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當爭！”
當這四個字驟然在宣政殿裡響起，太聖譚揚等人，乃至熊俊莫虛衆將，只感覺一股霸道而堅定的意志撲面而來，如高山長河，大勢迫人！
在他們眼中，這一刻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李雲逸赫然化成了一尊神靈，居高臨下，一雙眼瞳如寒夜星辰，迸發出灼灼光華。
“爭？”
譚揚太聖畢竟是聖境三重天強者，道心堅固，肯定不會因爲李雲逸這四個字而心神失守，最多隻是震驚而已。譚揚眉頭微皺，似乎不太理解。
我們這次來是向你詢問其中方法的，你高談闊論大道當爭的理念是什麼意思？
但即使心有困惑，譚揚還是輕輕一擺手，動作微不可查，身旁的譚文立刻有了反應，手腕一翻，一枚散發着幽幽毫光的晶石出現在手上，正對着高臺上意氣風發的李雲逸。
留影石。
意如其字，就是記載存留影像的晶石。
譚揚身爲幽魂族大長老，從小就鑽研巫族引動上古妖靈，在這一方面擁有常人無法比擬的經驗和學識。但這不意味着他就會因此而自大，恰恰相反，當聽聞年紀輕輕的李雲逸竟然同樣做到了這一點，甚至連祭壇都沒有借用，還比他做的更好，譚揚心中的震動可想而知。
甚至可以說，他這次來的目的，是最爲單純的，不代表巫族各族的意志，也不代表藺宥的意志，心中只有對上古妖靈探索的渴求。
所以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好，無論李雲逸究竟願不願意透露掌握的秘術，若是透露最好，他同樣也會利用留影石把這段影像存留下來，供日後好好觀摩研究。
李雲逸神念籠罩整個大殿，自然也發現了譚文的小動作，不過並沒有在意，微笑看向譚揚，眼底精芒爍爍，充滿自信。
“不錯，就是爭。”
“說的通俗點，就是搶！”
“正如你們巫族所做的那樣。”
李雲逸淡淡說着，譚揚，包括太聖等人的臉色立刻微變。
“不。”
“我巫族只是借鑑，利用上古英靈……”
譚揚下意識解釋，可不等他把話說完，李雲逸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譏諷。
“看。”
“這就是你巫族的特點。說好聽點，叫優柔寡斷，說的難聽一些……就是沽名釣譽。”
刷！
李雲逸此言一出，太聖等人立刻臉色大變，隱隱有些不善。
不好聽你還說出來？
在他們聽來，這已經是李雲逸對他們巫族的大不敬了！
“王爺，請慎言！”
太聖低聲警告，李雲逸卻只是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
“既然是交流，當然是開門見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莫非，太聖前輩以爲本王說的不對？”
太聖眉頭緊鎖，有些不快。
“也不是不對。”
“我巫族弱點，我等自然知曉。但是，這和洪燾有什麼關係？”
太聖話語直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沒關係的事，就不用多說。
可沒想到，李雲逸再次搖頭，笑了。
“不。”
“不僅有關係，並且有大關係。”
太聖聞言眼瞳一震，正要說話，突然，一隻手攔在了他的面前。
是譚揚。
只見他一雙泛着白光的眼瞳望着李雲逸，說不上是期待還是什麼。
“願聞其詳！”
太聖驚訝，李雲逸則輕輕一笑，道。
“既然譚前輩讓本王繼續，本王就不客氣了。”
“在本王看來，巫族固然強大，曾爲一個時代的霸主，但若以時間長河來說，巫族的盛世，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人族崛起，巫族自藏，若說是不是爲了保存實力，本王可以理解。但在本王看來，這正是巫族日益後退的根源。”
“故步自封，閉門造車，此乃大忌，這一點無需本王多說，兩位前輩也能瞭解，看在眼中。”
“借鑑？更只是笑話而已。”
太聖聞言心頭一震，立刻擔心地望向譚揚，生怕後者怒然爆發。畢竟，巫族祭壇都是幽魂族建立，這樣的策略也一直都是幽魂族在掌控，李雲逸的這番言談，可以說是在質疑整個幽魂族！
但就在這時，他訝然發現，譚揚臉上非但沒有露出怒色，反而眼瞳更亮了，似乎因李雲逸這番話想到了什麼。
這時。
李雲逸的話音還在持續傳來。
“修煉一道，大道爲基，生命躍遷，更是逆天改命之事，何需借鑑？”
“搶，奪！”
“這纔是修煉根本。”
“爭強機緣，爭強鬥勝，掠奪資源……這纔是修煉一道的真諦所在，更是根基。若說借鑑，豈不是庸人自擾，欲蓋彌彰？”
李雲逸輕笑看着譚揚，居高臨下，威勢更足，還在增強。
“這就是修煉真諦，爾等巫族所爲，卻是走上了歧途。”
“所以，巫族日漸衰落，而中神州各大聖宗皇朝，越來越強！”
是我們錯了？
太聖聞言內心震動，突然有些失語。李雲逸這番話的確毫不留情地點出了他巫族的不足，讓他不爽，可關鍵是，他卻找不到任何話頭去反駁……
大道當爭。
我巫族，太仁慈了？
這時，李雲逸顯然還沒說完，繼續道。
“你們或許認爲，中神州聖宗皇朝強大，在於他們資源豐富，後盾極強……”
太聖聞言忍不住點頭。
是的。
他們的確是這麼想的。
南蠻山脈，哪能和中神州相提並論？
但讓太聖沒想到的是，在他點頭的一瞬間，李雲逸再次搖頭。
“錯了。”
“南蠻山脈與中神州相比，固然資源不足，但巫族人數又豈能和中神洲相提並論？如果按照人均，巫族每個人所分到的資源，必然要在中神州之上。但，在不說洞天至強者的前提下，爲何巫族無法和中神州一大聖宗相比？”
無法相比？
太聖聞言，臉色更難看了，顯然無法認可李雲逸這理論。
這時，李雲逸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輕輕一笑。
“太聖前輩認爲本王說的不對？”
“但這就是事實，無論承認與否，事實都是如此。倘若巫族入主中神州，無需各大聖宗皇朝聯手，哪怕只是一家，也不是巫族能抗衡的。”
“因爲，他們是嗜血的豺狼，而你們巫族……只是披着狼皮的羊而已。你們根本想象不到，爲了功成名就，爲了擴疆佔土，爲了自己的命運，他們願意承受什麼，經歷何等的磨難。”
李雲逸話音悠悠，雙目之間突然多出了一絲迷離，如在追憶。
太聖聞言終於忍不住了。
“我巫族也可以！”
李雲逸被驚醒，展顏一笑。
“不，你們不行。”
不等太聖再開口，李雲逸眼底突然浮起一抹血光。
“你們巫族，可否願意將自家最天才的妖孽，甚至王族，派往最前線，同對手正面廝殺，身陷千軍萬馬？”
“你們巫族，是否有人願意，掌萬兵狙殺十倍之敵？”
“你們巫族，是否有人敢深入虎穴，獨守孤城，以一當百，爲後方大軍爭取時間？”
“你們巫族，又可否會爲一方天地禁區，奮不顧身踏入其中，只求一絲機緣？”
轟！
李雲逸的話音中突然多了一絲難言的霸氣，聲聲如雷，敲擊在太聖等人心頭，似乎只是他的這些描述，他們就看到了無數腥風血雨於眼前展現。
混亂的中神州。
鐵血橫飛的中神州！
太聖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見李雲逸如鷹隼鋒銳的眼眸突然落在他的身上，冷冷聲音傳來。
“太聖前輩或許以爲，這是他們大勢所迫，軍令加身，不得不爲之吧？”
“可事實是，據我所知，其中至少九成，只要有一縷生機，他們都是自願前往，並且是爭個頭破血流，才能成爲其中人選！”
太聖被戳破心思心頭驀地一震，臉色驀地大變。
“這怎麼可能？！”
李雲逸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應，輕輕一嘆，話音明顯多了幾絲惆悵。
“是啊，明知前方兇險，九死一生，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人飛蛾撲火，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境呢？”
但下一刻，李雲逸的眼瞳猛地鋒銳起來，如開山之斧！
“因爲那位皇子知道，唯有衝殺前線，創下磊磊戰功，取得萬兵之信，才能更得恩寵，地位穩固，而不至於成爲皇位更迭的犧牲品！”
“因爲那位將領知道，只有置於死地而後生，才能從無數偏將中脫穎而出，成爲鎮守一方的軍侯，從此前路光明！”
“因爲那位孤身刺殺者知道，唯有如此，他才能改變命運，得到大人物的認可，收入麾下，成爲暗殺之王！”
“因爲，他們必爭，所以敢爭！而這，纔是中神州混亂之下的真理！敢問太聖前輩，本王講完這些，你還真的以爲，巫族能夠在中神州平安落地麼？”
爭！
強！
這纔是中神州的真相？！
太聖聞言心頭猛地一突，臉色大變，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死死望着李雲逸，眼底充滿震驚和震撼！
打不過！
如果中神州真的如李雲逸所說的那樣，他們巫族，絕對不是對手！
關乎實力。
更關乎李雲逸言語裡的中神州蘊藏的這股瘋狂的氣勢！
即使九死一生，我自爲命運抗爭！
這樣的意志，實在是太可怕了。
但很顯然，李雲逸也沒有真正等待他的回答，輕輕一笑，毫不客氣地道出真相。
“你們不行。”
“只是關於修煉，就如此優柔寡斷，更何況是真正的廝殺拼強？”
“南蠻山脈成爲了巫族天然的保護屏障，南蠻巫神大人成爲了你們的守護者，在這樣的溫室裡，你們儼然已經失去了尖牙利齒，失去了立足這一時代的根本。”
“所以，你們會越來越弱，哪怕，有聖淵可借。”
李雲逸聲音垂落，似在嘆息巫族的命運，但眼瞳迷離，似乎還沉浸在剛纔自己對中神洲的描述中無法自拔。身周，一股莫名的氣息縈繞。
真實。
殘酷！
在太聖譚揚聽來，其中或者有李雲逸誇大其詞的成分，但他知道，這些都是真實的。
其實，他之所以說這些，本意是忽悠太聖譚揚等人，爲他之後解讀已經在洪燾身上的所作所爲鋪墊，至於對當前巫族大勢的分析，只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
但是。
當他再次回想前世，中神州種種映入眼簾，包括自己前世的所有經歷，每一次的掙扎，依然如此鮮明的印刻在他的記憶深處，神闕寶穴，如寶玉鐫刻凝化的仙台，竟然隱隱震動起來，似乎被他此時表露的意志所感染，突然。
轟！
神闕寶**，魂力激盪，李雲逸訝然看到，它竟然開始飛速“成長”起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截虛影已經浮現眼前，飛速凝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