我有個朋友便能從你的耳朵裏變出一朵玫瑰花,但事實上,他和我一樣都不會魔法。啊,必須指出的是,世上不爲人知的事還很多很多。歷史的洪流奔過百年千年,而一個人短暫的一生不就是幾個倉促的夏季,幾個渺小的冬天麼?我們仰望着高山,便稱其爲永恆,因爲它們看來是這樣……然而在時間的長河裏,高山升起又倒塌,江河改變了途徑,繁星墜下了天幕,雄城沒入了汪洋。若我們所斷不假,連神靈也在生死輪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魔法或許在遠古時代曾是一種偉大的力量,但那個紀元已經永遠地失落了。如今這點殘餘就像熄滅的烈火在空中飄散的幾縷煙霧,就連這幾許輕絲也在不斷褪色。瓦雷利亞是最後的灰燼,而它早已熄滅。再沒有龍了,巨人也都死去,森林之子和他們所有的知識被世界所遺忘。”

    “不,我的王子殿下。玖健·黎德或許做過一兩個自以爲成真的夢,但他絕沒有綠之視野。活在世上的人沒有一個具有那種能力。”

    黃昏時分,當梅拉來找他時,他把這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她。他坐在窗邊看着四周燈火逐漸亮起,給夜晚帶來生機。“對狼的事我很抱歉。夏天不該攻擊玖健,可玖健也不該隨便談論我的夢。烏鴉說我能飛,它撒了謊,你弟弟也在撒謊。”

    “你不認爲或許是你家學士錯了麼?”

    “他沒錯。我父親總是聽取他的建議。”

    “你父親傾聽,這點我不懷疑。但到了決定的時刻,他會自己做主。布蘭,就讓我告訴你玖健做過的關於你和你養兄弟的夢吧。”

    “瓦德們纔不是我的兄弟。”

    她沒在意。“你坐在晚餐桌邊,上菜的卻不是僕人,而是魯溫學士。他把烤肉中只配國王享用的部分給了你,那肉半熟而多血,香氣撲鼻,惹得在座人人都流出口水。同時,他送給佛雷們的部分卻是又老又灰的死肉,但他們對到手的食物卻比你更滿意。”

    “我不懂。”

    “你會懂的。我弟弟說了,當你懂得它的含義,我們便可以再談談。”

    當晚,布蘭簡直不敢去出席晚宴,但當他終於去了,卻發現人們早把鴿子派擺在了他位子上。在坐人人一份,而他實在看不出瓦德們所吃的有什麼特別。魯溫師傅果然是對的,他告訴自己。不管玖健說過什麼,沒有任何壞事會降臨到臨冬城。布蘭鬆了一口氣……卻也竟有幾分失望。如果世上真有魔法存在,那就意味着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幽靈能走路,大樹會說話,殘廢的男孩也一定能重新站起來當騎士。“但那是辦不到的,”躺在牀上,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他大聲地說,“世上沒有魔法了,所有的故事都只是故事。”

    所以他不能走路,不能飛翔,永遠也做不了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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