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美走上前，疑惑問道，“那大姐姐，你爲什麼要把它丟掉？”

光彥看了看身後的元太，“是不是咬人龜太能吃，養不起了啊？”

元太：“……”

說咬人龜就說咬人龜，看他幹嘛？

他再能吃，他爸媽也……呃，要不以後還是儘量控制一下？

“不是的，”女人低着頭，雙手撐在額頭上，無奈道，“我好不容易交到一個男朋友，可是……”

“他很害怕這類爬蟲動物嗎？”灰原哀問道。

女人點了點頭，看起來心情也不好，眉頭緊鎖，眼裡閃了淚光，“因此它成了燙手山芋，我纔想着……”

“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灰原哀輕聲道，“你找到了可以安撫空虛心靈的人啊。”

“可是我覺得，再怎麼樣也不能棄養吧，”光彥道，“你可以問問有沒有人願意它。”

“這麼說也對。”灰原哀表示認可。

非赤纏着池非遲的脖子，整條蛇都僵住了，感覺腦子裡轟轟響，雖然看得見孩子們張口說話，卻不太能聽得清其他人討論的聲音。

（○∧○）

那如果主人以後找到了配偶，對方又討厭蛇的話，它……它會被丟掉或者送人嗎……

“沒錯，它就是我養的那隻龜次郎！”

湖邊傳來男人的聲音。

少年偵探團五個孩子一愣，轉頭看去。

湖裡，撈烏龜的一個工作人員轉頭確認，“你是說，那隻咬人龜是你養的嗎？”

一個穿着藍色運動外套、看起來年輕帥氣的男人站在護欄後，一臉歉意的笑，撓了撓後腦勺，“真是抱歉，我先自我介紹，我姓二本鬆，住在三丁目那邊的公寓，昨天我一個不小心，它就趁機跑掉了，沒想到它居然會跑到這種地方來……拜託你們，麻煩你們一定要快點幫我把它抓回來！”

樹下，坐在長椅上的女人有點懵，“那、那個人在胡說什麼，那隻烏龜是我養的啊……”

柯南一陣乾笑，同一只烏龜冒出另外一個飼主，這件事還真有意思。

元太轉頭向女人確認，“大姐姐，你認識那個人嗎？”

女人搖頭，“不認識。”

柯南直接往湖邊跑去，“我叫他過來問問！”

非赤猛然回神，仰頭看了看池非遲的側臉，聲音委屈發顫，“主、主人……”

池非遲把非赤一整條拎起來，打量着，“哪裡不舒服？”

非赤怎麼這種聲音？病了？

坐在長椅上的女人擡頭，看到蛇後，臉色白了白，默默往後退了一點。

雖然她養咬人龜，但她覺得蛇比烏龜什麼的可怕多了……

“心、心裡……”非赤一看女人的反應，感覺更絕望了，“主人，我有話想跟你說。”

灰原哀、步美、元太、光彥也轉頭看來。

“非赤生病了嗎？”灰原哀問道。

“沒有，是我看錯了，還以爲它病了。”

池非遲一臉平靜地把非赤放到肩膀上，走到另一邊的樹下，遠離孩子們，拿出一支菸咬住，從口袋裡翻出火柴盒，低聲問道，“想說什麼？”

心裡？非赤是說心裡不舒服？

非赤把頭搭在池非遲肩膀上，小聲碎碎念，“主人，你要是不養我了，也不要把我送人，其他人不會像主人一樣不嫌棄我是沒人的蛇，把我從寵物店帶回來，也肯定不懂我的想法，不會跟我聊天，只會把我關在籠子裡或者箱子裡，更不會隨時帶着我，不會陪我打遊戲，不會問我想吃什麼，不會因爲我偷喝酒生氣，不會幫我洗澡擦乾揉肚子……總之，我就是不想給別人養，就算那些人會那麼照顧我，我也不要給別人養，還有，你也別把我丟在公園，要是遇到別人丟的咬人龜，我好像打不過，會被咬的……”

池非遲擦着火柴點了煙，有些無語地把火柴盒放進口袋，“你在說什麼傻話？”

非赤擡頭瞥了瞥池非遲平靜而透着無語的神色，又垂下頭，語氣無力，“就是主人要是以後找到女朋友了，對方又不喜歡的話……”

“你的假設不存在，”池非遲打斷道，“對方不會不喜歡你。”

“可是人類不是說了嗎，凡事沒有絕對，怕蛇、討厭蛇的人那麼多，女孩子更多……”非赤嘆了口氣，

“非赤，反過來說，討厭你的人不可能會成爲我的女朋友，”池非遲看向樹林，聲音很輕，“從一開始就沒有開始的必要。”

非赤心裡踏實了一點，將頭挪近池非遲的脖子，繼續小聲道，“那如果是很漂亮、很溫柔、很討人喜歡、對主人很好的女孩子呢？就是除了害怕蛇、討厭蛇之外，沒有別的缺點的那種女孩子，陪伴人類的，還是人類比較好吧，畢竟是同類啊……”

池非遲垂眸看非赤，提醒道，“你想想我的爪子，我跟人類還算同類嗎？”

非赤一愣，“也對哦，主人本來就不是人……”

池非遲：“……”

別亂說，他原本還是人的……

不對，現在也算是人……

算了，不是人就不是人吧。

“而且是不是同類，也不是靠外表來決定的。”池非遲又補充道。

“那……”非赤仰頭看着池非遲，“主人以後也不會丟掉我的，對吧？”

池非遲看着非赤，肯定道，“不會。”

非赤看着那雙裡面映着自己的紫色眼瞳，那雙眼裡依舊平靜，但也有着以前很難有的認真，不由沉默了一下，“主人，我好想哭……”

“別做夢了，”池非遲收回視線，繼續抽菸，“你沒有淚腺。”

對，蛇是……不會哭的。

非赤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那我學非離念‘嚶嚶嚶’好了……”

“那個是女孩子唸的。”

“是嗎，那我念‘嗚嗚嗚’……”

……

不遠處，灰原哀見池非遲不時看着樹林低喃一句、不時又看着非赤低喃，琢磨着會不會是今天的‘棄養事件’讓自家哥哥受到的刺激太大，糾結了一下，還是走上前，“非遲哥……”

池非遲把煙給滅了，看着灰原哀。

難道小哀也受什麼刺激了？

“棄養的只是少數人，對吧？”灰原哀站到池非遲身旁，琢磨着怎麼切入話題，看向樹下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是一點都不關心那隻咬人龜，內心肯定也在愧疚中煎熬……”

她想過，她家教母和真之介叔叔，好像早些年就到處跑，也不管非遲哥，那非遲哥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被棄養的？

“去真池寵物醫院的流浪寵物救濟處看看，你會發現比你想象中多，”池非遲說了句大實話，又琢磨不出灰原哀是哪裡受刺激了，決定說句含蓄點的話，“不過也有很多人，不管生活怎麼樣，都會把寵物養到它生命最後一刻，送它離開。”

“也、也對……”灰原哀豆豆眼，然後沉默。

她有點說不下去了，事實是那個女人以後可能也不會再養那隻咬人龜，而且非遲哥也不是咬人龜，她不能跟着非遲哥轉進那種‘以物類比自己’的怪圈。

那該說什麼好呢？

池非遲倒是突然想到自己剛纔的話有Bug，又補充道，“不過烏龜除外。”

灰原哀疑惑，“爲什麼？”

“水龜、草龜之類的龜類壽命短一些，一般是20到40年，閉殼龜類、半水龜類大概30到50年，陸龜的平均壽命高出許多，一百年到幾百年不等，”池非遲看了看帶着那個年輕男人回來的柯南，又看向坐在樹下的女人，“而鱷龜要是養得好，壽命能到60到80歲，極個別能達到百歲以上，如果她二十歲開始養一隻鱷龜，不出意外的話，那隻鱷龜反而可以送她離開。”

至於他家非墨……可以輕輕鬆鬆送三代鱷龜離開。

灰原哀：“……”

等等，非遲哥以爲她過來真的是在說寵物的事嗎？

思路不在一條線，而且她剛纔還覺得憂傷明媚的早春氣氛被破壞得相當嚴重。

“沒想到會遇到真正的飼主。”柯南帶回來的男人站在女人身前，一臉尷尬且心虛。

灰原哀收回思緒，看了過去。

光彥盯着年輕男人質問，“爲什麼你要說那是你的烏龜呢？”

元太雙手抱臂，板着臉裝出嚴肅的模樣。

“不是啦，”年輕男人側頭，目光往左側地面瞟了一下，又擡頭，一臉認真地看向女人，“其實，我只是想彌補罪過而已！”

旁邊的樹下，池非遲觀察着男人的反應，“撒謊。”

“哎？”灰原哀仰頭看了看池非遲，又看向那個解釋的男人，“說他嗎？”

“嗯。”池非遲輕聲應道。

“我小時候曾經在廟會買了一隻巴西赤耳龜回來，可是養着養着，越來越嫌它麻煩，結果就把它丟到附近的小池子裡面去了，後來我一直很後悔，今天早上我聽說有人看到這個池塘裡有咬人龜，就猜想它一定也是被人丟在這裡的，我想烏龜又沒有罪，這樣子很可憐，”年輕男人臉上帶着微笑，直視着女人，目光又有些無奈，“所以我想不如我來收養它，就當是彌補我當初丟掉那隻赤耳龜的錯。”

光彥聽故事聽得呆住，“原來是這樣啊……”

“你可真是個好人啊。”元太直接丟了張好人卡過去。

灰原哀仰頭對池非遲低聲道，“看起來很誠懇嘛。”

“這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池非遲看着那個年輕男人，輕聲教自家妹妹避雷，“有的人在撒謊時，會目光閃躲，但有的人反而會直視別人，努力讓目光顯得誠懇，試圖讓別人相信他，注意他眨眼的次數和神色的變化頻率，眨眼次數過快或過慢都值得注意，而一個太流露情緒的表情維持太久，也值得注意。”

剛纔這個男人目光閃避，往地面瞟了一眼，應該是在‘謊言籌備期’，或者是在做撒謊的心理建設，順便醞釀情緒，之後一直維持着誠懇的表情和目光，直視着女人，眼睛幾乎眨也不眨，跟之前的眨眼頻率不符且數據差距過大，怎麼看都是在努力取信於人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