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批貨運來之後，老闆一直沒有閒着，手裏拿着發貨單驗貨，逐一覈對數量以及種類，同時還用手機把每種珊瑚的照片拍下來，嘴裏不停嘀咕着某某珊瑚有些小，某某珊瑚顏色不如圖片上好看……畢竟他跟發貨方也是通過網上聯繫，圖片、視頻與實物還是有些區別的。

聽到張子安叫他，他快步走過來，“要哪幾個？”

“這幾個叉枝幹星、火炬、氣泡、寶石海葵、章魚足……”張子安指點自己選中的珊瑚，老闆則嗯嗯地把編號記錄下來。

“這位帥哥是第一次玩珊瑚？”老闆擡眼問道。

張子安一怔，他已經盡力掩飾自己是個珊瑚菜鳥的事實了，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

“很簡單，你說的這些都是珊瑚的學名，但本地常玩珊瑚的一般不會叫得這麼正式。”老闆呵呵笑道。

“哼，我聽到‘叉枝幹星’這個文縐縐的詞還有些懵，心說這是什麼新出的珊瑚品種——原來就是分枝腦啊。”

不知什麼時候，那位女顧客也湊過來，語氣裏帶着對新手的不屑。她可能是已經挑到了自己心儀的珊瑚，想過來看看張子安挑選的貨色。

被對方一口叫破，張子安臉皮微微發燒。他只是紙上談兵地在書裏見過這些珊瑚，但書裏僅僅寫了這些珊瑚的學名，沒有寫出它們的小名，在老手面前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如果是頭一次養珊瑚，你選的這些可都不太好養啊……”老闆提醒道。

“沒關係，就當交學費了。”張子安答道。

他的自信來源於他擁有頂尖的設備，因爲玩水族就是玩設備，越高端的設備越能降低飼養難度。

“嗯，這句話我挺欣賞的。”女顧客點頭，“按部就班從易到難養起來多沒意思。”

“好吧。”老闆當然不會反對，誰出錢誰說了算。

他轉身取來計算器，“我算一下價錢啊……”

“等下，還有這個，這個我也要了，多少錢？”張子安指着活石碎片上附着的那個珊瑚說道。

爲了凸顯造景缸與珊瑚缸的色彩，二樓的燈光比較昏暗，老闆和女顧客全都沒注意到那裏還藏着個珊瑚，聞言全都疑惑地湊得更近，這才發現那個貌不驚人的小傢伙。

“嗯？奇怪了。”

老闆剛纔明明已經覈對了進貨單，進貨單上的珊瑚與現在的珊瑚完全一一對應，怎麼憑空多出來一個珊瑚？

他皺着眉再次清點了一遍數量，如果不算這個珊瑚的話，數量是正好的。

也就是說，發貨方多發了一個珊瑚過來。

爲了進口珊瑚，他與印尼養殖場打過不少次交道，知道那幫唯利是圖的傢伙不可能這麼好心，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珊瑚是附生在其他珊瑚旁邊的，因爲太不起眼而被一併開採下來並且裝箱運來，甚至連海關檢疫時也沒有注意到。

可惜的是，這個珊瑚並非什麼名貴的種類——名貴的珊瑚一定漂亮，而這個珊瑚又小又醜。

不過……他仔細端詳了一下，以他的經驗，愣是沒認出這是什麼珊瑚。

“這玩意兒是……”

他面露沉吟，裝作思考的樣子，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拿不準。

旁邊那位女顧客掃了一眼，篤定地笑道：“這是薔薇珊瑚吧，老闆你連這個都不認識？”

薔薇珊瑚雖然頂着個好聽又浪漫的名字，但實際上這個種類在珊瑚裏算是比較醜的，顏色也偏黯淡，絕大部分水族玩家對這種珊瑚沒興趣。

另外，薔薇珊瑚的長相是出了名的放蕩不羈愛自由，在“薔薇珊瑚屬”這個大類裏，有些薔薇珊瑚長得與其他種類的珊瑚神似，而有些薔薇珊瑚明明是同一種類，外形卻千差萬別，經常給珊瑚研究者的分類界定造成困擾，可謂珊瑚界的變色龍。

“呃……”

老闆心中一動，薔薇珊瑚他只有很淡薄的印象，以前個別引進過，但根本賣不出去，最後他都忘了怎麼處理的了。

有些珊瑚只有聚成羣落之後才比較容易分辨種類，薔薇珊瑚就是其中之一。

“光線太暗，剛纔沒看清，確實是薔薇珊瑚。”他淡定地笑道。

薔薇珊瑚？

張子安心裏有點兒犯嘀咕。

他之前也懷疑過，覺得這個珊瑚挺像薔薇珊瑚的，可能是其中一個子種類，但細看起來卻又有些似是而非，但他畢竟沒見過實物，而薔薇珊瑚又出了名的難區分，因此他不敢妄下斷言。

既然老闆和這位女顧客都說是薔薇珊瑚，那大概就是吧，他們更有經驗，而他只是個菜鳥。

“好吧，那這個薔薇珊瑚多少錢？”他問道。

“……給50塊錢拿走。”老闆說道。

“哼。”女顧客似笑非笑，鼻子裏發出輕微的嗤笑聲，因爲這麼小點兒的薔薇珊瑚根本不值錢，張子安買了其他珊瑚，完全可以要求當作添頭，否則也是爛在老闆的手裏。

菜鳥就是菜鳥，就當是交學費了吧，她如此。

“薔薇珊瑚賣相不怎麼樣，但是好養啊，用它練手不錯。”老闆笑道，飛快地按動計算器，報出了總價。

張子安沒有還價，他暴露了自己是菜鳥的身份，根本沒辦法還價，徒取其辱罷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還挺同情他。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摳比店長這次估計是挨坑了。”

“之前聽鶸店長侃得頭頭是道，我還以爲他在水族方面也是專家……裝得還挺像！”

“50塊錢也是錢啊，別拿蚊子腿不當肉！打賞給小雪也好啊！”

張子安付完款，老闆給他準備了另外一個小號的保溫箱，把他選中的珊瑚裝進去，然後打氧，並且叮囑道：“現在天還是冷，水溫下降得快，回去以後儘快給它們保溫，否則容易死。”

“知道了，謝謝。”

張子安抱起保溫箱，與小雪離開這家珊瑚專賣店。

那位女顧客也結賬離開了。

“我沒時間陪你逛一樓了。”張子安抱歉地對小雪說，“我得儘快把珊瑚帶回去，花大價錢買的，萬一死了就虧大了。”

一樓是各種魚、蝦、蟹、章魚等海洋生物活體，本來計劃今天一口氣逛完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由於一些小意外而耽誤了時間。

其實他店裏的水族箱還沒有定製好，暫時也不急於引進這些生物，倒是剛運來的進口珊瑚可遇而不可求，既入寶山豈能空回？

“啊，沒關係，反正時間也不早了。”小雪看看時間，今天出來瘋玩了半天，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則又要捱罵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一聽又要跟小雪說再見了，各種打滾耍賴，並且遷怒於張子安。

“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新來的朋友們記得關注一下小雪的直播間以及微博，下次的直播時間會提前在微博上預告的——不出意外的話，下次我將帶領大家去參觀奇緣水族館！另外大家別忘了貓神雕像的事哦，如果見到的話一定要通知我們，店長先生提供了重賞呢！”小雪對着鏡頭做出招牌式的結束禮，”See you next time!”

隨着話音落地，她也退出了app，結束今天的直播。

張子安與小雪互道再見，各自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