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鯨是集羣遷徙的生物，喜歡羣居生活，少的族羣有2——3只，多的族羣甚至多達數百隻。

每個族羣不是由實力決定領袖，而是由最年長的雌鯨擔任族羣頭領，標準的母系羣體。

成員都是血緣相近的虎鯨，它們一起生活，一起打獵，一起旅遊，一起共享食物，在冷的地方也會聚集在一起，圍成圈睡覺。

在小虎鯨出生後，也有專門的虎鯨教它們打獵、養育後代，雄性只負責出去打獵，在羣體裏很少會發現‘父子’、‘父女’關係的個體，而‘母子’、‘母女’關係則比較穩定。

另外，每個族羣都會有自己的‘方言’，跟其他族羣略有不同，在旅行途中遇到別的族羣，也會停下來聊兩句，談談打獵心得，起矛盾也會邊打邊罵……

它們還有罵人、嘲諷的專用詞彙，飆髒話也不是不可能。

羣體生活、母系社會、年長者受尊敬、語言文化……再加上雄性壽命達50——65年，雌性壽命可達80——100年，繼續繁衍進化下去，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成爲地球上的新文明。

不過也只是‘說不定’，虎鯨是很聰明，但比起人類還是不夠看，有人說虎鯨大腦是人類幾倍重，但智商可不是這麼算的。

人類本來就出自最聰明的靈長目，成爲智慧生命也經歷了無數進化史上機緣巧合的奇蹟，又在災難中一步步篩選出高智力的個體繁衍，誕生文明，又經過無數年的累積，形成了現在的文明。

相比較來說，人類的智力已經超過了虎鯨很多了，文明更是已經領先了不知多少倍……

池非遲默默收回思緒。

不，現在不能談科學，他眼前就有一隻能學會其他物種語言的不科學虎鯨。

在池非遲走神的片刻，虎鯨也沉默了一下，悶悶道，“我的族羣……它們不要我了，很早以前就不要我了。”

池非遲一愣，皺了皺眉，“爲什麼？”

“因爲我跟它們都不一樣……”

虎鯨不由看了看非赤，這條蛇扎它心好幾次。

又看了看池非遲，這個人類提到它的族羣，想想族羣，它更扎心了。

這一人一蛇，差點用語言把它送走。

“小時候我就跟其他鯨不一樣，我小了圈，長得又很慢，三歲還是一小隻，到了九歲，一個比我小三歲的妹妹都比我大了……”

虎鯨說着，轉頭撲通一下落進海里。

池非遲走到欄杆邊，低頭看了看海里的虎鯨。

虎鯨朝一個方向遊了遊，又轉頭游到甲板邊，“是不是很小隻？”

池非遲目測了一下這隻虎鯨的身長，4米出頭，絕對不足5米。

雖然就身長來說，比他和非赤都強得多，但虎鯨雌鯨平均身長7米，最長的達到了8.5米，比起來是挺小的。

“你幾歲了？”

“17歲。”虎鯨又將頭搭上甲板，壓得遊艇晃了晃。

池非遲蹲下穩住身形，順便將滑向甲板邊緣的非赤抓起來，搭在手上。

“呼……”非赤汗了一下，“謝謝啊，主人。”

虎鯨將腦袋搭在甲板上，聲音變得更嬌氣，“我也想要好看的人類抱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能不抱嗎？

池非遲走上前，伸手抱了一下虎鯨的腦袋，“虎鯨20歲到25歲纔算成年，那個時候體型纔是最大的時候，你才17歲，可能只是長得晚一點。”

“謝謝……”虎鯨用頭輕輕蹭池非遲，“雖然我一直長得很慢，但聽你這麼說，好受多了。”

池非遲鬆開手，後退了兩步，“我不覺得虎鯨會因爲這個把個體驅逐出族羣，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虎鯨沉默了一下，“好吧，算是我自己走的……它們更喜歡弟弟妹妹們，不教我打獵，也不喜歡跟我玩，吃東西都是其他兄弟姐妹先吃，從來沒有一次讓我先吃，我只有最後吃剩下的……”

“好可憐啊……”非赤不由感慨，“我以前也是，只有最後剩的小泥鰍纔給我吃。”

“很過份，對吧？”虎鯨更委屈了，“我自己學會了打獵，靠自己就打到了很大很大的獵物，可是帶它們去看獵物的時候，它們還是讓其他兄弟姐妹們先吃。”

“好過份……”非赤同情。

池非遲保持沉默。

這隻虎鯨長得慢，太小個，族羣大概是沒打算讓它去打獵，跟着玩、等着吃就行了。

而對於一個族羣來說，肯定要先供強健的孩子長大。

這隻虎鯨打到的獵物，讓其他虎鯨先吃，是過份，但換作其他虎鯨，恐怕也不會想太多，不高興了鬧騰一下，很快又好了。

只是這隻虎鯨不同，它有思想、有自尊，也會跟人類一樣，對比自己獲得的關愛與別的個體相差多少。

“我覺得它們一點都不在意我，就想試試看是不是這樣，所以我跟着大家到這兒附近的時候，脫離了隊伍，”虎鯨頓了頓，“其實我沒走遠，就在後面偷偷看着它們，可是……可是……嗚嗚嗚……它們都沒找我，一直沒有找我，直接就走了……”

池非遲伸手拍了拍虎鯨的腦闊，以示安慰。

那確實過份了。

虎鯨一個族羣就像一個大家庭，某個成員遇到危險或者特殊狀況時，其他虎鯨都會救援或者提供幫助，不會不管。

放棄一隻似乎不太健康的虎鯨，可能是‘優勝劣汰’的抉擇，但也不能否認，那個虎鯨頭領過於冷漠，這隻虎鯨妹子的母親也是一樣。

這隻虎鯨妹子的感覺沒錯，它真的會被放棄掉。

就像人心，如果不試試，你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絕望。

虎鯨聲音依舊帶着哭腔，“那我也不要它們了……我自己也可以打獵，自己也可以生活，自己也可以玩得開心……討厭，明明說過我不會再哭了……”

池非遲摸着虎鯨的頭，“傲嬌的小姑娘。”

如果真的不在乎，又怎麼會難過。

非赤盯着虎鯨看了看，憋了一會兒，低聲道，“別哭了，你哭起來好娘啊……”

“我是女孩子，哭起來娘怎麼了……”虎鯨哽咽着反駁，“不、不可以嗎？”

“行，行，”非赤低頭想了想，“可惜你太大了，一頓肯定要吃很多很多，我那些魚還不夠你吃一頓，而且我們家裏放不下，不然可以讓主人收留你……”

被主人收留肯定就不可憐了。

所以，遇到這種可憐又對胃口的，它就大方一點，讓主人收留一下。

沒毛病。

虎鯨想了想，它好像沒考慮過找人類求收留這種事，不過那好像不重要，這個人類它很喜歡，被收留就是一家人了……

下一秒，虎鯨果斷看向池非遲，眼裏好像寫了‘可憐巴巴’四個字，“我打獵很厲害的，我可以自己打獵，還可以幫你打獵……”

池非遲考慮了一下，“我不能帶你走。”

虎鯨：“嚶……”

“聽我說完，圈養的虎鯨，壽命都會比野外虎鯨的平均壽命短很多，”池非遲盯着虎鯨，一字一句道，“就算我給你建一個大池子，也不如大海這麼大，也沒有大海這麼多新奇的風景。”

虎鯨：“……”

有道理，不過能不能別用這麼沉冷的目光盯着它，語氣還那麼嚴厲……有點嚇虎鯨。

“當然，”池非遲放緩了語氣，又伸手摸了摸虎鯨的腦袋，“我可以把你放養在海里，不過還要考慮一個問題，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在海里，也無法一直在海上陪你，甚至很長時間會去做自己的事……”

“沒關係，”虎鯨忙道，“我可以等你，你要記得來看我。”

“就是因爲要等待……”池非遲聲音放輕，“給予之後再剝奪是最殘忍的事，快樂和幸福更是如此。”

虎鯨疑惑看了看池非遲的平靜臉，“可是至少有等的希望，也不算被剝奪掉，不是嗎？”

池非遲怔了怔，突然輕笑一聲，在非赤和虎鯨沒看清時，臉上的笑意又消失了，恢復了平靜臉，“你說服我了，你喜歡什麼名字？或者說，喜歡什麼東西？”

“我喜歡的名字……不知道，”虎鯨想了想，看池非遲，“至於喜歡的東西，就是你啊。”

池非遲：“……”

他不是東西……不對，他是……這要怎麼解釋？

而且作爲不同物種，能不能不要隨便撩他！

算了，想名字……

其實叫‘神鯨’就很不錯……

咳，不行，好歹是個小姑娘的名字，雖然個頭大，但聲音軟萌軟萌的，還是別惡搞了。

池非遲忍住自己的惡趣味，認真想了想，“非離……怎麼樣？以後不要自己偷偷離開，大海這麼大，我會找不到你的。”

“好……那你叫我一次？”

“非離。”

“再叫一次？”

“非離。”

“再叫一次？”

池非遲懷疑鯨魚妹子是在調戲他，沒有再跟着非離的節奏走，回到沙灘椅上坐下，“非離，你們虎鯨怎麼看人類？爲什麼不吃人？”

虎鯨有傷人的記錄，但很多時候，虎鯨跟同屬鯨目的海豚一樣，有時在人類落水時，還會將人託舉出海面。

難得遇到一隻有靈性的虎鯨，必須研究一下。

“人本來就不是用來吃的啊，”非離想了想，“我媽媽告訴我能吃的東西里沒有人，也沒有虎鯨覺得人是用來吃的，而且人類會造那麼那麼大的船，很聰明，很厲害，跟那些蠢魚不一樣，可是又很脆弱，掉進海里不小心就死掉了，我覺得人類真的好可愛，那麼小一隻，看到就好想保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