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背對張子安，饒有興致地撕開牛肉乾，一片片地投進籠子裏，觀察幾條杜賓幼犬的反應。他雖然不懂狗，但聽說過“九犬一獒”的說法，想從這一窩狗裏挑選出最強壯的那一條，再沒有比用食物引誘更有效的辦法了。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覺得黑子的做法沒問題。

小雪卻看到張子安明顯不贊同黑子的做法，便替觀衆們問道：“店長先生，牛肉乾有問題嗎？是不是太鹹了？”

她是從健康的角度出發考慮的。

“那倒不是，狗不像貓那麼對鹽敏感，而且這麼幾片牛肉乾，即使鹹點兒也沒事，拋開劑量談毒性是耍流氓。”張子安否定她的猜測，正想進一步解釋，卻見黑子似乎已經選中了其中一條狗。

牛肉乾投進籠子後，幾條幼犬全都擠過來搶食。

黑子發現其中一條杜賓幼犬的體型似乎比其他幾條狗大半圈，力量也比其他兄弟姐妹大，東一拱西一拱，把其他幼犬擠到一邊，甚至兇悍地亮出獠牙，威嚇其他狗，將牛肉乾搶食了大半，剩下的小半被其他幾條幼犬瓜分。

還有一條幼犬則明顯比兄弟姐妹們瘦弱一些，被擠到籠子的角落裏，連一口吃的都沒搶上。

黑子考慮到選中的狗要跟着自己去野外風餐露宿，面對各種險惡的環境，身體肯定是越強壯越好，性格也是越兇悍越好，於是打算選那條稍大些的幼犬。

“老闆，這條多少錢？”

剪耳立耳是難度較大的手術，收費也貴，女人跟禿頭遊醫討價還價，回頭看了一眼，伸出四根手指，意思是四千。

作爲一條沒有出生血統證明的杜賓，四千的價格還算可以，沒有宰客。

黑子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張子安沒異議的話，他就選擇這條幼犬。

張子安走過來，擺擺手說道：“先別急着決定。”

他看到牛肉乾已經被爭搶吃完，便把一隻手伸到籠子旁邊，啪地打了個聲音不大不小的響指。

聽到響指的聲音，不同的幼犬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有些幼犬沒有理睬，緊張不安地盯着來來往往的人羣；有的幼犬對響指沒興趣，意猶未盡地盯着黑子，希望黑子能再扔些牛肉進來；剩下的幼犬，包括那條體型稍小的幼犬馬上就盯着張子安的手指，動了動耳朵。

張子安在籠子的前後左右隨機移動手指，在移動過程中不時打響指，觀察幼犬們的反應。

差異化的反應再次出現了。

剛纔沒盯着手指的幼犬現在開始盯着，而剛纔盯着手指的幼犬發現手指沒什麼意思，將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還有些幼犬從始至終都沒對響指有特殊的反應。

倒是那條體型稍小的幼犬，對響指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張子安把手指移動到哪裏，它就跟着追逐過來，即使隔着籠子也能感受到它急於一探究竟的意念。

“選這條比較好。”張子安指着稍小的這條幼犬建議道，“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最終選擇還是看你。”

黑子覺得有些想不通，他不清楚張子安的選擇標準是什麼，但還是向那位女人問道：“這條呢？這條多少錢？”

女人又回頭看了一眼，嘴裏冒出一句簡短的地方口音。

“啥？”

黑子不是本地人，沒聽出她在說什麼。

小雪雖然是本地人，但她從小說普通話，不會講本地話。

張子安同樣不會講本地話，但他能聽懂，替他們解釋道：“她是說：墊窩犬，不值錢，三千拿走。”

“墊窩犬？”

這又是個新鮮出爐的名詞，小雪和黑子聽得一頭霧水，但從女人說話時的表情猜到這不是什麼誇獎的話。

網友們也是頭一次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詞，即使是家裏養狗的，此前也沒聽過。

“所謂的墊窩犬，就是說一窩裏最弱最小的那條狗。”張子安解釋道，“出生時的體型差距其實沒那麼大，但因爲吃奶和餵食時爭搶不過其他兄弟姐妹，得不到充足的營養，體型便慢慢開拉了距離。”

“道理我都懂，可爲什麼要選這條狗呢？”小雪替黑子、也替直播間的網友們提出疑問。

張子安指了指黑子手裏捏着的牛肉乾包裝袋，“首先，用食物引誘幼犬沒什麼用，因爲只要不是生病的幼犬，全都對食物有旺盛的需求和熱情。”

“你選狗的標準是什麼？”他對黑子說道，“是爲了選出好品相的狗？是爲了選出在鬥狗比賽中能咬贏對手的狗？否則爲什麼要以‘強壯’作爲選擇標準呢？”

黑子似乎聽懂了一些。

張子安自問自答，“都不是，你是要選出荒野求生裏的夥伴。其實對狗來說，特別是對工作犬來說，聰明、興奮度和專注力是比體型強壯與否更重要的屬性。要知道，就連警犬訓練基地裏的那些花了高價從德國引進的德牧後代，其中很多都因爲專注與服從性不足而被淘汰，但沒有一條是因爲不夠強壯而被淘汰。”

“就像人一樣，你的力量是100還是120，有什麼區別呢？你平時有多少打架的機會？但你的智力是100還是120，這差別可就大了。”張子安指着那條體型稍小的幼犬，“它對聲音的興奮度和專注力都可圈可點，特別是當我停止打響指後，它很快平靜下來，這證明它的穩定性也不錯，相比於其他狗，它的訓練難度會下降好幾個臺階。”

“但是……顧客去你的店裏買狗時，你可沒有這麼提醒人家啊……”小雪去過奇緣寵物店好幾次，立刻察覺出其中的矛盾之處。

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寵物店裏的顧客買狗時，張子安只給他們種類的建議，具體選哪一條個體，他並不干涉。

網友們，尤其是從他店裏買過狗的網友們，立刻宣稱要維權，爲什麼張子安厚此薄彼，難道就因爲黑子有八塊腹肌？

張子安應對如流，“那是因爲，我在養殖場已經提前替你們篩選過了，選出適合訓練的狗帶回寵物店，難道你們以爲本店寵物比其他店貴的那些錢真是我漫天要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