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開口說話。

這些從深山老林裡面走出來的金人，對上早已經被富足的生活消磨血性的契丹人，宋人都有著足夠的優勢。

可面對從未遇上過的神仙妖人，他們確實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沒得經驗吶。

兀朮撓著自己光禿禿的頭皮「真的傷不到那妖人？」

對於金人來說，只要是能用刀斬殺的，那都不叫個事，直接剁成肉泥就完了。

「你自己也看到了，刀槍不入，箭矢難傷。」

回應的是完顏希尹，漢學水平最高的金人。

白天的時候在城牆下，他們收起了旗幟遠遠觀望，那妖人縱橫軍中殺戮無數，而他們這邊卻是根本就傷不到人家。

這些都是親眼看到的，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聚集在這裡開什麼篝火軍議。

「我有幾句話想說。」身為一個契丹人的耶律余睹，表示想要說話。

「今天是軍議，自然是什麼都能說。」

粘罕重重瞪了一眼面露譏諷之色的兀朮，出言安撫「說吧。」

耶律余睹，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契丹人。

他是遼國宗室，不過卻是做了遼奸。不止是契丹人憎恨他，金人也是瞧不起他。

如果不是手下有幾萬契丹兵馬，他也沒資格出現在這裡。

「那妖人的本事，咱們都是親眼所見，這是沒的作假。」

眾人聞言都是紛紛點頭，這話的確是沒說錯。

「咱們現在能不能奈何那妖人？」耶律余睹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這是最為關鍵的問題，篝火旁的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刀斧不傷，箭矢不入。」粘罕喃喃的說「無可奈何啊。」

金人崇尚武力，現在武力突然沒用了，自然而然的會陷入惶恐。

「你到底想說什麼？」年輕的兀朮或許是最不畏懼王霄的，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的意思是，先了解清楚這妖人究竟有什麼本事，究竟是否傷不得。之後再做別的打算。」

耶律余睹沒在意兀朮的鄙夷，認真的說「能對付最好，不能對付就要想辦法拉到咱們這來。趙宋能給的，咱們也能給。實在還不行，那就只能是走了。」

「走？」年輕氣盛的兀朮直接站起來，一鞭子掃飛了眼前的篝火「斡魯補死了，就這麼退了？！」

東路軍眾將都是露出憤憤之色。

粘罕看了兀朮一眼，知道這傢伙心裡想什麼。不過是看到二太子死了，對東路軍起了心思罷了。

「這事就暫時先這麼定了。」

粘罕也是站起身來「沒弄清楚事情之前，暫且不動。軍中那些趙宋使者，挑一批放回去給咱們傳話。還有，各家都要小心，加強戒備。可別再被那妖人從天而降帶走了腦袋。」

現在的金軍高層，已經不再是剛剛走出林子的時候了。

他們滅了遼國，佔了河東河北的富裕之地。

有權，有錢，有女子。擁有的東西多了，自然也就沒了以往那種悍不畏死只求一條活路的心思。

王霄展現出來的斬首戰術，還是幾乎無法抵抗的斬首戰術，讓這些皇室宗親，萬戶貴人們真正有了畏懼。

他們已經不是十幾年前不怕死的時候了。

第二天一早，趙佶父子就急匆匆的來到了蔡京的府邸外。

詢問駐守在外的皇城司與禁軍，得知王霄一夜未出就安心的等在了外面。

此時此刻來說，什麼國政大事，什麼城外金兵都是不值一提。拜神仙為師，從此有機會位列仙班才是最重要的。

昨天王霄忽悠他們的話，這父子倆是妥妥的當真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親眼目睹了人力無法做到的事情，在這個科技被儒家壓制的時代里，只能是往神仙妖魔上去靠。

而王霄明顯是表達出來了對趙宋的善意，而且看模樣也不是丑的像是妖魔，那當然就是神仙了。

趙佶修道多年，之前也是認為求仙求長生虛無縹緲。畢竟這種事情就連始皇帝，唐太宗他們都沒有做到。

可依然是願意投入巨資和精力去追求，那是因為捨不得。

現在有了機會，那當然是跟瘋狗似的去搶奪了。

這麼多人什麼事情都不忙，就連城外的金兵都不去管。傻乎乎的站在門口吹風，甚至就連馬車都不敢進去，生怕被認為不誠心。這也算是奇觀了。

一直到日上三桿，王霄這才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見過仙師。」

「嗯。」

王霄點點頭「昨夜貧道掐指一算，算出這汴梁城內有妖孽橫行作惡，在挖掘趙宋根基，滅皇朝正統。」

這話說的，門外的人都是聞之變色。

「此事事大，貧道要用本派正式占卜之法來做確定。你們速速去準備。」

趙桓搶著上前「敢問仙師，需要何種物件？」

「九十九年的桃木枝。天地無根之水。麒麟之血。」

趙宋君臣聽的是目瞪口呆，這都什麼玩意。

「仙師在上，這桃木枝，無根之水都還可尋。可那麒麟之血哪裡有？」

王霄眯著眼睛，掐著指頭算了算「此去向西兩萬里之外，有麒麟。」

這就更讓人無語了，別說沒人能去西邊兩萬里，就算是真的有人能去，等回來的時候趙宋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罷了。」

站在門口的王霄嘆了口氣「那就用巨象好了，也是麒麟之子。雖然效果不佳，卻是比沒有要強。」

趙宋是有大象的，不過已經不是人牽象為豫那種河南地就有的時代。南方曾經進貢過，汴梁城的獸園裡就有。

至於巨象乃麒麟之子什麼的，當然是王霄在胡扯。

不過既然趙宋君臣先入為主的確信了他的身份，那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趙桓高高興興的接受了囑咐，當即去安排人手找東西。

看著一臉殷切，恨不得跪下來喊爸爸的趙佶，王霄微笑頷首「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硫磺，砒霜，馬前草，金錢子，明礬......」

王霄報了一大堆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藥鋪里的。

不等他們詢問，王霄就淡然的說「我準備煉製些丹藥。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不過是延年益壽罷了。」

對於修道的人來說，煉丹那是必備的功課。

王霄當然不可能是為了煉丹，他也沒那個本事。

之所以要這麼些東西，為的是配製無色無味的藥物。

強闖軍營的確很爽，不過面對數以十萬計的金兵，王霄一拳一腳的殺過去，累也把他累死了。

配製了藥物，那就輕鬆了。

手一揮就能倒一片，不但效果好，而且非常有利於自己保持形象，易於裝逼。

趙佶還在無限遐想著延年益壽的時候，那邊趙桓就已經搶過來大喊「仙師放心，馬上就能準備好。」

他這話還真不是吹牛。

這個時代的汴梁城，那就是全世界範圍內最大，也是最為富裕的城市。

全國的物資，包括海外的物資都是拚命的往這裡送過來。想要找什麼都很容易。

看著又一次搶先了的大兒子，趙佶表面上不動聲色，不過微微顫抖的鬍鬚卻是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情。

「畜生！」

心頭妒忌之火熊熊燃燒的趙佶，上前一步擠開了大兒子。正色行禮說「仙師為我皇宋嘔心瀝血，心甚痛之。寡人想調一批僕婦宮人前來服侍仙師，不知可否？」

王霄對此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就轉身走回去。

不過離開的時候，還是留下了一句話。

「天殘地缺之人不可，身份不貴之人不可。」

趙桓還有些不明白的時候，那邊趙佶已經是恭敬的帶著大臣們行禮「恭送仙師。」

等回到了皇宮之中，趙佶就忙不迭的下令。

「宣和殿待制蔡鞗，品行不端，下獄論罪。」

「左衛將軍曾夤，品行不端，下獄論罪。」

「左衛將軍曹晟，品行不端...」

「敷文閣侍制向子房...」

「劉文彥...」

「田丕...」

「向子扆...」

一連串的人都被趙佶下獄，他們的身份各不相同，但是有個共同點就是，全部都是駙馬。

駙馬們都被下了大獄，趙佶跟著又下了新的命令。

「嘉德帝姬...」

「榮德帝姬...」

「安德帝姬...」

「......」

除了死的早的，年齡太小的之外。趙佶三十四個公主，都被他派去了蔡京的府上照顧仙師的日常起居。

至於太監宮女，那是一個都沒有派。

王霄都明說了，天殘地缺的不要。太監當然不能去。

身份不夠的不要，宮女當然也不能去了。

如果不是還沒摸清楚王霄的底線，趙佶能把自家妃子們都送過去。

在修仙長生的面前，這都算個屁啊。

幾十個兒子，幾十個女兒，幾百上前個妃子的趙佶什麼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

「宮中用度，都挑最好的送過去。」

趙佶還不放心，認真叮囑「紫霄宮的大丹爐要馬上送。那邊仙師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摘下來送過去。絕對不能給那個逆子一絲一毫獻殷勤的機會！」

「寡人如此誠心侍奉，仙師必當知我心跡。」

亡國破家就在眼前的趙佶，這個時候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求仙師的事上。

只要自己能長生不老，能永享榮華富貴。別的一切都不重要。

國不重要，家也不重要。女兒妃子們更是不值一提。

他，道君太上皇帝，就是這麼一個薄情寡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