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發生了。

楊神父毫不懷疑祈禱的威力，祈禱能令他們的聲音上達天聽，但是他並不清楚天堂的聖人聽到祈禱後會以何種方式迴應，以及800年前流傳下來的驅魔聖物會如何幫助他們。

今天他和另外幾個灰袍人依然齊聚在公司的地下室，虔誠地禱告，他們不在乎這樣的禱告要持續多久，堅信聖人不會拋棄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

他們圍坐在雕像周圍，默默唸誦禱言，一遍又一遍，地下室裏只有他們嗡嗡的祈禱聲，非常安靜。

不知是誰驚呼起來，其他人從祈禱中驚醒，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當循着驚呼者的視線看去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聖人與狼的雕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聖人的雙手雙腳上以及左肋下各有一道淺紅色的圓孔狀傷痕，這代表他受到神的眷顧而被恩賜的五道聖痕。

雕像忠實地還原了五道聖痕。

不考慮神態，單以外形而論，那頭狼只是一頭普通的灰狼。

此時，聖人的五道聖痕正在淡化並消失，空氣中卻突然顯現出五道淡淡的紅線，分別從聖人的手心、腳面和左肋下一直橫向延伸，與灰狼的四足和左肋連接起來。

當聖人雕像上的五道聖痕完全消失後，灰狼的四足和聖肋上卻完美地複製了這五道聖痕，而空氣中的紅線也隨之淡化消失，彷彿五道聖痕由聖人雕像的身上轉移至灰狼雕像的身上。

大家毛骨悚然地盯着這從未聽聞過的異象，頭上全是淋漓的冷汗，心中滿是震驚與惶恐，他們想向旁人求助，希望旁人能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但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同樣的茫然，甚至包括最年長的灰袍人。

緊接着，這尊灰狼雕像……它的眼睛，突然動了一下。

沒錯，這尊石質灰狼雕像的眼睛，動了。

一開始大家還以爲是光影變幻導致的錯覺，但地下室裏沒有自然光，照明完全依賴人工照明，此時燈光穩定，沒有閃動，又何來光影變幻？

看到這一幕，就算信仰最堅定的灰袍人也不禁爲之顫慄。

他們的虔誠祈禱，究竟召喚出了什麼東西？

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和行動，灰狼雕像出現了短暫的模糊，緊接着，一道灰影從雕像上脫離，像無形無質的煙霧般迅速飄向電梯，煙霧中隱約還有五個幽深的紅點，拉出五條幻影般的紅線。

由於灰影的速度太過驚人，他們僅能勉強看出灰影的樣子像是一頭四足動物。

進入電梯後，灰影直接騰空而起，從電梯頂部的通氣窗飄上去。

年富力強的楊神父最先反應過來，不等與其他灰袍人商量，發足狂奔進入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無論那是什麼東西，他必須要看個究竟。

在電梯門關閉之前，他最後望了一眼灰狼雕像。

不知爲何，雕像的外形明明與剛纔沒有任何改變，但給他的感覺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沒有之前那種栩栩如生的感覺。

其他灰袍人，依然沉浸在惶恐與震驚中無法自拔。

叮！

電梯停在一樓，楊神父不等電梯門完全打開就從門縫裏擠出去。

“它向哪邊跑去了？”他向前臺的女性接待員吼道，“那道灰影，你們看見了嗎？”

一樓還有幾個來這間貿易公司真正談生意的普通人，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盯着他，但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其中一個女性接待員向大門一指，“我好像看到……”

不等她說完，楊神父就衝出大門。

“什麼鬼？”

正在曬太陽的流浪漢搔了搔肚皮，一臉懵逼地搖頭晃腦，下一秒他骯髒的衣領就被楊神父揪住了。

“有什麼東西跑過去了？”楊神父搖晃着流浪漢，吼道。

流浪漢認出了楊神父，因爲楊神父曾經給過他20美元，這麼慷慨的人如今已經不多見了。

他咧嘴而笑，“想要得到我的感謝，還是得到我的答案？”

楊神父掏出錢包，數也沒數，胡亂扯出幾張鈔票扔出去，“快說！”

流浪漢乾脆地向右側一指，“那邊！天知道是什麼鬼東西從我身上飛過去了，像個幽靈，或者影子，我還嚇了一跳，不過如果每次都能得到錢，我願意讓任何東西從我身上飛過去，不管是天殺的幽靈還是什麼……”

楊神父根本沒聽他後面的囉嗦，撒腿就向右側飛奔，不適合跑步的皮鞋叭嗒叭嗒踏在路面上，震得腳掌發麻。

流浪漢欣喜地彎腰，上次他在理髮和紅燈區之間糾結，最後選擇了理髮和吃飽肚子，畢竟保暖才能思霪欲，看來上帝最近眷顧他，又給他送錢來了，這次不用選擇，直接紅燈區走起。

“什麼鬼？這是哪國的錢？”

當他撿起粉紅色的鈔票與陌生的老人頭像對視時，臉孔卻變得扭曲起來，感覺這筆交易做虧了。

楊神父漫無目的地狂奔了一段路，一邊跑一邊睜大眼睛轉頭四顧，試圖尋找灰影的蹤跡，險些還因此被車撞到，不過他什麼也沒看到，在紛亂複雜的現代都市裏尋找一個幽靈般的灰影，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他沒有放棄，繼續往前跑，直到被婚禮的人羣擋住了去路才停下，擡頭一看，出現在眼前的正是恩典大教堂。

“你有沒有看到……某種灰影？或者煙霧一樣的東西？”他粗魯地拉住一位遊客問道。

“八嘎！”遊客拍掉他的手，生氣地轉身離開。

他又拉住另外幾位遊客或者本地人，但他們要麼聽不懂英語，要麼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經病。

這麼盲目找下去不是辦法，那道灰影可能沒有跑直線，早已拐彎了，根本沒來到恩典大教堂，但是他不想放棄，如果現在放棄，這個謎團會終生終世困擾着他。

張子安的出現，打斷了他的尋找。

他不想撒謊，但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剛纔發生的事，也無法解釋自己爲何會來到恩典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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