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說的話，張子安覺得自己還是有一些小美德，比如勤儉節約、勤儉節約和勤儉節約，爲什麼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說一些……不適合拿到公開場合來說的東西。

另外理查德這傢伙笑得太誇張，他都想用防熊噴霧劑讓它閉嘴。

還好附近沒有其他人，否則就太丟臉了。

張子安不清楚這條歐洲灰狼精靈所指的神是哪個神，所指的聖徒又是哪個，不過既然青睞守貞和固窮這兩項行爲準則，想必應該是那種比較……正統的神，而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倡導合歡雙修之類的神，雖說他對那種神倒是也不反感——如果相信就能發妹子的話，他願意第一個舉手報名。

灰狼看了看笑成一團的雪獅子和理查德，好像不太明白它們在笑什麼，又低頭看了一眼他肩膀上那隻斑點貓頭鷹，說道：“除此之外，我還聽說你願意與大自然和諧相處，沒有因爲個人的慾望而傷害過森林裏的任何動物。”

這倒是真的，不過他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很了不起的事，只是現代文明人應該做的事情。

它把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另外也有些……難以言喻的彆扭，因爲如果它不是在信口開河，那就意味着他進入森林以來的所做所爲，都被天上的某些神或者某些人看在了眼裏——還好他沒帶小電影進來。

從它提到的這些特徵，它似乎沒有認錯人，畢竟這片原始森林裏的人能同時符合那些特徵的，少之又少……至於李皮特那些人，更不可能符合。

“咳！”他見它似乎還要繼續誇，趕緊乾咳一聲打斷道：“等一下！話說在前頭，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不信什麼神，也沒什麼信仰，我不清楚你提到的神和聖徒爲什麼告訴你那些事情，但……”

他是想委婉地指出，如果它想把它信仰的東西向他推銷，那恐怕它要失望了，雖然它看上去是個很強的精靈，但他不會爲了博取它的好感而違心地去信仰一些東西，這是立場的問題，謊言只能持續一時，不能持續一世。

它搖頭，“你信什麼不信什麼，都沒有關係。”

他聽得一怔，從它說的話裏，他認爲它跟某些神有關，但看來又不是？

它眺望着天上的雲團，悵然說道：“我曾經傷害過很多人和家畜，就算被人打死也是正常的，但是……他沒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沒有把我看成一條罪無可恕的狼，而將我視爲兄弟，耐心地對我說話，而我也以兄弟之情對他……至於其他人，他們因爲我與他的關係而對我推崇有加，甚至爲我樹立雕像，那是他們的想法，與我無關。”

它的說法倒是引起弗拉基米爾的共鳴。

弗拉基米爾總是受到流浪貓們的崇拜，但它本身並不希望受到這樣的崇拜，只要它們認同它的理念就行。

看來這條狼精靈也是如此，它不希望受到人類的崇拜，它跟它口中提到的他在一起，因爲它認同他的理念，被他的理念所感動，願意改過自新，與過去那個兇殘的自己告別。

“信仰不是狹隘的東西，只要你心存善良，不論你相不相信，不論你是人是狼，都會受到衆神的眷顧。”

張子安想起這隻精靈最初好像是在恩典大教堂出現的，而它秉持的理論似乎也與恩典大教堂一樣開放而包容，這是很多信教的人都做不到的，也許因爲它是一條狼，所以比人更能看透一些東西，就像是金老爺子筆下的蕭峯，身爲異族的經歷令其對漢夷之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你口中說的那個人，他爲什麼特意跟你提到我？”張子安問道，他只是一介凡人，就算有它說的那些美德，但擁有類似美德的人並不少，聽說如果堅守美德到30歲還能連發大火球……

“因爲你的理念與我們很接近，因爲這片森林需要你的幫助，在被徹底玷污之前。”它收斂笑容，嚴肅地說道。

“你是說……李皮特那些人？”他終於問出困擾多時的問題：“那些貓……是你下令讓狼羣咬死那些貓的？”

這是精靈們最關心的問題，全都豎起耳朵聽着。

“是的。”它不假思索地點頭，低頭望着那條年輕的灰狼，遺憾地說道：“我已經聽說了，這些孩子的狩獵技巧還不夠高超，令本該一次性解決的問題變得稍微有些複雜……”

話音未落，站在亂石堆頂上的它突然動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天而降，猛地撲到年輕灰狼的身上，一隻前爪按住年輕灰狼的身體，露出尖利的獠牙咬下去。

年輕灰狼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躲開，同時也不敢躲開。

張子安、精靈們還有狼羣都驚呆了，不知道它爲什麼要突然襲擊同伴。

灰狼精靈張開的血盆大口從頸後咬住了年輕灰狼的脖子，但沒有咬合，牙齒只是輕輕觸碰到年輕灰狼的身體，旋即又鬆開、退後，讓年輕灰狼可以站起來。

“如果這些孩子不是通過咬住氣管令那些貓窒息而死，或者咬破血管令那些貓失血而死，而是像這樣直接咬斷那些貓的頸椎，那些貓就不會在死後又能站起來了。”它淡然地講解着聽起來毛骨悚然的事實。

年輕公狼和狼羣們這才明白它是在親身示範高超的狩獵技巧，全都恭恭敬敬地聽着。

由於近代人類對狼的屠殺，狼幾乎被殺滅絕了，狩獵技巧的傳承早已中斷。

張子安倒吸一口涼氣，精靈們也是相顧失色——精靈們之中有專家，它們從這一撲和一咬中能看出很多東西，比如它那手術刀般鋒利的牙齒恰好落在年輕公狼頸椎骨的縫隙間，這樣可以最省力地咬斷頸椎同時又不會被硌崩牙齒。

雖然只是管中窺豹般的一瞥，卻足以令他和精靈們感受到它當年放下屠刀之前是何等的兇殘。

它曾經是真正的從林殺手，還好現在已改過向善，否則張子安寧可遭遇美洲獅或者黑熊，也不願與它率領的狼羣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