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

一具懸在空中的屍體，鮮血正順着死者粗大結實的手臂滑落，濺落在木質地板上。

窸窸窣窣

黑紅色的類植物纏住了這具屍體，分化出來的細枝猶如線一般，不斷刺入屍體的身體，汲取着養分，灰白色的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打在地面上，一根類植物緩緩的遊過這抹微光，沒有出現任何的反應。

傑琳就站在房間的角落裏，一臉嚴肅的看着光影屏幕上，通過安裝在那兩個特別監察員通訊器裏的納米機器人，已經成功的竊取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數枚納米機器人也已經在發射了高頻信號波後損毀了。

這樣一個納米機器人大概0.000003毫米大小，一些近距離可視能力強的變異人是可以看得到的，但需要能夠看得到釐米的百萬分之一大小，整個城市裏具備這樣能力的變異人，微乎其微。

傑琳自身也只能夠看得到釐米的十萬分之一大小的物質，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所以她不擔心納米機器人會被發現。

這種納米機器人擁有着強大的信號接收元件，在記錄到一定字節的信息容量後，便會馬上向固定的地點發射短程高頻信號，瞬間內部的能量元件就會因爲發射高頻信號所需要的電能而過熱之後便損毀融化。

納米技術原本是打算應用在醫學上的，然而結果失敗了，曾經有一段時期，4科進行過一場技術革新，希望製造一些納米級的機器人，攜帶着藥物，通過人類的血液，直接抵達患者身體出現異常的地方，投射藥物，或者殺死對人體有害的細胞。

這種曾經在幾個世紀以前在人類社會裏便掀起狂潮的產物，雖然成功的應用到了各種各樣的領域中，然而實際作用卻是微乎其微，製造更加是困難重重。

這種納米級機器人，接近人體細胞的大小，然而和人體細胞一樣，體量越小的物體，能夠攜帶的能量微乎其微，想要靠着納米物質來驅動什麼的話，便需要驅動力，能量便成爲了關鍵，大部分納米機器人在使用過一次後，基本就會報銷，即使現如今能夠量產，但這項技術存在的缺陷十分明顯，人類只要無法攻克半永動機的話，便無法完成納米科技的革新。

4科的醫學革新計劃被擱置了，最後只能在不少人的憤怒聲中，宣佈徹底失敗。

製造出一個納米機器人所需要的配套設備是昂貴的，而製造出來的納米機器人，大多數使用壽命只有1到2次，及時用最尖端的材質進行製造，也無法超過3次，就好像紙張的摺疊無法超過9次一樣，最後這項計劃被完全冷藏擱置了。

當時對納米科技醉心癡迷的一名原4科負責人擔下了所有，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以及行事科內部的逼迫下，他發瘋了，在絕望之中，這名科學家最後輾轉來到了弗萊精神病院，是弗萊治好了他。

洛麗塔看着地面上擺放着的矩陣之源，這項技術的成功研發，是矩陣之源的核心所在，而那個男人名叫阿基米。

看着眼前的弗萊，和以前越來越不同了，此時男人的身體已經完全乾癟了，體液全都已經被類植物吸收掉了，而弗萊一臉滿足的坐在地上，似乎剛剛享受完一頓豐盛的大餐，只有一半的臉頰上透着至高的滿足。

傑琳的眼前，現如今的弗萊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性，淪爲怪物，變得異常嗜血。

傑琳之所以會跟着弗萊，和病院裏的所有人跟着弗萊的理由是一樣的，曾經的弗萊就是他們的太陽，在絕望無極的黑暗荒野中，看到的唯一太陽。

弗萊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病人。

“你只是生病了，沒事的我會治好你的，一定會的，請你相信我！”

傑琳按着腦門，一時間感覺到鼻頭一股酸楚泛起，雖然記憶中已經不太記得了，但她因爲藥物而沉淪下去，徹底淪爲一個瘋子廢物的時候，原本以爲一切都結束了。

終日裏傑琳穿着過去父親常常穿着的戲劇服，在舞臺上不知所云的唱着，跳着，會笑，會鬧，會哭，會罵，那段記憶是極爲模糊而混沌的，傑琳什麼都感覺不到，自己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甚至自己到底是什麼。

直到有一天，傑琳再度聽到了聲音，再度感受到了溫暖，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次次的在自己的面前，嘗試着一切拯救自己的辦法，即使自己攻擊他，咬下她的耳朵，刺穿他的腹部，這個男人沒有一次退縮過。

直到傑琳終於清醒了過來，彷彿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一般，但她感受到了愛。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整個弗萊精神病院裏的人，弗萊都是愛着他們的，能夠包容他們的一切，能夠在只有死亡一途等待着他們的時候，給他們提供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港灣，他們很多人都是一步步被邊緣化的人，無人問津無人理睬，失去了一切，甚至已經不再相信親情，愛情友情，徹底的瘋子，癲狂者。

只有弗萊接納了他們，一次次的吶喊着，正是這份充滿了善意的吶喊喚醒了所有人，大家都跟着弗萊，只需要他一句話，所有人都願意爲他肝腦塗地。

然而此時的傑琳內心裏卻是悲楚的，在現在的弗萊身上，傑琳已經看不到一丁點的光，只有無盡的黑暗。

“抱歉了傑琳，我聽到了你的心聲，很悲傷！”

弗萊的言語中，透着一股冷漠。

果然已經不一樣了！

窗戶上爬着的類植物一點點的合上和窗戶，地板上的微光消失了。

“變成這副樣子之前，我早已預見到了，我的愛一天天在死亡，現如今已經枯竭了！”

傑琳瞪大了眼睛，弗萊站在了門口處，伴隨着陣陣上樓的聲音，門口傳來了一男一女的聲音，也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是這個大漢的親人，傑琳在祈禱着，他們不要進來，然而兩人還是來到了門外。

“等.......”

傑琳怔怔的看着，門已經打開了，兩個站在門口的人，全身上下被紅黑色的類植物刺穿，被一點點的拖了進來，鮮血沿着地面的凹槽，緩慢的匯聚着。

“明明沒有必要的，院長。”

弗萊搖了搖頭。

“行事科已經開始在追查我們，爲了完成實驗，這是必要的手段，聽好了傑琳，我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好了，不管你能否理解，我只會沿着已經定下來的道路繼續向前，繼續開始研究！”

傑琳點點頭，光徹底的在弗萊的身上消失了，這一點傑琳已經可以確信，戰爭很快就會開始。

........

中午2點，吉日格拉大大小小的鎮子羣落開始升溫，一條條街道上，不少人都在相互換購着所需要的東西，一些戴着項目紅色頭巾，穿着坎肩夾克，內裏是黑色棉衣，手持武器的人在街上巡邏着。

作爲南部最安定的區域，吉日格拉有三股勢力共同治理，三個頭目的首領都很睿智，他們在佔據了這片區域的幾十年中，並沒有像其他勢力一樣，對地盤內的人進行慘無人道的掠奪，而是給與了他們秩序。

三個首領都明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一味的去掠奪，只會加速被掠奪者的死亡，當叢林裏兇猛的野獸吃光了溫和的動物們後，最後剩下的唯有野獸們的自相殘殺。

吉日格拉是最爲繁榮的壁壘區區域，南部將近生活了300萬人，足以說明一切，大環境上的秩序只要能夠穩，其他一些即使還是存在着的細枝末節般的小規模爭鬥，壓榨，掠奪，是難以撼動主體的。

而最近三個首領都在等候着和行事科進行商討的機會，他們想要讓行事科把農業實驗基地建立在這片土地上，即使日子過得去，但這裏是壁壘區，人即使習慣了這種惡劣無比的生活，但不代表人就永遠甘願這樣的生活。

“小鬼，如果你再毛手毛腳的話，我就宰了你。”

薩拉的聲音有些大了，幾個鬼鬼祟祟的想要從她和賀敏身上偷點東西的小孩慌張的跑了起來，此時不遠處一隊戴着紅色頭巾的人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薩拉你們好久沒有來了，要不要我請你們喝一杯。”

爲首的隊長認識很多特別監視員，其他的區域3科進行過多次危險因素拔除的清掃行動，但在吉日格拉，這樣的行動在20年前就停止了，都得益於這裏的武裝勢力不會給行事科製造什麼麻煩。

“不用了，麻煩你幫我們兩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們想要好好睡一覺。”

隊長馬上就安排了起來，帶着薩拉和賀敏走了起來，在街頭上薩拉便問起來了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動。

“我說薩拉，你們行事科究竟在調查什麼，這個問題，已經有100個以上的特別監察員問過我了，當然沒有了，我們這地方算是比較安定繁榮的。”

賀敏此時看到街邊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瑟瑟發抖的蜷在角落裏，似乎很餓，她走了過去，從揹包裏拿出了一些食物遞給了小男孩。

“你幹什麼，老毛病又犯了嗎！”

薩拉一把扯回賀敏來，以前賀敏也經常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提醒過賀敏了，這樣的事毫無意義。

“謝謝，謝謝！”

嘈雜的街道上，賀敏回過頭去，看着被人海淹沒掉的小男孩。

不一會兩人就被這名隊長帶到了一處只需要給一些食物就可以入住的舒適房子裏，這地方還很新，剛建起來不久，也沒有什麼異味，一個不大的房間裏，四壁都很乾淨，關鍵的是還有電熱洗澡桶，薩拉有些欣喜的把揹包裏的重水拿了出來，很快重水聚酯在充分的化學暴露降解反應中，填滿了水桶。

“待會我們一起洗個澡，悠閒的喝點酒，然後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賀敏點點頭，疲憊不堪的把身上的東西拿了下來，現在是較爲特殊時期，上頭非常的緊張，半小時至少要報告一次查探進度，不管有沒有找到什麼。

“希瑪大人爲什麼會突然間親臨現場，直接指揮，還真是讓人意外。”

薩拉說着，賀敏搖了搖頭，此時薩拉已經開始用毛巾沾着冷水清洗着身體，賀敏搖了搖頭，走過去拿起另一塊毛巾，幫薩拉擦拭着背。

“小心點比較好，這一次的情況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或許行軍途中，需要擔心的問題只有一個，會不會被壁壘區的人襲擊，經過上次的事，這段時間來壁壘區的很多勢力不是都已經收斂了嗎，就連北方的勢力也是一樣的，安分了起來。”

“希望如此。”

薩拉摸出了一根菸，點燃吸了一陣後，遞給了後面的賀敏。

........

卡庫裏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雖然花費的時間多了一些，但帶着隊員們順利的直線走過了身後的亂石坑，他下令小隊休息半小時，然後繼續前行，一直持續到入夜，7點以前只要可以找到臨時休息的地方就可以休息到第二天凌晨，然後繼續上路。

大部分隊員們已經開始疲態盡顯，和一開始出來的時候完全不同，很多隊員已經睡着了，一路上大家的話越來越少，雖然羅珍珍的事有一定程度的影響，但最大的影響還是這片惡劣無比的土地。

“你休息會，再繼續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於彤好心的提醒了胡雪一句，但此時的胡雪，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孫露，她的手裏一直緊緊的拽着槍，別人都是用液壓的狀態，安放在腰間的武器綁帶中，只有沿途行軍外側的戒備隊員們會這麼做，但一段時間後會輪換一次，胡雪卻全程拿着槍。

於彤好幾次看到胡雪已經把槍口對準了孫露，手指頭在扳機上摩挲着。

創傷後應激障礙，於彤很擔心這一點，胡雪如果患上這樣的病症的話，行事科的生涯就宣告結束了，她此時變得有些易怒暴躁。

“滾開！”

胡雪冷冷的說了一句。

啪

於彤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胡雪的臉頰上，頓時間胡雪瞪大了眼睛，伴隨着一陣保險解除的咔擦聲，一隻手已經先一步扭住了胡雪的手，槍口上揚。

砰

槍聲讓原本眯眼坐在石頭上的卡庫裏嚇了一跳，熟睡中的小隊成員紛紛起身，瞬間進入了戰鬥戒備狀態，一些趴在地上一些則開始尋找掩體。

“對不起，我不是的，不是故意的，我........”

胡雪恢復了神志，她顫抖着，隊醫索菲婭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兩人，於彤沒有責怪胡雪，一把拉起了她來。

“槍走火了，沒事的。”

隊醫索菲婭馬上朝着已經靠過來的隊員們解釋道，此時不少人一臉輕鬆的放下了槍，而在不遠處的孫露詭異的看着三人，她看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