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慢，牆壁上掛着的機械鐘錶咔擦作響，齒輪扭合轉動的聲音十分有節奏的噠噠作響。

米里斯看着自己面前的三隻空酒瓶，愣起頭來看了一眼鐘錶，已經11點了。

輝煌工業過往的繁榮不斷的浮現在米里斯的腦海中，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兒時父親帶着自己參觀了工廠的生產車間，那份感動以及欣喜到現在還記得。

盛極必衰的道理米里斯懂，輝煌工業勢頭最盛的時代便是幾十年前，父親和12科簽下了一份提供大型開墾機械的合約，但在東部的農業基地完成了開墾後，他們開始轉型做一些中小型機械，但好景不長，在技術製造上，根本沒有那些大公司成熟，產品在價格上也沒有競爭力，他們當年爲了能夠拿下東部糧食基地開墾的合約，投入了全部資金研究大型開墾類機械。

這些年來，公司的規模不斷縮水，特別是近一年來，情況越來越不妙了，因爲城內家電機械，工程機械，烹飪機械三塊裏涌入了大量的非法產品，米里斯一次次的申訴着，但行事科讓他們拿出證據來，這些外表和平日裏的機械沒有太大變化的機械，遠低於市場價格。

因爲不需要生產車間，不需要工人，也不需要上技術稅，而且最爲關鍵的是，這些從上層流出來的非法機械品，技術上甚至要比中底層公司要好，所有機械需要製造的零部件所需要的科學技術，在城市內是共享的，而一旦使用這些技術盈利，就需要上繳高昂的技術稅，但在技術的應用上，擁有更多科技人才的大公司顯然是佔據着優勢的，而這些非法機械品都是從這層技術人員手裏流出來的。

只是很短的時間裏，中低端的機械市場就已經被這羣傢伙們佔據了一半以上，原本再怎麼艱難，在中低端的機械市場中，米里斯的公司輝煌工業還是有能力在激烈的角逐中佔據一定市場的，然而像他們公司這樣的幾家中型企業已經全都轉型了，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轉型。

“別撐了，我覺得你們還是儘早的轉型去做食物或者什麼比較好，起碼你們公司還有點底子。”

旁邊的一個老闆嘆了口氣，米里斯搖了搖頭，一個月前，某個經營連鎖餐廳的負責人來到了公司，在米里斯已經撐不下去的時候，希望來了，他們需要100套廚房烹飪機械，最終雙方你來我往價格到了300萬，而米里斯也按照對方的要求，做出了他們所需要的烹飪機械來，前幾天原本是要簽訂合同，工廠馬上可以開始開工，員工的工資可以發放，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單子飛了。

原本以爲好運連連的米里斯，因爲得知了要在壁壘區建立農業基的事後，輝煌工業原本就成熟經過實地檢驗的大型機械技術，可以派的上用場，他只要接下去積極的去聯絡13科的祕書樂筱，總能夠拿下一部分來，公司還能夠再次回到以前的輝煌，而米里斯在一些老點的員工無奈離職的時候也承諾過他們，一旦公司好轉了，一定會反聘他們回來，並且補足一些福利待遇的。

想到這裏米里斯抹了抹溢出的眼淚，紅着眼睛，像米斯里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一些是原材料加工公司，一些則是原材料採購公司，還有生產微型零部件的公司，工程公司等等的，600多家企業幾乎涵蓋了中底層大部分的行業。

有人見狀也跟着哭了起來，哭聲開始蔓延了起來，但沒有人嚎啕大哭，只是抽泣着，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大公司們做了什麼，這幾個月本就艱難，但大公司根本不給他們活路，開始打壓一些產業，破壞供應鏈，以及他們自身經營失敗的問題，以及市場整體環境的惡化，市場規模的縮水。

資本的運作就是如此，在市場內滾來滾去，願賭服輸，他們那麼多企業加起來可能不如一個上層的大型企業，小額的資本在遇到大額資本擠壓的時候，除了無力的哭泣外，別無辦法。

一些在場的人已經起訴了不少大企業，但他們恐怕等不到材料準備齊全到律法廳辯論裁定就已經倒閉了。

大公司可以燒錢，來不斷的擠壓市場，讓這些原本就因爲經濟問題而苦不堪言的企業爆破，他們只需要在這些企業化作廢墟後，順理成章的來接手市場就行。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行事科會怎麼幫他們，湊到錢後讓他們暫時苟活，但惡化的市場就好像癌症一樣，會逐漸的讓他們所有公司都死去。

米里斯不甘心，他甚至想到了待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行事科一直以來的態度就是這樣，明明早一點行動起來，把讓市場惡化的源頭揪出來，也不至於那麼慘，但卻什麼都不做，他不相信行事科，但現在又不得不依賴行事科。

“哭什麼哭？現在還不是你們哭的時候，都擡起頭來。”

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會場的商人們都紛紛擡起了頭來，看着直接走進來的駱家輝，不少人顯得有些驚慌，急忙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總管閣下，我能問一句嗎？”

米里斯站起身來，醉醺醺的樣子，旁邊的人急忙拉了拉他，但米里斯卻甩開了拉着他的兩隻手。

砰

“問題早就已經有了，我已經多次和你們行事科舉報過了，非法品的事，但你們卻聽之任之，這一切不是你們行事科造成的嗎？”

米里斯再也忍耐不住心頭的怒火，他想要把想說的一切都說出來，駱家輝沒有回答，只是眉頭緊鎖的盯着米里斯。

“證據！你們總是和我說，要我提供證據？我們公司的每一件商品都要上稅，這些繳納出去的稅收，加起來已經足夠我們度過這次的危機了，證據？現在我們所遭受的一切不就是證據嗎？總管閣下，你告訴我，就算你們拿出錢來，讓我們暫時填補了一些漏洞，但接下來怎麼辦？我們要怎麼樣生存下去？我父親現在還在醫院，早已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沒辦法回來了，而我們公司裁掉了將近一半的老員工，他們不少人已經暮年，接下去的生活要怎麼辦？請你回答我總管閣下，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在場的我們600多家公司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米里斯瞪大了眼睛，一臉怒容的盯着臺子上的駱家輝，此時駱家輝鬆開了皺着的眉頭，他站直了身子，鞠了一躬，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驚愕了起來，駱家輝哈哈大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首先，我先對諸位這段時間來所遭遇到的苦痛，予以最誠摯的歉意，只是.......”

駱家輝雙手按在了桌子上，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

“大家是怎麼看待這次的問題的？市場環境本就隨着城市的發展而不斷變化，有最好的時候，自然也有最差的時候，城市120個區，也決定了市場的規模，先不談諸位經營策略上的失敗，確實黑色產業對諸位造成了衝擊，但大家有想過嗎，這場零和遊戲裏，究竟誰纔是受害者？”

駱家輝的話說得意味不明，米里斯苦澀的笑着搖了搖頭。

“有人獲利，自然有人損失，而現在我們就是損失者，而那些既得利益者恐怕正在開慶功宴，回答我的問題，總管閣下，你看到的是什麼？”

駱家輝沒有回答，而是坐了下來，雙手合十冷靜的盯着在場的商人們。

“如果要抓黑色產業的話，在座的諸位，你們大部分人恐怕也有沾染過，在這場沒有贏家的零和遊戲裏，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不單單是今天的你們，你們可曾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大魚吃小魚，更大的魚會繼續吃掉比自己小的魚，終有一天，一個池子裏只剩下了最強壯最大的魚，它自然也就餓死了，多餘的話我不想再闡述，我們行事科一直以來的做法有問題嗎？”

駱家輝的話一出，馬上就引發了佈滿的聲音。

砰

駱家輝拍打在了桌子上，會場安靜了下來。

“諸位都是在這樣的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在這場零和遊戲裏的得利者，而那些失敗者.......”

駱家輝手指了指窗外，頓了頓說道。

“在壁壘區！試問諸位在你們情況好的時候，一方面在享受着行事科管制後帶來的良好市場，一方面又在抨擊着行事科，當我們做對了沒有人會記得，而當我們做錯了，沒有人會忘記，你們只記得自己的苦痛，只知道自己在這次的衝擊裏收到了損害，你們的利益受到了損害，但我們呢？我們14個行事科，所做的一切，這麼多年來城市的發展，我們付出了血和汗，這一切你們可以選擇無視，因爲這是應該的，因爲一堆該死的稅收數字，所以你們理所應當覺得我們應該解決一切，爲你們鋪設好康莊大道，而你們可以一直行走在這條繁花似錦的大道上，而當我們需要你們爲這個城市做點什麼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底層的狀況那麼多年來沒有改變，是因爲什麼？因爲你們從未想過哪怕一丁點，爲底層構建一塊良好的市場基石，而是隻想着利益，利益........”

駱家輝激動的站了起來，怒目的掃視着在場的所有人，舉着一隻手指向了他們。

“我今天來是和諸位商討解決問題的，因爲接下來我們會提出一份合理有效的解決方案，而諸位都可以參與進來，大家可以攜手解決問題，我們原本可以不用管你們的，等待明天你們自己提交破產申請，如果誰現在還想要質問質疑，甚至懷着不信任，不配合的態度，請馬上滾出去，8科科長已經在外面等待了，他現在就可以接受你們的破產申請。”

駱家輝說着，臉色緩和了不少，他靜靜的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