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還是地震？”

他們狐疑地彼此張望。

衛康也啞口無言。

科考隊都是學歷較高的聰明人，智商不說比普通人高，至少不比普通人差，只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裏，少了些閱歷而已，多給他們點兒時間，他們肯定也能想明白真相。

“不是地震，沒有這樣的地震。”張子安乾脆把話題挑明，“我覺得是李皮特他們在用炸藥炸什麼東西。”

“炸藥？”

就像被捅破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大家臉色劇變，在涼爽的夜風中汗溼重衫。

綜合考量李皮特他們的種種表現，炸藥這個解釋是最合理的。

科考隊並不是與死神擦肩而過，而是一直與死神同行！

“臥槽？李皮特他們是一羣恐怖分子？”肖天宇明顯想歪了。

高恪呵斥道：“恐怖分子要炸也是去炸大城市，跑沙漠裏能炸鳥？”

“別吵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吵！”

衛康又生氣又後怕，連嘴脣都哆嗦，他重重一跺腳，制止二人的口角。

他用袖子擦了擦冷汗，咬牙說道：“現在，馬上回營地收拾東西，咱們離開這裏。”

“不等他們了？”

何荷突然開口了，單薄的身體在夜色中顯得很柔弱。

“不等了！他們一羣狼子野心的人，跑到魔鬼之海里肯定是要做不可告人的事，等他們出來說不定還會殺咱們滅口！”衛康氣急敗壞地說道。

“對！咱們先走，趕緊離開沙漠回國，別跟李皮特那幫人爲伍！”肖天宇附和道，他早就盼着走了。

高恪見何荷站着發呆，以爲她還沒睡醒，伸手過去想拉她一把，結果被她躲開了。

“你們走吧，我要自己留下來。”

她聲音不高，語氣卻異常沉靜。

“啥？”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何荷是最早打退堂鼓的人，她進入沙漠後的第一天晚上就後悔了，還哭着鬧着要回家，別人死勸活勸才把她哄好，結果她現在卻主動要留下來，她腦子瓦特了？

何荷仰頭望着夜空，陶醉般的高舉雙手，像是要擁抱羣星，喃喃說道：“難道你們沒有感受到嗎？這……濃郁而純淨的宇宙能量……”

說真的，察覺巨響是爆炸引起時，大家只感到震驚和後怕，有劫後餘生的無力感，但此時何荷的動作和語氣，與李皮特他們同出一轍，令大家感到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小荷……你……你怎麼了？別嚇我們啊！”

身強力壯的高恪卻在比他柔弱得多的何荷面前連連後退，像是不認識她般重新審視着她。

何荷輕笑，用手指將一縷亂髮攏到耳後，動作十足地是個軟妹子，若是平時肯定會引得三個男生目醉神迷，但此時他們卻像是看見了一個女鬼。

“我沒嚇你們呀，我只是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她笑着望向衛康，“啊，對不起，衛老師，感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但我不是搞科研的料兒，您也發現了吧？您年紀不小了，又要參加科研又要帶我們，我們還一個勁兒地給您添麻煩，實在太對不起了……等您回國後，幫我把學籍註銷吧，理由是……曠課過多？至於父母那邊……我會想辦法跟他們說明，您就不用操心了。”

自從張子安第一次在衛康的辦公室見到何荷以來，她就從來沒有這麼禮貌過。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人是會變的，但何荷的轉變速度也……太過驚人、嚇人，而且這一系列轉變是大家眼皮底下發生的。

這兩天她既安靜又沉穩，時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態，大家以爲是旅途的磨礪令她成長……

現在看來，她確實成長了，成功地長歪了。

“小荷，你怎麼會……怎麼變成這樣？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難處，我可以儘量幫你解決……”衛康痛心疾首，幾乎是在祈求她。

“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也沒有什麼難處……哦，如果可以的話，給我留下一輛車吧，我也想跟隨李皮特的腳步進入魔鬼之海看看，那裏面的宇宙能量一定更加濃郁。”何荷輕描淡寫地說道，“如果不行，我也會靠自己的腳步走進去的。”

她臉上淡定虔誠的表情令張子安似曾相識，正是他走進大金字塔的王后墓室時從李皮特他們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是……女偵探給你灌輸了什麼東西吧？”他隱約猜到了。

只有女偵探有這個機會，與何荷同吃同住，連上廁所都陪着她，對她照顧有加，在外人看來像是個知心暖心的大姐姐……但是，在白天的行駛中，在夜裏的宿營中，天知道女偵探在私下裏跟她說了些什麼。

“跟女偵探一路同行，我從她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比我前面二十幾年學的都要多，之前的歲月像是都白活了……不過沒關係，朝聞道，夕死可矣。”

何荷露出殉道者的微笑，側身閃到一旁，“如果要走的話，你們快去收拾東西吧！對了，衛老師，恭喜您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等您的大作發表後，我一定會好好拜讀的！”

衛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次行動的結局竟然是這樣，早知如此，自己真不應該答應李皮特的同行邀約，寧可科考行動半途而廢，也好過這樣的結局。

納巴里瞪大眼睛，驚懼地注視着何荷，不住地後退，喃喃說道：“魔鬼……她被魔鬼附身了……”

張子安側頭望向黑暗籠罩的魔鬼之海，再也無法偷偷嘲笑納巴里滿腦子迷信思想。

也許魔鬼真的存在，是強如弗拉基米爾也無法戰勝的魔鬼。

真正的魔鬼，在人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