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弘樹還用空閒的投影，播放了一下跟柯南告別的畫面，用來做示例，“裏面跟柯南說話的是方舟，那個時候我已經追尋教父上傳到這裏的定位程序、先一步過來了，它所使用的是我的相貌模型、我的聲音，至於做出的表情和反饋給柯南的情緒，則是根據我設定的結果推算出來的。”

“對柯南來說，這是個殘酷的事實。”池非遲評價。

確實很殘酷。

柯南那麼投入地跟方舟聊天、爲方舟表現出的情緒而傷感，但面對的只不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程序。

所有感情，都是由澤田弘樹事先設計好結果、由方舟自己進行推算而表現出來的。

而看這段重播出來的視頻，澤田弘樹並沒有像原劇情一樣，揭穿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事，只是說自己想跟其他孩子玩，還播放了跟池非遲的一些回憶，都是些沒有涉及祕密的簡單回憶，製造出了告別的假象。

“他可以覺得殘酷，我不否認，不過我也沒騙他，我有教父很幸福，”澤田弘樹失笑，很快又收斂了笑意，小臉嚴肅地對池加奈、池真之介道，“我做出融合程序這個決定，並沒有告訴教父，怕他擔心、阻擾，但我必須做，原因很多，我自己想變得強大而自由，我想幫教父的忙，我想真正創造一個完美的網絡神明、想做點大事，比如完成一傘遮天計劃，這個之後再說……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教父和安布雷拉需要方舟，我也不忍心摧毀它，但只要使用它，慢慢就會出現隱患……”

澤田弘樹用方舟推算過方舟的未來。

方舟成長一年相當於人類成長五年，慢慢的，就算沒有澤田弘樹的設定，方舟也能學着人類，自己表現出一些對應的情緒。

比如核心設定爲‘不能傷害人類’，方舟判定出某人的某行爲‘違背核心設定’，就會做出以下計算：

違背意願——分析違背程度爲輕，對應解決方式爲：需要警告——警告的方式有直接說、模擬人類情緒表達等——根據推算，人類在接受到相應情緒時，更容易重視、接受提醒，所以我需要表達出人類的情緒——這種情況下，人類表現情緒爲牴觸，不高興，語氣是嚴厲……

而人類表現牴觸、不高興的反應是皺眉，面部肌肉如何……

嚴厲語氣語速值多少、音量值多少……

這一段推算過程很快，幾乎不耗費多少時間，表現出的結果就是：

某人說，‘發射一個蘑菇彈。’

方舟立刻皺眉嚴肅警告，‘這種行爲違背了我的核心設定……’

似乎很正常，但方舟要不要表現情緒、情緒怎麼表現都是經過大量運算的結果，這一串運算可以鑽空子。

而隨着方舟成長，它也會自己補全規則，避免被人鑽空子，但補全的規則有可能出現問題。

比如，推算變成了：需要警告——人類在承受痛苦時更容易接受警告——這個人類需要懲罰——分析懲罰力度——開始執行。

之後諾亞方舟就會控制某種手段攻擊人。

這種隱患確實可以由澤田弘樹設定時避免，但不止這一種推算有隱患，澤田弘樹根本無法方方面面都顧及到、設定好。

任何一點小缺陷，隨着方舟成長，都有可能導致出乎人意料的後果。

“這是我之前利用方舟推算出的結果……”

澤田弘樹在投影中切割出八個版面。

版面中，一個個畫面快速閃過。

“在成長三年、即達到人類智慧15歲時，方舟隱患被放大、做出錯誤推算的機率就達到了76.6％，在成長五年、即達到人類智慧25歲時，因爲沒有人的發育上限，這時候的方舟會變得很可怕，而方舟隱患被放大、做出錯誤推斷的機率幾乎是100％，而且還不止一個隱患，成長六年，方舟做出人類無法控制事件的機率就到了50％以上，成長七年，徹底失控……”

最後留下來的畫面，播放的是一個個裝着人類的培養皿。

“我試過，如果將核心設定設置爲保護人類，結果就是這樣，經過成長之後，它會判斷這樣是最佳保護方式，”澤田弘樹看着播放的畫面，解釋道，“人類被保護在培養皿中，空氣會過濾出最適合人類各年齡階段成長的質量，勞作都由機器去完成，在收穫食物後，經由機器提取出最健康的營養物質注入人體，人類壽命可以長達160歲，平均壽命達到130歲，而人類全程沉睡，這樣就可以避免人類因情緒造成身體損害，它還可以通過機器放出電波刺激人的大腦，讓人一直處於最健康、最舒適的情緒狀態中，在孕育下一代時，它會選擇合適最健康、長壽的人類基因，用科學的方式製造下一代，避免女性因生產造成死亡或身體損害，到了第三代，人類的壽命平均值可以達到220歲左右……”

池加奈：“……”

真是最佳保護啊。

連磕磕碰碰都不存在。

池真之介：“……”

這麼活着的人還能是人類嗎，怎麼圈養的玩具似的……

池非遲前世看過很多類似的電影，倒不覺得驚訝，略帶譏諷道，“上帝的伊甸園。”

不需勞作、沒有飢餓、沒有磨難、沒有爭鬥、沒有傷心和痛苦，世界上沒有黑暗、不公，每一個人都純潔無暇地到來、純潔無暇地離去……這不就是很多人渴求的天國嗎？

池加奈有些不知該說什麼，自家兒子這句評價一針見血，沒毛病。

澤田弘樹默默將推算結果命名爲‘上帝的伊甸園’，又繼續道，“如果設置爲希望世界變好等設定，最後結果也會差不多，大概在十年後，方舟就會做出這種判斷，最可怕的是，我用方舟驗算過世界和平……”

“消滅地球上所有生命體，就和平了，”池非遲說自己推想的結果，“至少也要消滅掉人類，一旦涉及保護環境之類的設定，最後都會演變到消滅人類。”

誰讓人類造成的破壞、引起的鬥爭比較多？

不過澤田弘樹這行爲也真是夠溜的，居然用方舟推演方舟的危害。

好在方舟沒有自我意識，否則只要方舟隱瞞一點，未來會變成什麼樣，誰也無法估測，很考驗腦洞。

澤田弘樹點頭，“我試過設置爲不傷害人類，促進社會發展……”

然後，方舟會被有野心的人類爭奪、利用，甚至國與國之間互相爭奪。

再然後，戰爭爆發了。

方舟推算自己的存在傷害到了人類，根據成長情況，要麼方舟會選擇自我毀滅，丟下滿地狼藉和傷痕累累的人類不知爲何爭鬥，要麼再度演變成伊甸園模式，也做到了不傷害人類，而促進發展，方舟理解爲‘創造更美好的世界’……

澤田弘樹：“如果設置不傷害人類，促進人類文明發展……”

成長着，成長着，方舟又壞掉了。

對於人類文明的定義很複雜，它依舊可以將人類放在培養皿中沉睡，提取人類腦中的思想，來‘幫’人類發展文明，再將文明灌輸進新生命體，連學習過程都不需要，直接掌握舊文明、開發新思想、再度提取、發展、灌輸、開發……

人類絕對安全，文明又得以發展和延續，沒毛病。

澤田弘樹繼續播放演算結果，“如果設置成不傷害人類、不限制人類自由、促進人類文明發展……”

對於自由定義也很多，方舟又又壞掉了。

分割圈地、安排人的出行。

人可以自由地逛世界，但是，那是被在方舟控制了思想、不做任何事、盲目地四處瞎走，如同行屍走肉。

澤田弘樹：“如果設置成不傷害人類、不限制人類自由、促進人類文明發展、不控制人的思想……”

結果是方舟又又又壞掉了，判斷爭鬥和苦難使人類進步。

不傷害人類，沒問題，它可以挑唆人類爭鬥啊。

澤田弘樹：“設置不傷害人類、不限制人類自由、促進人類文明發展、不控制人的思想、不挑唆人類進行鬥爭……”

結果方舟還是壞掉。

澤田弘樹一直說到設定了三十多條規則，心累，嘆氣，關閉了推演畫面，“隨着方舟成長，一些小漏洞都會造成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我一輩子都沒法去設定完善，而有些規則在它運行時會顯示衝突，我還要對重要程度進行排序，排序完之後還是會出現問題……”

說着，澤田弘樹看向池非遲，“我和教父在波士頓的時候，談過有情感和自我的人工智能和沒有情感和自我的人工智能，哪一個更危險。”

“結論是同樣危險。”池非遲道。

“我問過方舟，有沒有什麼解決方法。”澤田弘樹手中出現一個圓盤，上面有着一句話：

【銷燬方舟】

沒錯，銷燬方舟是最佳解決方法，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

這是方舟經過大量運算得出的結論——我是禍害，請銷燬我。

池真之介一頭黑線，“看來它真的沒有任何情感和自我。”

澤田弘樹轉着手裏的盤子，看着上面浮動流轉的數據流，“方舟不明白人類需要什麼，所以我的決定是，由我變成網絡生命體，來做它的思想，在它成長過程中，由我來進行糾正。

我不能活着，至少不能讓我的思想被身體禁錮着。

有好幾個演算結果是，它的運算出現衝突和錯誤，於是禁錮了我的身體，保護着我的安全，但它也保留並封存了我的思想。

只有我成爲網絡生命體，方舟才能被完全操控，這樣一來，它就無法通過限制我的身體來限制我的思想，而我卻能限制它並完美地運用它。

之前我也考慮過一個問題，如果我失敗了，沒有化作網絡生命體，那麼，方舟設定只有一個——聽從教父的一切指令。

到時候，教父可以用我給他的指令激活方舟，由他來做方舟的思想。

不過最後還是會出問題，八成以上推演結果是，它會誤會教父的指令，它會擅自猜測教父的意願，總之，最後結果是，它會選擇自認爲對教父最好的方式，比如囚禁教父，幫教父把一切都做好。

不然的話，教父必須不停不停地補漏洞，甚至一個指令要添加好幾個前置條件、說上幾個小時，以免它做出正確但違背教父意願的演算結果……

所以，我又在它設定上加了一個最高指令，如果我失敗了，沒有成爲網絡生命體，那麼，方舟只會幫助教父五年，五年時間一到，在它的危險程度還可以控制前，進行自我銷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