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準備離去的萬傾卻又折了回來,下巴微收,冷眼看着我,說:“會死?我只能說,不想死的人無論經歷什麼都不會死,想死的人,你就算天天大魚大肉伺候着,她也會死。”
“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能否撐得下去了。”
萬傾說完,便離開了,離開之前,我能清楚的辨認他的眼睛是在看我的,只是因爲有面具的遮擋,所以我看不到他眼神所傳達出來的訊息。
我看到萬傾遠去的背影,下定決心似的咬住了牙齒,白姑隨時都會出來,在她出來之前,我必須要讓胳膊上的鱗片脫落,靠我自己,顯然是天方夜譚,倒不如通過萬傾的幫助,來使鱗片脫落,我自己是肯定沒辦法下的去這個狠手的!
萬傾前腳消失,骨心嬈的手指甲就變成了彎刀的模樣,她抿住了脣,眼睛裏面閃爍着我看不懂的微光,她好像不止是要刮掉我胳膊上的鱗片,而是想要殺死我!
我渾身冷不丁的顫了一下,想要後退,骨心嬈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忽然明白了她之前那句話的意思,她是在向萬傾提前報告,來看看萬傾的態度,到時候我如果真的死了,萬傾也不會怪罪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除了剝落我身上的鱗片,應該不會在我的身上造成其他的傷口,那麼,我就必須要忍住,這疼,一定會是致命的!
果不其然,骨心嬈落在我身上的刀子,根本就不是對準鱗片,而是對準我的皮肉,一刀下去,深可見骨,霎時間鮮血流了一手,這種活生生被割開的感覺,痛得我幾乎昏厥過去。
骨心嬈微微擡眼看我,若無其事的說:“你身上的鱗片已經紮了根,我現在必須要連根剔除,就跟‘王’說的一樣,能忍住你就忍。”
她低頭,在我耳邊蠱惑似得說:“忍不住的話,就不要忍了,倒不如一死百了,讓他們誰也拿不到精石,這樣不是更好嗎?免得到時候你人死了,東西落到了別人的手裏,多划不來?”
“你說是吧?”她輕笑,手裏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這一次,她是直接沿着我的骨頭刮上去的,與撕心裂肺所承受的疼痛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渾身往下盜汗,疼得眼皮上翻,不斷的抽搐,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般!
當疼痛漸漸變小,我氣若游絲地對她說:“骨心嬈,我看你不是想要給我除鱗片,而是想要讓我死把?”
她哼了一聲,用彎刀沿着我的鱗片逆生長的方向用力一刮,便硬生生的扯下來了五六片,鱗片底部,還掛着血淋淋的生肉,我疼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視線越來越模糊。
但我心裏清楚得很,我不能就此睡過去,如果我睡過去,就永遠的醒不來了,那我身上遭的罪,也就白受了!
我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只能看着她的刀在我的肉上劃,疼痛不斷的累積,以至於我幾乎要麻木了,彷彿身體已經不是我的身體,靈魂也不是我的靈魂,所有都破碎的分離了。
骨心嬈優雅的扯去我身上的鱗片,手上的動作沒有一點點停頓,沒有絲毫聯繫,也對,這痛不在她身上,她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呢?
她輕笑一聲,說:“你知道啊?你知道就好。”
我聞言,心裏不知道怎麼得,就突然空了一塊,爲什麼,爲什麼連骨心嬈都不外於此,爲什麼連她都要殺了我?
我知道我跟她的立場不同,永遠都不可能成爲真正的朋友,但我的內心還是抱着一絲希冀的,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要傷害彼此。
然而此時,她對我抱的卻是趕盡殺絕的態度,難道我的性命,就這麼的有吸引力?連我一直想要和她做朋友的骨心嬈,都要害我!
她歪着腦袋,漫不經心的看着我,此時,我的身上已然是冷熱交替,意識漸漸的模糊,如果她再做些其他的動作,恐怕我會被活活疼死。
“你不能怪我,畢竟,我這麼做也有我的目的,我們各自謀事的方向不同,自是不能站在一條線上,對於我來說,你必須死。”
“……爲什麼?”
“因爲只有你死了,我才能保住我想要保住的東西。”
“萬傾?”我虛弱的笑了一下,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說話的力氣,甚至連聽到有些困難了。
“不止是因爲‘王’,還有我腳下的這片土地。”她看着我,抿起脣,說:“你知道嗎,我也不想做這個壞人,但是事情逼到了這個份上,我別無他法。”
“有人死,纔能有人生,這就是法則。”
我沒有力氣說話,只好在心裏苦笑道,那你爲什麼不一刀殺了我,讓我體會這切膚之痛,看着自己一點點的死去?
她挑眉,像是質問,又像是責備:“你爲什麼要活着呢,不如趁着這疼痛,讓自己死吧,不要再堅持,不要再又求生的慾望,早點死晚點死又有什麼區別,就算你今天活了下來,明天也會死在別人的手裏,你何必給自己自找苦吃呢?”
她蹲了下來,用手掌捧着我的臉,聲音飄渺的說:“薛燦,你現在一定很痛吧,既然那麼痛,就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之後,你就會去往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再也不會有人害你。”
“去吧……”
骨心嬈柔軟的手蓋上了我幾乎要合上的眼皮,在她的手蓋上的那一瞬間,我似乎真的看見了一個充滿亮光的地方,柔軟的,明媚的,與這地府千差萬別,我一步步的往那光亮處走,像是去往了極樂世界。
骨心嬈輕輕的哼笑的一聲,隨後,她拿開了覆蓋着我眼皮上的手掌,然而,當她看到手掌下我得臉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愕然了,張大嘴巴,半天沒有說出來話。
因爲……
我不僅沒有死,反而瞪着眼睛,無比堅定的看着她。
“骨心嬈……我不會死。”
像是警告,又像是對所有想害我的人的一聲否決,我不會死,任憑你們如何迫害我,不堅持到最後一步,我絕不會死!
我瞪着她,眼部的肌肉像是僵硬了,一直瞪着她,絕對不會閉上,直到最後一秒,我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才緩緩的鬆弛了下來。
他們越是想讓我死,我便越是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我也會讓他們向我這般,像我這般的由別人定奪生死。
我不會永遠都這樣的被踩在腳下,被頤氣指使,我不會!
最終,我還是挺了過來,只是我手上的穴口,怕是不能用了,萬傾在查看完我胳膊上的傷口後,衝骨心嬈發了火。
但是骨心嬈卻一言不發,壓根不爲自己辯解,萬傾一掌打到了她的臉上,扇的她口角流血,他說,這就是擅作主張的下場。
萬傾帶我去他住的地方養傷,而骨心嬈,則跪在原地受罰,我撐了撐眼皮,在瞭解完大概的情況之後,便疲累的落下。
鱗片已被處理乾淨,我也從鬼門關處走了一圈,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不屬於自己,自從有了這個特殊的手臂,我已經變的過度的依賴它,猛然間手臂就此消失,是不是代表着我重新變成了從前的那個廢物?
我費力的扭頭,在看到那枚如同長在了手指上的戒指後,懸着的一顆心終於塵埃落定。
畢竟,我還不是一無所。
我的半隻胳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了,真得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甚至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
骨心嬈,你可真下的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