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第一次聽‘舔狗’這個說法，不過不妨礙他理解其中的意思，語氣帶上一絲戲謔，“看來今天不會那麼無聊。”
“等着看好戲。”
池非遲繼續看向車窗外的街道。
前方街角的高檔餐廳前站了一個女服務生，旁邊放了個大箱子，還立了一塊抽獎的牌子。
只要在旁邊的店裏消費滿一定金額，就可以抽獎，由於最少也有一件小禮物，進店吃飯的人還真不少。
而頭獎，是一處高檔別墅的購房七折優惠卡，只有一個名額。
店裏窗戶邊，一對年輕夫婦一起吃着飯，男人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女人仰頭笑得甜蜜，不時點點頭。
“笑得太假了。”琴酒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盯着車流抽菸。
“她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池非遲觀察着女人的舉止。
確實是假笑。
哪怕僞裝得眼睛彎起、帶動眼角，嘴角也揚着，但嘴脣幅度不對，眉尾也沒有往下壓。
只要敏銳一點的人，就像琴酒這樣的，就算沒有去觀察面部細節，都能有所察覺。
另外，那個女人從兩分鐘前開始，雙腿交疊的變換次數已經超出正常次數，談話間雖然笑着，但手已經數次在耳墜邊滑過或者輕按，這幾乎是在說：你有完沒完，能不能別說了，很煩人！
而年輕夫婦旁邊一桌，一對情侶同樣低聲交談着吃飯。
“那棟別墅怎麼樣？看上去很寬敞明亮哦，前面還有花園，而且離鬧市區也不遠，生活很方便。”
“又不一定能抽到頭獎，幹嘛要拉我去看房子啊……”
“那如果抽中了，你會給我買嗎？那種大氣的裝潢，一看就很適合我耶。”
“當然會啦，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嘛！”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沒有，我也有點積蓄，而且七折買下來很划算啊，以後怎麼也不會吃虧……”
女人忍不住側頭，在看到那個女孩的模樣後，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收回視線。
前方一桌，又有一個男人在跟別人通電話，似乎是那個男人的妻子，正在商量那棟別墅的事。
聽說裝修很高檔……
聽說只要有收入證明和優惠劵，開發商可以提供借款服務，利息並不高，比去銀行貸款不知便宜了多少……
“那個……”
女人忍不住出聲，“老公，那棟頭獎的別墅，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男人低聲道，“那只是商家的噱頭，爲了吸引人來他們店裏吃飯而已，頭獎什麼時候被抽到、會被誰抽到都不一定啊……”
女人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旁邊那一對，女的那麼難看，男的看打扮也不如他們家的經濟條件，另一個大叔看起來似乎是有錢人，不過人家也想着能買就買……
那她怎麼就不能想了？
這還是追她的時候要什麼給什麼的狗子嗎？
狗子變了！
男人見女人悶悶不樂，遲疑了一下，“那先了解一下價格和環境……不過我們已經在公寓樓住了，要是再買房子……當然了，如果能抽中頭獎，房子也真的不錯的話，也可以換個地方住。”
他的積蓄肯定不夠，就算賣了原本的房子去買，也還有不小的缺口，真要貸了款，以後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不過，總不會那麼巧，被他們抽中頭獎吧？
女人的眉頭這才舒緩開，聽着其他人描述那棟別墅，腦海裏想着在裏面能過上的生活，也沒有之前那麼不耐煩了。
20分鐘後，兩人出了餐廳，用消費小票換了一次抽獎機會。
頭獎。
然後，女人就笑眯眯地拉着男人，跟女服務生去街口售樓部瞭解情況。
後方的街邊，池非遲沒急着跟上去。
這個圈套丟下去，其實組織沒花多少錢。
正好組織有個外圍成員在房產開發公司上班，正好那個房產公司有開發的別墅滯銷，他就讓那個外圍成員，給老闆出了個主意：
先提價，再丟打折卡出去做活動，讓抽中的人覺得佔了便宜，考慮購房的人就會下手，不考慮購房的人也可能將打折卡轉交給想購房的人。
基於這個提議，又提出‘低利息貸款’、‘舊房屋抵押’來誘使沒有足夠資金買房，但又想換新房的人來買別墅。
那個開發商老闆考慮之後，欣然同意了。
其實不止針對這一對夫妻，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活動。
到了這裏，還是很正常的商業促銷手段。
老闆爲了把別墅賣出去，價格制定得肯定不會離譜，再加上有打折卡，哪怕之前提了一點價，對於買房的人也算優惠。
之後，那個外圍成員還提出一點，本來就是低利息貸款，那麼還款時間就要緊急一點，一個月多還一些，讓老闆趕緊把資金收攏，咱們投資開發下一個項目。
這本來也沒問題。
這些都會在合約裏寫明，有人覺得還款壓力大，自然也就放棄了。
但是對於一個只想要東西、覺得自己丈夫再逼一逼還能拿出更多的女人，和一個女神嫁我委屈她了、只要女神高興、自己做什麼都行的男人來說，上套的機率太高了。
這兩個人大概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能抽中頭獎，是因爲那個外圍成員特地跟門口組織抽獎的女服務生打過招呼，以‘我一個朋友想買別墅，反正這個提案是我的，銷售活動我負責，打折卡就給他們吧’這類理由，讓女服務生認準了兩個人，幫忙做了手腳。
等男人覺得還款壓力大的時候，自然就會想到去賺外快，繼而想到昨晚那個許諾給他高薪報酬、僱傭他做事的神祕電話……
就算別墅陷阱不行，只要這兩個人是這樣，還有更多的陷阱等着他們。
比如讓綠川紗希結識那個女人，誘使那個女人以前的消費習慣變得再誇張一點，總有上鉤的時候。
池非遲默默盤算了一下。
首先，地產開發商不虧，滯銷的房屋賣出去了。
其次，組織肯定不虧，人到手了，也沒花多少活動經費，只是找了兩個外圍成員去店裏假裝吃飯的客人、誘導女人去考慮買別墅而已，比長期找人去騷擾、製造壓力花的活動經費少。
再之後，要說這次的目標虧了吧，也不虧，有能力的話，趁機換房子沒吃虧，不過要說不虧……
分明一輩子都虧進去了。
沒錯，他是說過可以支付高額報酬，讓男人去做事，不過組織怎麼可能幫這個男人去養他的無底洞老婆？
一開始給點甜頭，讓男人去做點違法的事，等組織掌握了犯罪證據，之後就是免費的勞工了。
當然，如果表現出足夠的價值，爲了不逼死他，組織也很樂意出錢幫他緩解一下還款壓力。
怎麼表現價值？
幫忙做更多的事吧，幫忙拉你同事下水吧，幫忙蒐集情報吧……
這個男人還算運氣好的，只要別作死，過個一年半載，等組織完蛋了，他也就擺脫了。
要是自己作死，這個男人就會明白，什麼叫舔到最後一無所有，連人生和性命都得搭進去！
……
之後，池非遲發郵件讓一個外圍成員去盯着，跟琴酒找了個地方吃飯，開啓東京街頭巡遊模式，提前找個倉庫踩點、佈置。
中途，目標就主動聯繫了池非遲。
“那個……你昨晚說的，有一個報酬100萬日元的工作，不需要太久就能完成，是真的嗎？”
“當然，最多隻耽誤你一晚上的時間。”池非遲換上了嘶啞難聽的聲音。
“那……具體是什麼工作？”
“盜取正田金融會社社長電腦裏的資料，對於你來說，不難吧？”
“什麼？入侵別人電腦、盜取商業信息，那、那可是違法的！”
“不違法，你能這麼輕鬆獲得100萬日元嗎？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
“等等！好，我答應，不過報酬……”
“東西到手，報酬立刻交付。”
“好，今天我休息，沒別的工作，晚上8點之前就能完成，那麼，完成之後我再聯繫你？”
“嗯，到時候聯繫。”
……
下午7點多，目標再次聯絡了池非遲，表示資料已經到手了。
池非遲指定對方將裝資料的磁片送到一個倉庫去，用嘶啞的聲音問道，“確定過內容嗎？”
“確定過。”
男人站在倉庫一排貨架前，沒發現就在他面前的貨架陰影處，正有針孔攝像頭和錄音設備在對準他，對着手機那邊輕聲道，“內容嗎……是正田金融會社最近的融資計劃書，還有一部分賬單……放在架子上就可以了嗎？”
“對，東西放好，你就可以離開了，等你出了門，轉賬立刻就到。”
池非遲看着電腦裏的監控畫面，確定都錄製下來後，掛斷了電話。
男人遲疑着收起手機，出了倉庫，有點擔心自己遇到了騙子，對方連他的銀行賬戶都沒問……
不過，在他離開倉庫沒多久，手機裏就收到了轉賬信息，心裏既激動，又有些不安。
對方知道他的銀行賬戶，肯定早就調查過他了！
倉庫不遠處，池非遲等男人離開之後，整理着錄下來的錄音、視頻、男人的資料，準備打包上傳組織信息庫。
琴酒下車，去倉庫去拿那張磁片。
讓男人盜取的資料也不是隨便選中的，他要拿去打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