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這羣邪神，是剛剛超維的五人組。
在他心裡，這就是五尊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佬。
對於林立所說壓根沒見過六維的事，只當是自嘲。也許是五人很早就從偉大靈魂海回來，待在五維發育無數年，最近纔出山。
夜獠也不多想，重新拿回自己的本源，可謂喜不自勝。
主動給衆人介紹道：“以三維世界爲邪魔試驗場，是一種普遍行爲，像這樣被邪神本源侵染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
“那裡的文明稱其爲‘外神’，以爲各種荒誕事物本身是外來的入侵者，殊不知也只是被超維者扔進來的實驗素材罷了。”
“而各種三維生靈，連實驗素材都不算，只是培育皿裡的‘營養液’。”
聽了這話，林立心中惱火，超維者們視三維生靈如螻蟻，卻忘了他們自己最初也是三維生靈。
林立看向夜獠：“你做過嗎？”
夜獠直截了當道：“我也做過這樣的實驗。”
林立盛怒，不知道黃極爲何會寬恕對方，夜獠與薩日朗有何區別呢？
不過最終他沒有發作，因爲他意識到自己和黃極的想法，只是他們一廂情願，並不能就說超維者們錯了，或者有罪。
林立始終保存着凡人之心，繼而對起源、祖先、家園之類的概念看得很重。
然而大多數超維者，都將其視爲軟弱的思維模式，剔除了。
反襯托出黃極和林立這樣的人，像個奇葩。
難道就以他們的標準，把所有超維者都殺光嗎？不，黃極想做的從來是改變還有救的人。
只見黃極淨化完後，對夜獠笑道：“那你爲何又不做了呢？”
夜獠說道：“我後來覺得這種實驗的收穫不大，雖然比神聖專注者的方法要快。”
“但毀掉一整個三維世界，也只是讓自己有一分進步，固然可以積少成多，但又要‘消耗’多少三維世界呢？”
“一大羣超維者每個人都這麼做，生命世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低維生物滅絕以後，我們又用什麼東西消耗呢？”
“這種不可再生式的進步，讓我想起了母文明早期時的涸澤而漁式發展。”
“那樣的發展，後來給我們招來了巨大的禍患，直到有一位偉大者開創了可再生能源，與自然和諧循環的發展模式，才讓文明最終走向了偉大。”
“所以我最後，還是依靠神聖專注的方式，瘋狂運算十億年，磨出了邪神本源。”
“雖然一開始幾乎沒有進步，可漸漸的，我的數學直覺在上升，本源的塑造效率也呈現出加速度的增長。”
“與之相比，用三維文明做試驗，雖然能更快締造本源，但收穫是呈現遞減趨勢，到最後毀滅數以萬計的世界，得到的寶貴數據也只是聊勝於無。”
黃極笑道：“那當然了，數學領域的廣闊，又豈是芸芸衆生可以演繹乾淨的？到頭來只會得到無數重複的數據。”
“超維者來到新的環境，就好像莽荒的世界出現了一個新種族，必須重新建立起對自然的敬畏之心。”
“然而大多數超維者，強大了太久太久的時間，以爲文明早期的心態只是無用的記憶，殊不知‘時代’其實是個圈。”
“智慧生物脫胎於野獸，強大之後，奴役殺戮玩弄自然，視野獸爲資源。”
“超維者脫胎於三維生物，強大之後，奴役殺戮玩弄三維，視螻蟻般的生靈爲資源。”
“這個圈，又轉回來了。很多超維者，又變會了大自然的‘孩子’，尚不自知。”
一旁的林立明白了，夜獠還能看清這一點，就說明他和其他的超維者不一樣。
其目光足夠長遠，不桎梏於眼前。這也是他敢於信任薩日朗的原因，爲了生存夜獠能尋求團結，哪怕自己吃點虧承擔風險。反觀薩日朗，是真沒救了。
“我們被包圍了，黃極。”蘭絕忽然說道，打斷了衆人的閒聊。
只見從四面八方，都有無數恍惚的人影或獸影，由遠到近，飄飄乎而來。
一個個都是黑白相間，沒有邪神本源的，或者初級本源的，大多以黑白洞粒子構建戰軀。
毫無疑問，聚集於這新人區時空的超維者，都趕來了。
他們本來就分散於一個個發光大陸上，此刻浩浩蕩蕩，彷彿萬魔匯聚。
其中擁有邪神本源的強者，大約是四百名，還擁簇着奇奇怪怪的眷族，或慘慘淡淡如一羣白骨，或神光曦曦似一團彩霧，更或者有一顆顆隕石如流星火雨般襲來，一個個還冒着煙，飄灑着緋紅色液體。
這麼多邪神物質的匯聚，當然就嚴重干擾了時空內的正常側事物。
如果用正常眼光去看，整個宇宙的圖樣，就好像被洗爛掉的油畫一般扭曲。
他們對於這個世界，也好像正常細胞里長出來的癌細胞，不斷地擴散、侵蝕正常物質。
夜獠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邪神，面對這場面，亦會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震撼。
“所有人都臣服於焚火者，這一定是焚火者到了，他很強……要小心啊。”夜獠再次提醒道，他很怕黃極這幫人掉以輕心。
林立笑道：“我來解決他們。”
雨空山呵呵一聲：“你不行，我來吧。”
夜獠驚道：“這有什麼好爭得！他們數千人，我們才六個！”
在他看來，最好不要打，大家都是星空側，還算是能交流，黃極五人組這麼強大，焚火者想必也會尊重他，大家談一談，相安無事算了。
然而黃極發話了：“蘭絕，交給你了。”
蘭絕一笑，挺身而出。
另一邊，一座龐大的山脈，也從真空中閃爍而出。
山脈共有五座山峰，山巔都燃燒着火焰，那是一種褐色的火焰，非常古怪。
而在火焰招搖而上，又形成一隻好像阿拉丁燈神似的火焰生命。
霎時間，祂周圍的超維者，都紛紛退避，有的人慢了一點，馬上全身着火。
明明都沒有碰到！似乎看到那種火焰，或者說與其產生任何一種相互作用力，都會被點燃一樣！
“那就是焚火者，其爲不可直視之神，不要掃描它，就連引力波都會成爲這種火焰的傳播路徑！”夜獠急忙提醒。
然而已經晚了，蘭絕、林立、雨空山都紛紛燃燒起來。
無論相隔多遠，只要這種火焰的光、引力波等媒介傳遞到物質上，就能選擇將其點燃。
反應物是一種褐色的殘渣，毫無疑問，任由這麼燃燒下去，他們都會變成焦土！
只見所有被點燃的人，沒有相關科技去撲滅，就都只能割捨掉自己表面燃燒的身軀。
“是嗎？”蘭絕忽然間，也把自身的戰體，轉化爲了這種邪神火焰，只不過是白色的。
“這種火焰可以燃燒絕大多數事物，除了它自己。”
蘭絕此刻是由白色火焰鑄就的神聖幾何體，可謂從容不迫地就化解了，這所謂的‘不可直視之效果’。
那就是也變成邪神火焰形態。
他這種白色火焰，與對方的褐色火焰，其實是同一類東西，只不過他的功率更高，所以呈現爲白色。
這一刻，黃極創造的這種數學化身般的混沌邪神體，再次展現出了它獨特的一面。
不用依賴於任何物質基礎，重點只在於那深邃的形狀。
就好像一個數學框架，隨便往裡面填什麼物質都行。幾筐橘子和幾筐蘋果，都是一樣的數學問題。
只見黃極、林立、雨空山和小虛，也都化爲了各色的火焰，其中黃極是金色的，彷彿一種燃燒的神聖幾何！
不僅如此，黃極還將一團這樣的物質，包裹住夜獠。
好像爲夜獠披上了一層聖焰外衣，霎時間他也能直視焚火者，而不必擔心被點燃了。
“好強……這到底是什麼層次的邪神體？”夜獠癡迷地看着聖潔的黃極，從來就沒見過如此華美獨特的邪神。
焚火者也沒見過，只見其沉默片刻，鴻聲道：“離開這，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話其實就有點認慫了，他的成名絕技，對方反手也用出來，這顯然不好惹啊。
可蘭絕卻笑道：“這個世界已經被我鎖死，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沒想到在對方眼裡，不是他們放不放不過對方的問題，而是對方不放過他們！
焚火者也惱了，他是經歷過真正殘酷的‘神聖廝殺’的，所以也不問原因，既然不可善了，那就戰吧！
“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萬魔齊出，宇宙千溝萬壑，如同被無數蛀蟲穿透的奶酪。
畸變萬物的光影，扭曲能量的嘶吼，如同颶風般席捲全場。
蘭絕哈哈一笑，逆流而上，白色的弧光，由不知名能量構成，彷彿億萬月牙般飛騰而出，斬殺超維者。
此白色弧光，也不可直視，掃描一下，就會全身麻痹，如同脆弱的凡人遭到雷擊！
若被擊中，更不得了，被侵蝕的物質會被迅速轉化爲奇異閃電，瞬間放射數萬公里，如電舞銀蛇！
這種效果，就像是一種閃電病毒，持續不斷，連綿放射，直到身體物質放電耗盡爲止！
如果說物質燃燒，叫做着火。那麼他們現在就是一個個被打得‘着電’！
“生化閃電！”
焚火者認出了這種暗科技，似乎以前遭遇過，驚吼道：“你們是來自象牙御座的人？”
象牙御座儼然是‘偉大靈魂海’中的強大勢力，而所謂‘生化閃電’，似乎是他們的成名科技。
“什麼象牙御座，沒聽說過！”蘭絕深入重重包圍，快意廝殺。
身體也越長越大，猶如熾焰電光巨神，與焚火者的山火巨像，狠烈碰撞！
神聖幾何體，也是沒有體積限制的。只要時間足夠，他甚至可以把自己這種混沌分形的幾何展開，填滿宇宙每一寸空間！
“怎麼可能沒聽說過！象牙御座是偉大靈魂海最強的星空邪神團體！”焚火者感覺自己又被侮辱了。
他曾經無比渴望地加入‘象牙御座’，但是人家不要他，他深以爲恥。於是毅然回到五維，積蓄自己的勢力。
“同伴們，敵人強大，你們得與我融合了。”焚火者對所有人說着，話語雖然溫和，卻是不容置疑！
他有四百名同鄉，是他這個小團體的主力，清一色的邪神。
其他臣服的超維者中，也有一百來個邪神。
焚火者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所有人把自己的邪神本源交出來，與其融爲一體。
即便不是邪神的，也至少用引力科技掌握了很多邪神物質，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菲的資源。
吞噬大家，他可以辦到，因爲他擁有所有人的所有數據，包括他們邪神本源的內容，也是一清二楚，這些正是臣服於他所要上供的東西。
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將他們統統吞噬！
“什麼！”他的同鄉們臉色複雜。
至於其他迫於淫威臣服的超維者，見狀不妙，已經開始逃跑了。
“焚火者要吞噬我們，快跑！”
一名獸型超維者，逃到另一片發光大陸，一揮手，席捲無數物質吞入自身。
這都是他的家當，大難臨頭，他怎麼可能爲焚火者效死？
只見被吞噬的物質中，還有用來實驗的‘三維源世界’，他也一併力場轉化，要將其熔鍊。
忽然，一隻金色的手，阻止了他。
從物質風暴中，精準地摘除了一團‘三維源世界’。
“誰！”那獸型超維者嚇了一跳，只見黃極金色的神聖幾何之體，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逃難就逃難，爲什麼還要把生命世界銷燬？”黃極淡淡道。
獸型超維者愣了一下，實驗室都不保了，臨走把實驗素材銷燬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不過他知道眼前之人的強大，連忙說道：“我願上供所有數據，請……”
話還沒說完，黃極那猶如上帝指紋一般的無限深邃之手，輕輕拍在了他頭頂。
“不！不要殺我！爲了走到今天，我……”
獸型超維者激烈反抗，但是他根本不是黃極的對手。
倏忽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的π級靈魂竟然硬生生與超維腦撕裂，從靈肉合一的狀態跌回過去。
其維度，也在持續跌落展開！
“呃啊啊啊！”
他眼中的世界，好像變成了光怪陸離的旋渦。
靈魂化爲一抹微光遁入他用做實驗的三維世界，轉生到了裡面一個科技文明爲了對抗突如其來的‘外神’，而建立的前沿物理研究所。
他竟然寄生到一隻不到一釐米的生物體內，這是個沒有靈魂的微生物，而他竟成了其靈魂！成爲了那物理研究所中，一種專門測試邪神能量的實驗素材。
“怎麼……可……能……”那超維者在培育皿中蠕動，其強大的靈魂可以掃描外界，但身體太過弱小，以至於思維混亂遲鈍，同時間無法回憶起太多的事情。
他竭力思索，纔想起是什麼情況……他被黃極一掌打回了三維，百億年輝煌求道之底蘊，一朝消散！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金色巨掌插入了這三維，抽離了盤亙於此的，那個他親自種下來的邪神腫瘤。
金色的輝光，灑遍世界，淨化了無數被侵染的正常事物。
感受到這震撼變故的三維文明們，振奮高歌。
實驗室中，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正在對話。
“我身上的污染消失了，太好了……”
“我也是，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應該是個極高維的無可名狀的偉大存在，幫我們消滅了‘外神’。”
“超維是存在的！真的有傳說中的超維者！”
“是的，事實證明，超維纔是正道，之前我們無法超維，一定是我們的問題。”
“外神已經消失，這實驗室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儘快改造回以前的研究所，我們過去的生產力過分集中於研究外神了。”
“是，我這就清理實驗室。”
這番對話，讓獸型超維者驚悚萬狀，清理實驗室？那他這爬蟲一樣的素材，豈不是也要被銷燬？
他竭力地想要說話，但是他之前強行用π級靈魂感知外界的資訊，以至於消耗了這具身體大量的營養，反而自己快要死了。
培育皿中的營養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現在的他，奄奄一息。
他萬萬沒想到，他隨手就要銷燬的實驗素材，轉眼間，就要把他當做實驗素材銷燬了。
這一切，發生在翻掌之間！
那金色的身影，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如此摩弄輪迴？
就要如此絕望地死掉嗎？不，他不會死……即便身體被銷燬也不會，因爲他是π級靈魂！
沒有能量的它，就只能漂泊於真空中，永恆存在，直至宇宙重啓。
相反，現在的他，就算只是一隻蟲子，也起碼有行動能力，也起碼有一丁點能量讓他感知外界。
“不！不要銷燬我！不要銷燬我！”
“我百億年之努力，豈可就此道消！”
他內心竭力地嘶吼，似乎觸動了命運。
“怎麼還不把素材送進倉庫？”
“唔，這片素材我感覺它好像有神識力。”
“這是沒有靈魂的微生物，怎麼能有神識力？”
“不知道，測試一下吧，你看，它消耗了所有營養液，我再去拿些營養液過來。”
感受到這番對話，那超維者靈魂如獲新生。
“對！就是這樣！原來他們不會銷燬素材，只是放回庫存……”
“好！就算只是蟲子，我也能東山再起！再給我一些能量，以我的能力解決這羣螻蟻易如反掌。”
他激動地想着，忽然實驗人員似乎測出了他的神識力。
“真的有神識力！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靈魂。”
“這是什麼靈魂，不認識，糟了！會不會是外神能量影響的變異怪物？”
“偉大的金色存在，沒有清理乾淨的部分嗎？快！快銷燬！”
這番話，讓那超維者一怔，瘋狂蠕動！
滴……嗤~
淨化物質滴落培養皿，一隻蟲子失去了生命體徵。
……
